第二十四章
自那天之后，沈茗煊与我一同上书楚煦，又等了十来天，终于快马加鞭迎来了楚煦的书信，我带着书信再次见到多维已是半月后，阴山古城中被困的三十万士兵，最终存活下来的仅剩十万！而且这十万在归国途中，又有折损，到最后竟只剩余不到七万的士兵能得以回到故土。而牺牲了二十多万的士兵，换来的是与胡人百年互不侵犯的和平，楚煦却为此洋洋得意。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胡人之所以愿意归还这剩余士兵是因为他们要休养生息，平定内乱。
事实上，如果趁胜追击，是件好事。洪淘也许是对的，只是他太过盲目自信了。
“多维，再会。”我拱手与他道别，身旁的沈茗煊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所有将士的尸骨运回京都。
多维最终还是没有要到土地，但这次沈茗煊带军攻打胡人反叛势力的邦城，却帮了他一个大忙。我这个假使者，在回到京都之后，反而成了真使者。楚煦命人厚葬了林笑尘，我只觉好笑。洪淘虽活着被带回峯城，却自刎于城门之下。
我在感慨林笑尘下得一手好棋的同时，却被楚煦封将。一时之间，震惊整个楚越帝国。这是自开朝以来，封的第一位女将。我领旨谢恩，眼中满是笑意。心里却被仇恨浸透得漆黑。
下了议事大殿之后，便准备出宫回府，却忽然被人拦住去路，抬眼一看，原来是楚汐公主。
“笑晏！”楚汐将我拉到一旁，她摇头赞叹道：“我早就说了嘛！你是个奇才。这次你同胡人签订了百年和平的契约，这样王兄日后再也不用担心北疆出现问题了！”
“自然是不用担心。”我悄无声息地甩开她拉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去。她与我并肩而行，目光时不时落在我旁边的沈茗煊身上，我转头问道：“对了公主，上次他说要教你武功，可是教了？”
“有教了我几招。”楚汐又抬头瞄了沈茗煊一眼，“不过后来北疆出事......”
“哦......那你可以继续教公主防身之术啊！”我对沈茗煊扬了扬下巴。
“我？”沈茗煊拼命摇头，“我对防身之术不甚了解。”他说着微微瞪了我一眼，又解释道：“公主想学，可以和笑晏学啊，她把式可多着呢。况且我只会行军......”
“哎！”我立刻打断沈茗煊的话，跳的远远的，“这种事我不在行，我只会行军打仗。你们男性，应该更懂防身之术吧？就劳烦你教一教公主呗？那什么，我府中还有事，明日还要进宫同皇上商议北疆之事，先走了！”
我说完立马开溜，不用回头也知道沈茗煊的脸都气绿了。人家公主什么心思，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还不是想借着机会和沈茗煊多相处。沈茗煊啊沈茗煊，你就好好陪着这个少不更事的公主吧。至于我，自然是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楚煦岁封我为将，却是看重我这张嘴皮子。想利用我去忽悠南蛮各国归降，我嘴上应承，心里却又是另一番计划。我承袭了原先的府邸，并未要求新宅，但门面上也还是摆了酒宴请了朝中权臣。
前来祝贺的人颇多，我全程以茶带酒，倒也不失礼仪。毕竟父兄皆为楚越国献出性命，这些贵族权臣也只当楚煦安顿我这个独自在世的旧人，一整晚都只提祝贺，不提前朝奴人，不提我爹和林笑尘的死。
他们还当真以为自己已经永享太平，可以装开阔胸襟了。
直到夜半时分，人员陆续散去，整个林府恢复了冷清。我提了酒飞身上树，一脚架起，靠在树干上饮酒。皓月当空，我喝完一整坛将坛子摔落于树下。清晰的碎裂声，让刚从门口进来的沈茗煊吓了一跳。
“你偷偷摸摸是干什么？”我半笑着朝他喊道。
“你怎么又上树......”他来到树下，没好气道，“今日你摆了我一道，害我被公主缠住。酒都没来得及喝，你这就撤场了。”
“来日方长啊。”我挪了挪身子，本已经光秃的树上，最后几片叶子也被抖落下去。
沈茗煊看了我一眼，盘腿坐在树下。
“你小心，酒坛子碎了。”我好心提醒道。
“你喝酒是因为林笑尘吗？”他却不理会我的好心，直接问道。奇怪这个人，怎么老喜欢和我提林笑尘呢？就算没有林笑尘，难道我和他就会有结果吗？
“你管得也太宽了，升官发财，我开心不行吗？”我并拢膝盖，头磕在上面，忽然感觉有些困倦。
“我才不信。”他甩了一下袖子，“你还是早些歇息吧。”他说着又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在树上的我，“就算你再不记得我，你的本性却还是如此。”
“你嘀嘀咕咕什么啊？”我折了一根枯枝打到他脑袋上，“一天到晚净说些我不懂的事情，让你告诉我从前吧，又支支吾吾。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玩。”
“嗤。”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朝我摆手告别。才走没几步，他却又忽然回头望了我一眼，“我不能告诉你，你会死的。”他以为我没有听到这句话，转身离开时又低头自言自语道：“看到你没被灌醉我就安心了。”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身影却和记忆中林笑尘的身影重合起来。早些年还在青山的时候，有一次林笑尘带我出去厮混，我被父亲罚跪，他偷偷跑来看我，但又不能被发现，于是只能远远看着我。自言自语说着担心我的话，还以为我听不到。
“沈茗煊，你究竟是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哪般风景啊。”我闭了眼，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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