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终于是走完了一段对高荀来说有些漫长的路程，他全程都在怀疑那个引路的宫人对他暗自腹诽。但准备要到了陈国国君接见我们的地方，我和高荀皆是正了正衣冠，那些多余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回来。

　　接见我们的地方是一处御用花园，外围有士兵举矛把守，李连和其他两队护卫被拦在外面，我因穿了女装，故而并没有被搜身。被一通搜身的高荀见到我非常自然地走过去，先是有些不满，后似乎又想通，跟上来半开玩笑道：“他们皆以为你是弱女子。等会我就把你名号报上。”

　　我看了他一眼，故意道：“我本就是弱女子。”

　　两人一同走到花园内部，此刻才发觉原来花园内部有个极大的亭子，四面都是薄纱飘着，而陈国国君就坐在那里面，身形依稀可见。宫人带我们到了亭子里，撩开薄纱，方见到陈国国君，他坐在一把放了厚厚垫子的宽大椅子上，显得有些老态龙钟。看着年纪，应当和高斯不相上下。长得慈眉善目的，若不说这是国主，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老爷爷。

　　又观察左右，都站满了人，约莫有七八个，还有一个也是女子。唯有靠近陈国国主的两个座位留着，我和高斯走到那两个座位边上，等到国主示意之后方才坐下。

　　大家都坐下之后，国主环场巡视一遍，才缓缓开口道：“二位使者远来，我本昨日要接见，但昨日是我陈国第一任国君的忌日，举国默哀，是以并没有办法接见二位。今日我沐浴后，才命人带二位前来。”

　　“国主有礼，我二人不敢诸多要求。”高斯行礼道，见此我也跟着行了个礼。

　　陈国国主的眼神时不时落在我身上，似乎识得我一般。我为免留下胆怯印象，也自然大方望向他。一番客套话过后，高斯开口道：“我二人此次前来，奉王上之命，希望能联陈伐辽。”此话是看着国主说，但国主却没有回应。

　　于是座下的宾客里面，那女子望了一眼旁边的白面书生打扮之人，那书生便开口道：“在下季寥，见过二位使者。我们虽和辽国小战不断，但皆是小打小闹，要真是开战，必然是面临极大风险。楚越想联合陈国攻击辽国，辽国亦想联合陈国抗击楚越，陈国并不会因此就和其中的任意一个国家成为盟友。”

　　这一番话下来，陈国国主赞许地微微点了点头，想必季寥说的话正是他心中想法。他是准备让这座上的谋士来同我们争辩，好说动我们不要对陈国发动战争。

　　高斯想了想，应答道：“如果我没记错，辽国一直在陈国边界不断试探骚扰，陈国对于辽国，如同胡人对于我们楚越。陈国建国以来，就一直处于地缘弱势，先前大卫尚在，夹在卫、辽两国之中。卫国已经亡国，这片陆地上，唯一一个可以与楚越相争天下的国家都被征服，陈国若还是遵循旧旨，不因时势有所改变，亡国只是早晚的事情。”

　　一时之间满堂寂静，先前说话的季寥几次想张口说写什么，却又说不出。我看了一眼陈国国主，他目光望着那几个谋士权臣，希望能够有人出来缓和一下气氛，这时我方才看到的那个女子骤然起身，她和我一样围着面纱，身形却婀娜多姿，即使蒙上面纱，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还是在平常人中显得尤为夺目。

　　站到众人之中，她面对高斯，发言铿锵有力：“我听闻楚越是北方大国，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如今公子这一番话，却有种强逼着我陈国附和楚越的姿态。难道楚越想发动不义之战么？！陈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也不会以跪姿面对任何一国。”

　　“何为跪姿？”我听得轻笑一声，以一种倨傲的姿态坐着说道:“楚越的铁骑已经驻扎青山，今日成便成，不成我二人即便命丧于此，他日陈国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你且看后方辽国是来救你们一救，还是趁机占领你们的国土。”高斯震惊地看了我一眼，想必如此口出狂言是他始料未及的。

　　就连陈国国主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我见国主并无震怒之意，如此不显山水，让我不由得有些敬佩。

　　彼时坐在对面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看向我，眼神凌厉，冷笑道：“既然楚越横竖都要取陈国，那你们又何必来此一趟？”

　　“楚越并不想发动不义之战。”高斯连忙赔了个笑脸，又道：“陈国与辽国几代交恶，若是有楚越的力量介入，灭辽自当与陈国共分一二，此乃王上派我等来的最终目的。并非想对陈国发动战争。”

　　“若是楚越真有与陈国共分国土的诚心，何不先将自己原有国土奉上？陈国也不贪恋多，原先宋国国土分予陈国，陈国自让道出兵，助楚越一臂之力。至于辽国国土，我们并无心掺和一脚。”华服男子再次说道。

　　“当真是好笑。”我掂起酒杯，摇晃了几番又轻轻放下，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美酒，我扬声说道：“楚越要攻打辽国，还需向陈国借道么？百、源二地的水路直通辽国，岂不是更快！方才高公子也同国主说过了，此番前来，因陈国与楚越素来和睦，想攻下辽国同时与陈国做个人情。你们却还不要这分人情。要是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只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唯恐珍惜不够这份情谊。”

　　“你！”那女子挥手指着我，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得我一阵寒颤。我再看向高斯，他亦看向我，那表情像在质问我为何把气氛弄得如此紧张。

　　“哈哈哈。玲儿无需动怒。如此，待本王再与臣子们商议，二位使者远道而来，且先品常美酒佳肴，此事本王还有待考量。”陈国国主抚掌一笑，打了个圆场说道。

　　既然国主都吩咐了，我和高斯自然不再提及这件事。一番喝酒聊天下来，我方知道那位身着华服的男子便是林笑尘口中的徐徐子。看来他是绝对主张联辽抗楚越的，于林笑尘而言，只要楚越派兵出击，帝国内的起义军便可集结，趁机占领青山，然后再攻进宋国原先的国土。

　　但断然不能让楚越和陈国交好，胡人边境也须得发力才能让楚越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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