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涸泉篇
没过几日，南雁起还未找上七刀派，七刀派便先行派人来到南城，美名其曰来清理门户。
七刀派言，门内弟子玄机勾结刀锋做出拿孩子炼药此等天理不容之事，特派门内弟子前来南城清理门户，此所谓大义灭亲，为江湖称赞。
至于劫狱被抓的木新等人，正是得到消息，被七刀派掌门章丘派来清理门户的，不料被抓，实属误会。
七刀派掌门亲自来南城，与南城官府沟通协商处理了此事，由于玄机已与几日前畏罪自尽而亡，七刀派便带回了刀锋等人，自行处罚。
而前几日所抓获贩卖人口的人，判处相关刑期。
无生与程青坐在城墙上，看着七刀派众人，七刀掌门章丘听说已过五十，不过这一看，十分年轻，三十都不到的样子，真是保养得好。
一众人渐渐离去，无生神色未明。
一红衣人不知何时何地来到无生身边，看着下面渐行渐远的七刀派众人，面若冰霜。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那柯公子，也被放出去了。”梨亭语气掩藏不住的怒气。
昆仑派柯元之子柯剑起参与拐卖人口，原以为能将其伏法，结果进狱没几日便被放出去了，连个理由都没有，上头强行下的命令，南雁起只能执行。
“那要如何？七刀派将罪责全数归于玄机与刀锋，玄机被杀，刀锋被以清理门户之名带回，人家所做之事于情于理。而柯剑，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乃江湖人，无所谓，不受约束，南雁起却只能听命行事。”无生淡淡说道，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浑然不觉。
“王法惩治不了他们，那我便用江湖之法。”梨亭眼里蹦出一道杀意。
“亭儿，不可。”无生了解梨亭的性子，自知她要做什么。
梨台是梨亭的心头肉，那些人动了梨台，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以梨亭的性子，她绝不能忍受。
“做错了事就要负责，接受惩罚。”梨亭面无表情。
无生无奈，她知梨亭心意已决，她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无生，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忘了？”梨亭红着眼看着无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我还告诉过你，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人活于世，行事不能只考虑自己，如果你执意要以自己的方式惩罚这些人，你想过梨台吗？若是你有个好歹，梨台如何？暗门如何？梨家如何？”无生站起来，越过梨亭，平静地说道。
梨亭沉默，无生不再劝她，于她说了这些，已是越界了。
缓缓走下城墙，程青跟上。
梨亭咬唇，她心想，为何两相矛盾？不得解决之法？
孩子失踪之事暂告一段落，冰老想找无生回来写红尘卷，可在朱雀街挂灯笼无人回应，派人去朱雀街十六号找也无人在家，好在南城城内遍是探子，很快发现了两人的踪影。
两人正在河边一艘花舫船上，无生又在卖唱赚钱养家了。
青衣人来到探子所说的花舫船上，听到一阵琵琶声，似颗颗珠石落地，又似流水潺潺，来回婉转，美妙动人，只是乐音中好似有一丝悲哀，让听者心中不免情绪失落。
无生本神情淡漠，见青衣人来后与程青说了什么，神色缓和，指尖一停，向船上听客们示意，便下台，青衣人已离开，程青轻声说道：“冰老让你回去写这月的红尘卷。”
“嗯。”无生应了一声，神情怏怏的，似乎没什么兴致。
无生回到台上又弹了两曲，见天色差不多了，这才收起琵琶，用布袋装好，背在背后，然后向季花楹拿了今日的赏钱后才离开。
这花舫船是季家的，无生有时会来此弹曲子，至于客人的赏钱，与船主季花楹五五分。
与程青来到天工阁，进入黑市，走到最底层的一间石室，进了石室，里面摆放了很多书卷，程青关上石门，又打开石室之内的另一道暗门，程青随之进入，关门。
此间机关乃程青所制，也只二人知晓开关之法。
此内又是一道房间，房间内四壁全是木架，放置了书本，房间中间还有一桌一椅，桌上文房四宝俱全。
无生伏案写红尘卷，记载这月之事。
末了，放下笔，一手托起下巴，微微叹气。
“小一，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冷不丁，程青开口问了无生。
“我知那些人有罪，罪无可恕，自然是想将其绳之于法，不过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没有那个能力，做不了什么。”无生自嘲一笑，她亦不会选择像梨亭那般杀人偿命。
“你呢？”无生反问程青。
“做错了事，终会得到惩罚的。”程青并没有正面回答无生的话。
“青爷，万不可行不义之事。”无生皱眉。
“小一，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不义之事，你是会为了心中的正义将我绳之于法，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和我一起面对世人的唾骂？”程青摸了摸衣侧的镰刀，凉意从指尖蔓延到身上。
无生偏头看着他，明亮的烛光下，无生似乎看不见程青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像是墨黑的漩涡，一不小心便将无生吸了进去。
也就片刻，程青又开口了。
“哎，突然发现你打不过我。”程青一副屌屌的样子，还有些可惜，无生这才缓过来。
“哼。”无生冷哼一声，似乎不高兴。
“哎，青爷，我们能不能先去仟禧坊买个糕点啊。”无生被程青拖着，又恢复吃货本性。
“这时辰仟禧坊该关门了。”程青不禁失笑，无生这人，性子琢磨不透，时而复杂到你猜不到她在想什么，时而有简单得像个孩子。
他与她待得多了，真是被她影响了，越发像她了，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自己该做什么？他该做什么？程青面色露出一丝疑惑，他感觉他好像忘了要做什么事，好像很重要的事，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
“怎么了？”无生见程青面色不对，便问他。
无生向来十分关心程青，因为咱们青爷可是她的保镖，武功盖世，出门惹事，必备程青，保证竖着出去竖着回来。
“没事，就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想不起来了。”程青面色疑惑还是未消。
“青爷，你确实忘记了一件大事。”无生垫着脚拍了拍程青的头。
“什么？”
“你忘了要练习*免疫，几日前我中了*，你不是说回来给我练习*免疫吗？”无生一副你记性真差的鄙视的表情。
“对，*迷烟都给你练练，下回还是要让人被迷晕了，我就不去救你了。”程青严肃起来，转身就走。
“青爷，万万不可，您一定要来救小的啊，小的怕死。”无生巴巴地跟上去，左一句右一句地叫着青爷。
哎，养个武功高脾气也高的保镖不容易啊，好吃好喝供着，连心意都得顺着。
于是乎，翌日李木子来朱雀街十六号找两人打马吊时，一推院门，便闻到一阵异香，头晕袭来，好在李木子也是个老江湖了，武功不赖，立马屏气。
“程青，无生…”他以为两人家里进贼了，赶紧寻两人。
却发现梨树下站了一人，躺了一人，站着的自是程青，而躺着的自是无生。
“你们这是…”李木子还看到石桌上正点着迷香，还是好几根。
“练习迷香免疫。”程青说完，便踢了踢无生。
“…”李木子无语，对于这两人时不时的恶趣味他已经不少见了。
有一回，无生在外贪吃，不小心中了别人的蒙汗药，被程青就回来后，连着几个月给无生吃蒙汗药，吃到蒙汗药对无生来说和面粉一般后才作罢。
还有一回，两人遇到个谈曲子能摄人心魄的，无生听了差点跟人家跑了，气得程青把无生抓回来后，又把那弹曲子的也抓回来了，天天弹给无生听，后来听得无生都快吐了，哪里还能被迷惑。
此类之事，数不胜数，江湖各种门道程青都在无生身上试了个遍。
所以，无生真所谓是刀枪不入，外伤内攻都很难伤到她，练就了一身本领，除非她故意让着对方。
但是李木子更佩服的是程青，初遇两人时，程青已是无生的保镖，认识无生的人都知道无生从不杀人，而她身边有一把最好的刀——程青。
无生轻功一绝，跑路逃命技术一绝，可不会使其他功夫，不知是无生真的不会还是其他原因，他从未见过无生使过什么其他功夫。
而程青，可以说，什么路数的武功都会，武功之高，且没有弱点，什么明招暗招都对他没用，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没有之一。不过好在，他是个合格的保镖，只要不危及无生，他从不轻易出手。
至今日，李木子也没有和程青有一较高下的机会。
说实话，李木子查过两人的来历，可是除了知晓两人为天工阁做事，来历却是一点查不到，想必是被他们刻意抹去了。好在这两人从未做过大恶之事，甚至时不时还会惩恶扬善，所以李木子不会与他们为敌，甚至还时不时请他们帮忙接一下楼里的高难度任务。
两人武功高强，性格也不错，特别是无生，为人率性洒脱，友善讲义气，与他颇合得来，加上护安楼与天工阁的合作关系，一来二去，三人倒成了好朋友，空了来无生家蹭蹭饭，或者是叫上无生与程青去护安楼打马吊。
不过一刻，香烧尽，无生才醒来，揉了揉头，脑子还有晕感，看了看周围，只有程青一人在，便闻到：“李木子呢？我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
“走了。”程青倒了杯茶，无生以为是给她的，凑过去接，不过程青一口送进了自己嘴里。
无生皱眉，心想小气吧啦的，便想着自己倒，可身子还有些软，艰难爬到桌子上，双手撑着，手边便被送来了一杯茶，她假装勉为其难地接过，喝了起来。
“你这回晕了两个时辰，不会略有进步，最后能听见人声了。”程青又把桌上的糕点往无生手边推了推。
“那是，本公子天赋异禀。”无生一脸骄傲。
“那再来。”程青冷冷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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