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诡计与对策
夜灯初上，珍珠宫却没有往日那般喧嚣热闹。
绝代佳人爱露尔?斯莱有些慵懒却仍不失优雅地斜倚在红色天鹅绒的靠背椅上，对着面前一个走来走去、显得颇为烦躁的青年军官说道：
“阿罗甘特，你冷静点。”
“怎么冷静？”
阿罗甘特?斯莱停下脚步，用颇为激愤的语气接着说：
“我得回去，我发誓要把他们都抓住，然后像吊死兔子那样把他们全部吊死在拉瓦尔城外的树上！让乌鸦啄干净那副贱骨头上的最后一丝血肉！这些该死的刁民！居然胆敢造反！胆敢来冒犯斯莱家的威严！”
说着这样狠毒的话，青年又急躁地来回踱起步来，恨不得立即就去付诸实行。
看着青年那张颇为英俊、却被怒火扭曲得有些可怕的脸，国王的宠妃摇摇头，露出了可惜的眼神。
不管是容貌还是本领，阿罗甘特都是出类拔萃的，对于自己的忠心和服从更是无可挑剔。唯独这个冲动易怒的脾气，却严重影响了他的智慧表现，使其成为了只知道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蛮勇匹夫。
“这些刁民的暴动当然得尽快镇压，但还用不着你回去。”
听到这个话，阿罗甘特有些疑惑地看着爱露尔?斯莱，说道：
“那些乌合之众虽然是不堪一击的，但是公爵大人出征威奈时带走了几乎所有能征善战的老练军官，剩下的那些菜鸟恐怕应对不了这么大规模的暴动。”
宠妃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说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这次不但不用你回去，甚至都不用咱们自己大动干戈。”
“这怎么可能？”青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民们平时都慑于领主克拉西德?斯莱那王国大元帅的威名和斯莱家族强大的军力，即使再有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趁着领主出征、领地空虚的良机才横下一条心来发动暴动，怎么也不可能会自动平息吧？
“你是打算赦免这些叛民，对他们让步？”
青年用难以置信的不满语气问道。
“让步？不，反叛的家伙们怎么能随便放过呢。不加以严惩，斯莱家就成为了众人的笑柄了。不过，这一次会有人来帮我们对付这些暴徒的。”
“你是打算让国王陛下动用近卫军去镇压？”
“王室近卫军去镇压地方领主属地内的暴动的话，那可是会大大损伤领主的威信的。不到没有办法的时候，是没有领主愿意那么干的。”
“那还有谁呢？”阿罗甘特更不明白了。
显然，不能要求王室军队帮忙的话，那就更不能要求非属下的其他领主出兵帮忙了，那对斯莱家族威信的损伤只会更大。
“格拉西尔。”
宠妃说出的这个词让青年惊愕不已。
格拉西尔这个城市虽然也在罗斯哈特这个大的地区范畴之内，但却并不归属身为罗斯哈特公爵的斯莱家的管辖。实际上格拉西尔和斯莱家族的关系相当糟糕，在过去曾屡有宿怨，怎么可能去帮斯莱家平息暴动呢？
“亲爱的表哥，敌人和敌人之间可未必就一定能成为朋友。那些贱民的尸体虽然不能被挂在拉瓦尔城外的树上警示背叛者的下场，却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爱露尔?斯莱带着微笑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阿罗甘特完全没弄明白她有什么计划。但是，这个表妹一贯的精明和智谋却让他十分信服，如果她在谋划什么的话，那么是可以放心地等待结果了。
不久之后，北方就传来一些让人惊讶的消息：
有着相当独立性的北方港口城市格拉西尔居然动用军队入侵到罗斯哈特公爵斯莱家的领地，并杀死了数以千计的平民，据说是借此报复长期以来、被强势的斯莱家所压榨逼迫的仇怨。
这显然是一个大事件！
虽说月海王室这些年的控制力大幅下降，地方领主之间的摩擦时有发生，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一个伯爵领攻击了一个公爵领，而不是相反，就不能被看作是普通的领主之间的冲突了。
因为这违背了森严的等级制度，动摇了贵族分封制这一立国的根基。
而且斯莱家族义愤填膺地控诉道，格拉西尔是趁着克拉西德大元帅带着全部领地军队为国出征的空隙才发动偷袭的，这是明显的叛国行为！
这一说辞，即便是现在和大贵族们已经水火不容的平民阶层都普遍地感到同情。
如果说一个领地的领民暴动是因为被领主压榨太狠、为求活路而不得已的正义之举的话，那一个领地趁另一个领地为国出征而陷入空虚的时候实施报复攻击就显然是不顾大局的卑鄙行径了。
更何况，他们还杀死了数千个无辜的平民呢！
不管怎么说，强大的罗斯哈特公爵斯莱家族现在是一副让人同情的柔弱的受害者形象，而实力本来就处于明显劣势的格拉西尔人则成为了不顾国家大局、残害无辜民众的野蛮战犯！
对于一贯和王国联系松散而不怎么受全体国民待见的格拉西尔来说，现在的处境可说是相当危险。不管平民还是贵族，都呼吁组成一支讨逆大军前去清理掉这颗王国北端的毒瘤。
这个呼吁，在格拉西尔和斯莱家分别向拉斯特派出的使者团同时失踪了，然后斯莱家的使者团被发现全灭，而格拉西尔的使者团却伤痕累累地重新出现并到达了拉斯特之后，变得尤为强烈。
人们有理由相信，是格拉西尔的使者团伏击了斯莱家的使者团，以毁灭他们将向王室提交的关于格拉西尔侵掠暴行的确凿证据。
大众都在要求把这些格拉西尔的使者立即投入了监狱，尽管他们声称自己曾被不明身份的武装袭击，在被绑架了数天之后又被无条件地释放了。
然而，在如此汹涌地舆情面前，王室却并没有顺从民意做出把格拉西尔的使者团直接投入监狱的决定。普瑞蒂王后深知这次的事件十分反常，真相可能和表面恰恰相反。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站在了同时要面临平民和贵族一致压力的立场上，能顶多久并不乐观。
瑞?塞斯瑞特感到很有些不安，他头一次在王后陛下的脸上看到这么沉重的表情。要知道，即便是亚迪斯帝国入侵威奈、导致月海王国不得不卷入战争的时候，王后也没有如此地忧虑。
当然，少年也明白，外敌再如何强大，也是一个国家立国所必须要面对的常态处境，而内部的纷争往往才真正是最危险的。
在累积了几百年的内部矛盾之后，一个小小的契机都可能导致各种问题集中爆发，使得已经是在勉力维持着的王国瞬间就分崩离析。
尤其是月海王国这样从城市联盟发展起来的国家，本身就不存在进行彻底的内部清洗来增强凝聚力的实施条件，它的的衰落崩溃基本是先天存在的固有缺陷早已注定的。
王后陛下再怎么有能力，也不过是推迟末日来临的时间而已。
“陛下，让我去北地调查这件事吧，我一定把真相和证据都带回来。”
对于瑞的主动请缨，王后却罕见地摇摇头。
她明白少年想替她解忧的急切心情，也相信他的能力绝对能够办到。不过，公主卫队的队长可以偶尔暂离几天，却无法长时间消失。那样的话，就会产生种种谣言，贵族们就会找到足够多的理由来对她任命瑞担任这个职务的决定进行攻击。
毕竟，一介平民占据了勋贵们长久独占的荣耀，这可是他们所一直耿耿于怀的“重大羞辱”啊。
普瑞蒂?沃瑞尔轻托着如玉的香腮沉思了好一阵，忽明忽暗的眼神显示她内心正在做着急速的权衡。
瑞?塞斯瑞特不敢打扰，恭敬地在一旁侍立着等候。
“瑞，你怎么突然变雕像了？”听到这在私下里惯常的玩笑话，瑞知道王后陛下已经做出了决策，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惯有的那种开朗温和的笑容，如同拉斯特那温柔的阳光一般让少年的心也跟着振奋起来。
第二天，王室宣布了对北地发生的事态派出调查团，皇家骑士团团长里德?怀特担任王室特派全权大臣负责调查事宜。
而斯莱家和格拉西尔使者团的遇袭案件，则交由皇家近卫军司令加里?维尔将军负责调查。
这两个人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因为他们不但是王室武装力量的代表人物，还一贯有着公正中立的良好风评。
王后陛下的安排恰到好处，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无可挑剔，只能先保持耐心等待调查的结果。
但在这些公开的处置背后，普瑞蒂王后却还有着其他举措……
公主卫队的队长瑞?塞斯瑞特重新编排了水晶宫的守卫安排，以弥补斯瑞恩?沃德尔、维格罗斯?崔斯特以及皮尔?比利威尔暂时离开的空缺。
在里德?怀特将军带领着半个皇家骑士团和一大帮高级监察官组成的北地调查团浩浩荡荡地出发之后几天，一支由这三人组成的小小队伍也悄悄离开拉斯特，前往了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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