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一抹阴影
“喂，司凡。你又猜对了，你这徒弟确实偷偷下了山。对，我跟着他，就在那小楼后边，他已经进去了……不用，我觉得他真的不至于做到那种程度……啊，好好好，我这就跟进去，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老付翻着白眼，跟电话那头的司凡汇报着情况。
他今天并不是真的回家有事。
他只是藏了起来。
是司凡要他这么做的，他在监视姚言。
从学校一直跟到这儿，老付没有露出一点点的痕迹，姚言完全没有发现他被人盯着。
老付悄悄地摸进了房子里。
里间的门开着，光线将走廊照亮出一个梯形，阴影层叠。
老付轻轻地来到门口。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后窜出，朝着门口跑去。
老付眉头一跳，不过他控制住自己，贴墙屏息，没有被那人影发现。
他迅速地窜进屋里。
之间二儿子跪在地上，低着头，无声无息。
老付瞪起了眼。
“难道姚言那小子真的杀了他？”
他冲向二儿子，伸手扶了扶他的肩膀，然后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
有心跳，跳得很急促，这家伙还活着！
二儿子颤抖着抬头看了老付一眼。
对这个陌生人，他眼中写着疑惑。
老付松了一口气，没再管他，转身奔出房间，跑出小楼。
然而，刚才跑出去了的姚言，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老付掏出手机，拨了司凡的电话。
电话接通很快。
“喂，你徒弟，总算是没有做出傻事来。”
老付听见电话那头的轻叹，司凡也松了一口气。
“行了，我去找找看他小子跑哪儿去了。”老付挂上电话，左右看看，选了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司凡坐在刑警队的档案室里，握着手机的手松开。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幸好……幸好。”
他叹了两句，伸了个懒腰，继续低头看着卷宗。不过心神不宁，看不进几页。
后来司凡又打开手机，用他陈旧的深蓝色直板小诺基亚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毛吗，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姚言在路上狂奔。
他喘得很厉害。
一方面是跑得很快，另一方面是，心里害怕。
刚才，他真的差一点就把匕首插进了那个人的脖子里。
就差那么一点点。
姚言看见那个老人的二儿子被吓得尿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地板已经湿了。
姚言他自己也差点被自己给吓尿了。
就像在运动会上那天一样。
心底的那种黑暗的冲动。
姚言又一次感受到了。
幸运的是，这回，他控制住了。
还有在牛记烤肉，面对章辉的时候也是，那次他也控制住了自己。
以及这之前这之后的许多次。
从心里燃烧起来的那种莫名的鬼火。
姚言实在是害怕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他自己这是怎么了。
左边公路上车来车往，他在人行道上奔跑。
来往的行人都躲避着他，给他让出路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好像是跑进了一个公园里。
天黑了，公园游客变得稀少。
他跑得有些岔气，于是停下，手按着腹部，缓缓地走。
公园里有许多小山丘，还有许多的走廊，木石的桌椅。
他来到一条爬满青藤的走廊下，在走廊边缘木头的长凳上坐下，听着急促的心跳，大口地喘息。
姚言心里迷惑茫然，他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头壳里只剩下一堆浆糊。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不时就发生的不可控，令他心惊。
他枯坐在长凳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没看时间，他在思考自己的内心。
突然，本来空空无人的长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姚言慢慢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人从入口台阶走了上来。
他微微吃惊。
“师父？您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哦，本来找不到，不过后来让毛睿给你的手机定了个位。”司凡笑了。
姚言感觉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当警察么，就是这样，你总是会遇见一些背叛，一些疯狂，一些歇斯底里，一些人伦丧失。尤其是刑警，碰上愚昧的，死亡的，僭越人性的情况，很多很多。这是一条很艰难，很黑暗，处处是坑洼的道路。怕么？”
姚言沉默，接着轻轻摇头。
司凡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才对嘛。天总是会黑，但是人们有灯，有亮光。而黎明，天亮，永远都是会到来的。做一个提灯的守夜人很辛苦，而且最前提的是，你永远不要惧怕黑暗。习惯了，也就好了。”
“嗯，我记住了师父。”姚言勉强地笑着说。
司凡微笑地看着他。
司凡走到姚言身旁坐下，师徒两个稍微说了一阵话。
司凡问了姚言假期的收获如何，眼看差不多就要开学了，他打算让姚言写一份报告给他。
姚言觉得自己收获很足，挺感激师父。
“行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要不然学校大门都进不去了。”
司凡站起身，拍了拍姚言的肩膀说道。
姚言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确实很晚。
“那师父，您还是回刑警队去吗？”
“对，事情很多，没有办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姚言于是告别师父，转身往学校走去。
等姚言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走廊下的司凡盯着前方的黑暗看了一阵。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被接起来，对面响起一个稳定平和的声音。
“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是个中年男人，嗓音里带着三分笑意，优雅又充满魅力。
“呵……自然是有事情，否则，我又怎么会找上你。”司凡语气却很冷淡，对对方并不客气。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说吧，遇上什么麻烦了？”
“不是麻烦，只是有一个人，做了点儿不太好的事情，结果平安无事，逍遥法外，我看不过眼。”
司凡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拿耗子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揶揄。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需要你帮我教训教训他。”
“行，要留活口么？”
“自然，最好生不如死。”司凡冷冷地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感兴趣，“看来你挺生气，把那人的信息发给我吧。”
司凡挂上电话，低头编辑短信，给对方发了过去。
发完短信，他抬头看了看夜空，轻轻一叹，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司凡是个资深的老师，同样也是一位资深的执法人员。
他扞卫法律的尊严，但同时他也知道，法律有缺漏，不够完善……
而这种时候，或许需要某些藏在阴影中的力量，代为裁决。他并不认为这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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