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皇家剧团
但他不能死，他要听杨三一个解释。
方不忌抽着冷气艰难地睁开肿得变了形的双眼，他面前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方不忌。”
那身影开口了。
是杨三。
他竟然还敢来见他！
方不忌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揪杨三的衣领。
被杨三一把推开。
方不忌扑倒在地，怒视着杨三。
“杨三，我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他愤恨地说着。
说话的时候，方不忌嘴中不停地咳出鲜血。
杨三神情冷淡地瞧着方不忌，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当叛贼？”方不忌瞪着他问。
“你之前不是说，要我爹死的，是朝廷么？”
杨三一歪脑袋。
“他们杀了我的爹，他们是我的仇人，我要报仇。有什么不对？”
“但你可知道，这高墙一破，墙后的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将遭受什么苦难？”方不忌动了气，牵动全身伤，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姓杨！你杨家的枪阵，是为了守护国家和百姓才被创造出来的，不是为了让你当反贼！”
杨三垂眼瞧着方不忌，露出可怜的神色。
“杨三，我要你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当了反贼，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说！”
杨三笑起来，“对不起，方副将，我这么做，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报仇。”
方不忌绝望地在地上翻了个身。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老将军他们杨家，竟然会出了杨三这么一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却是杨家在世上最后的香火。
方不忌稳住气息，终于转回脸看了杨三最后一眼。
“我真希望，当日跟老将军一起战死在山谷中的，有你一个。”
方不忌诅咒着杨三。
说完他闭上眼，等死。
杨三微笑地看着地上的这个中年男人。
他是父亲的副将，他跟了父亲十几年，他看着自己长大。
他算是这世上跟自己最亲的人了
杨三突然弯腰一把将方不忌扛了起来。
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人阻拦他。
方不忌一直闭着眼，他已经无心猜测杨三会将他带到哪处荒野如何处置了。
他感觉杨三扛着他上了马，这马跑得很快，跑了很久。
终于，方不忌被杨三送马背上扔下了地。
他听见杨三高声地叫了一声“快开门来接你们的方将军。”
接着，马蹄声再响起，渐渐远去。
方不忌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高墙城门之外。
杨三竟然没有要他的命，反而将他送了回来。
很快，厚重的城门被打开，几个士兵小跑着出来将方不忌抬回了高墙之中。
方不忌一直仰着头，死死地盯着杨三离去的那个方向。
直到他胸中一口气吐出，晕了过去。
敌军气焰很高，他们趁着胜势向高墙挺近。
东方既白，敌军已经军阵整肃地出现在高墙之下了。
方不忌卧在床上，没法下地。
他挥手让床边侍候的士兵出去，拿起兵器，抵抗敌军。
士兵嗫嚅几句，最终还是听命去了。
方不忌盯着头顶的军帐。
今日，他怕是要和这高墙一起沦陷了。
原本敌军就来势汹涌，现在，他们更是已经学会了杨家的枪阵。
那军阵的威力方不忌最清楚不过。
杨三有几分火候他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刚掌握这枪阵不久。
但是用在敌军阵中，依然威力巨大。
这最后的高墙，显然戍守无望。
方不忌挣扎着从榻上爬下来。
他艰难地将一身甲胄换上。
拎了长枪，当拐杖拄着，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上了城墙。
所有士兵都给他让路，有想上前搀扶的，都被他拒绝。
方不忌走上了墙头，盯着城外的那黑压压的敌军。
杨三依旧站在敌方战鼓的后方，方不忌一眼就从那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了他。
杨三身上依旧是那日方不忌在茅草屋子里看见他时候的粗布麻衣。
他看起来很不起眼，可是方不忌却能够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是恨意，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方不忌盯着杨三看了好一阵。
直到主帅走上前来与他搭话，他才收回了视线。
而当方不忌眼神移开之后，杨三却抬头看向了高墙上的方不忌。
这位自己父亲忠心耿耿的方副将，杨三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在方不忌注视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可是他不敢转头去与他对视。
毕竟，他是个反贼。
对峙一直持续到正午。
太阳移到了天空当中的位置。
没有云，城外的敌军一个个被炽烈的太阳暴晒得汗流浃背。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好过，他们心中紧张，冷汗直流，就怕城下的敌军突然进攻，将这高墙都推倒。
“你能够确定，那真的是杨老将军的三子？”
主帅站在方不忌的身旁，瞧着城外，问他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换了别人，我还能活着从地方营中回来吗。”方不忌淡淡地说。
“可他是杨老将军，怎么能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主帅表示不敢相信。
方不忌沉默，他叹口气，扭头看着主帅，说：“也许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谁逼他的？”
“那些要他父亲死的人。”
主帅深深地看了远处那巨大战鼓后边站着的年轻人一眼。
“功高震主，全天下都信他杨老将军不信朝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不忌没再理会主帅。
突然，原本静寂只有空中风啸的高墙之外，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鼓声。
墙上的所有人都抬头去看，敌军阵中那座高台之上，杨三，他挥起了鼓槌，敲响了战鼓。
敌军发出震天的吼叫，开始推着攻城锤和云梯车，朝高墙冲击过来。
高墙上射出无数的箭矢，暴雨一样朝着地面落去。
可是敌军高举巨盾，丝毫不退，掩护着云梯车和攻城锤靠近城门。
云梯搭上了城墙。
墙上的士兵们急忙将滚木礌石从垛口推出，还有把烧沸的热油朝着梯子上浇下去。
敌人的嘶嚎惨叫传来，墙上的士兵们红了眼，更加卖力地开弓射箭。
城门背后无数人挤在一起，用血肉之躯硬扛着敌军的攻城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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