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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交锋


  铁七带着人赶来时,舒德音已经高烧到嘴唇干裂、呼吸沉重。

  二哑巴赊来了伤药,给舒德音伤处都涂了厚厚的一层。这会儿,他又出门求大夫上门看诊去了。

  哑巴他娘瘫痪着不能起身,拿着块毛巾,伸长手臂,一遍遍擦拭舒德音的脖子和额头,试图帮她降温。

  铁七皱着眉,上前把舒德音连人带被子抱起,拔腿就往门外走。

  哑巴他娘嘴唇翕动,有心要叮嘱几句,盼他们好生对待恩公的后人,到底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人物,说话哪有分量呢。

  舒德音精神本就紧绷,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此刻被铁七的动作震醒,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到的,就是哑巴他娘欲言又止、忧心满怀的脸。

  她想要抬手摸摸这位善良的老妇人,请她不要担心,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又一次昏了过去。

  且不说舒德音被带回定远侯府,请医用药好一番兵荒马乱,也不提世子爷夫妇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二太太唯恐事发的焦虑(她哪里知道根本不用担心,因为早就事发了呀,呵呵)。

  单说定远侯,他抬脚出门,先是去那人去楼空的小院里,看了印着血手印的麻袋和窗沿;再饶有兴致地亲自和张老三进行了深入交流,听张老三好好回忆了一下和舒德音相处的细节。

  从关押张老三的屋子里出来,定远侯站在院子里,嘿嘿笑了一阵,又皱眉想了一阵,大手一挥:“回府!”

  才踏进府中,就听老许管家来报,说舒德音醒了。

  定远侯对舒德音的伤势心里有数,照理说,救治服药后,至少得昏睡个几天。

  “没给服安神药吗?”

  “服了。舒”老许管家一时在称呼上为了难,看定远侯没有表示,硬着头皮往下说,“三少奶奶太警醒了,整个人是绷着的。”

  定远侯叹口气,也没有避讳,直接去了舒德音的房间。

  舒德音见了定远侯,就要支撑着起来行礼。

  定远侯没拦,冷眼看着舒德音死死抓住床沿,包手的绷带渗出血来,努力了几次,才坐起来,脚要下地,一时无力,就滚落在地。

  是虚弱,也是在示弱。

  舒德音顺势跪倒:“舒家德音,见过侯爷。”

  “你祖父在朝时,位列三公,你实在无需对老夫行跪拜大礼。”语气温和,却绵里藏针。

  “德音嫁入侯府,侯爷便是德音的长辈。孙媳拜见……拜见祖父。”祖父,呦呦会好好的。

  定远侯就带了些满意的笑:“见面礼回头老夫再补上。地上凉,起来吧。”

  舒德音这回没再逞强:“回祖父,起不来了。”

  就有懂眼色的婆子上前,扶起了舒德音,把她安置在床沿坐下。

  定远侯看向她包成两个球的手:“疼吗?”

  “回祖父,那时忘了疼,现在,不敢疼。” 

  “自己家里,有什么不敢?怕有人害你?”定远侯倒是痛快,轻飘飘问了这么句要命的话。

  伺候的婆子们冷汗唰的冒出来,流水般退下了。

  “……德音是舒家之后,只怕会连累侯府。”

  “怕连累侯府,又叫我祖父,丫头,你不厚道啊!”

  舒德音:“……”无言以对,完好的半边脸着火似的,又红又烫。

  定远侯终于在这场交锋中占了上风,得意地笑起来,姜还是老的辣,探我口风?小姑娘,你再修炼修炼吧!

  不过也知道小姑娘家脸皮薄,又遭巨变,心里脆弱敏感,不敢多刺激她,收起了笑,问她:“为何不跟那个市井无赖说,你是我定远侯家的媳妇,反要假借他人身份?”

  那个人……舒德音回忆起张老三狰狞的脸,落在胸口的拳脚,落在脸上的耳光,那种恐惧和绝望……

  她的脸色迅速变得灰白,拼命调整呼吸,也压制不了躁动的内心。

  她仓促地挤个笑出来,反问道:“万一他来侯府,找到的是把我绑出去的人,怎么办呢?”

  定远侯目光一闪:“你觉得假称是林侍郎家小-姐,胜算更大?”

  “我本来只想把那个人支开,好想想办法逃走;当时编故事,勉强能像那么回事的,也只有林家被拍走的小-姐。最不济,和林家的人搭上线,再想办法。”

  定远侯摇头:“且不说你想趁那无赖出门联络的时候逃走,有多异想天开。只说林家,你有什么筹码,能让林家帮你?你可知道,你祖父在狱中,林家上了三道奏折,都是弹劾你舒家门风败坏,私德不修?”

  舒德音的脸变得煞白。在祖父获罪之前,林家和自家,关系是过得去的。林家的侍郎夫人,经常来家拜访,说最羡慕母亲一手制香的技艺,总上门来请教一二。

  她惶然一笑,是啊,这是祖父获罪之前。

  定远侯没留情,继续说:“林家重名节轻人命,为这,林家的媳妇闹着要和离。你可知,不管你是不是那失踪的小-姐,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和你搭线。悄无声息地让你消失了,才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做法。”

  舒德音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她这次真心实意跪地一拜:“多谢祖父点醒我。”

  定远侯一笑,抬手扶她起来:“你也不必吃心,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应对,已是十分难得了。”

  舒德音苦笑低头,原来自己一身的破绽,若不是……若不是家人在天有灵庇佑,若不是祖父修的善果,若不是莫家仗义相救……

  “还请祖父多教我。”

  定远侯摆手,正色问:“为何选择回定远侯府?”这才算问到了戏肉上。

  舒德音对她自己那股狠劲,她面对危机时的应对,定远侯是很欣赏的。侯府需要这么一个媳妇。但她是否甘做侯府的媳妇呢?

  只见舒德音粲然一笑:“除了侯府,还有哪里能保德音衣食无虞、安全无忧呢?”

  这个答案,着实让定远侯意外,他细细一品,倒是对舒德音更满意了两分。

  也不再继续追问,定远侯起身:“那就安心呆着吧。这几个下人先给你使着,以后看你伯娘安排。”

  “侯爷,”舒德音叫住定远侯,张了张嘴,又涨红了脸,有些难堪的样子,“祖父,孙媳在府里,是否也能领……月例?”

  “那是自然。”

  “孙媳能否先支两……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定远侯打量着舒德音,她大概从没有关心过钱财,开口讨要,窘迫得恨不能钻进地洞去。纵然如此,她也奋力抬头看着定远侯,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定远侯略一沉思,想不出来她的用意:“行,先从我书房走账。只是,你拿钱做什么?”

  舒德音福了一福,谢过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孙媳自知冒昧,只是,需要再偷溜出府,能否请府中侍卫,出些疏漏?”

  定远侯皱眉,看看舒德音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神情复杂,叹口气:“罢了,你看着办吧,我留个人暗中护着你。”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舒德音深深行礼,定远侯挥挥手,转身出了门。铁七就悄悄地留在院中的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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