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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焦灼


  等新进的丫头们结束府里规矩的调—教,湘仪院开始步入正轨。

  舒德音日-日跟着世子夫人学理事,倒不用做什么,一旁听着就成。

  世子夫人也摆出真心培养舒德音接班的架势,事无巨细,一边吩咐差事,一边给舒德音解释,导致婆子们回事的时间被拉得老长。

  舒德音一一认真记下了,世子夫人对她的听话表示很满意,回事厅外冻得嘴唇发紫的婆子们,表示三少奶奶你坑死老奴们啦!

  这天上午,舒德音回了院子,清宴赶紧给上了热乎乎的姜茶,舒德音摆摆手,叫了清河进来,先换了屋子里穿的棉服,有点回暖了,才接了姜茶,一口下去,整个身子都热了。

  她昨夜不知为何,胸中隐痛,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如今在温暖的室内,睡意浓浓。

  她半眯着眼睛绕着炭盆一圈圈走,脑子里梳理了一遍今日议事的信息,用自己稀薄的管家知识储备,分析世子夫人的应对,想清楚了,睡意也消了些,就准备去练会儿字。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默契,舒德音笔墨伺候的事,清宴是不沾手的,她一看舒德音往书桌走,就自动出去了,留下清河来帮着铺纸磨墨,舒德音还没开始写呢,清宴进来了:“三少奶奶,三夫人来了。”

  这倒是小院头一个正经的访客。

  舒德音放下笔,正要去内室换衣,三夫人已经掀了门帘进来,她只好迎上去:“侄媳衣冠不整,三婶见谅。”

  三夫人拉了她,一起去暖炕上坐了,嗔道:“三婶面前,整那些讲究做什么!这一向天冷,又领了差事,一直没寻出空来瞧你。”

  “该是侄媳先去给三婶请安的。”

  这里头也有一桩事。

  舒德音想着,在侯府里,二太太是自己的正经婆婆,虽然对方不喜自己,但自己不能不去尽孝,便日日去二太太院里问安。

  二太太光想想她就心烦,更别提见了。于是,每次都是贴身的丫头或婆子出来,找个借口把舒德音打发走。

  如此一来,到底算是问过安了还是没问过呢?二太太又明显地和三夫人不对付,舒德音谨慎起见,索性也不贸然往三夫人那里去。

  三夫人对这桩官司也是门清,拍拍舒德音的手,叹道:“好孩子,三婶知道你的心。”

  舒德音微笑,把炕桌上的茶杯朝三夫人面前推了推,三夫人喝了茶,环视了一番屋子,问了炭够不够、丫头听不听话、针线房送了冬衣没有,舒德音一一答了。

  三夫人笑道:“你大伯娘是最周到不过的人,她当家,是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的。你刚进府,院里要慢慢立起来,缺什么就报给你大伯娘。看几个姐妹你就知道了,大嫂她最疼的就是女孩儿们。”

  “劳三婶挂心着,大伯娘都安排妥当了,侄媳没有什么缺的。”衣食住行上,她并没有什么大的欲-望,奢侈担得,简薄受得,她也没精力在意这些。

  三夫人叹了一回她的懂事,又从清宴送上来的点心,聊到了府里秘制的几样点心菜色,发散开来,讲起了京城的点心果品铺子,京外供应冬菜的温泉庄子。

  舒德音听着,偶尔附和两声,渐渐地,有些焦灼。

  她在舒家的时候,就以贪玩跳脱著称,祖母和母亲总想熬熬她的性子,从未成功过。这些家长里短、毫无营养的对话,她实在需要用很多的力气来忍耐。

  三夫人说了老长一通,才注意到舒德音的游离,当下便有些歉意:“瞧我,不知所谓的老毛病又犯了。”

  “没有的,侄媳听了很长见识。”

  三夫人的笑容更深了,摸摸舒德音的小脸,道:“还说不是呢,正事都忘了说了。”

  舒德音不知道三夫人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我这不是和你婆婆一起筹备围炉嘛,正商议宴客的名单呢。就想着,你这边要不要列个名单出来。”

  舒德音很是茫然,嗖嗖的冷风在心里呼啸而过。

  舒家虽然一度势大,但根基太浅,远不似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

  如今生变,无根的浮萍在塘中四散,一片空茫。

  她艰难地回复道:“侄媳这里,暂时没有要请的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谁,愿意和她往来,敢和她往来。

  三夫人有些惊讶:“你姑母也不请么?”

  舒德音蹙眉,姑母幽居深宫,命运未卜,这话怎么说的?

  三夫人看这孩子是误会了,赶紧道:“说的是你堂姑母,嫁给大理寺右寺正的那位。”

  舒德音总算反应了过来。

  堂姑母舒易倩,是舒万里弟弟的遗腹女,由舒万里抚养长大后,嫁到一个小官家庭,生了一子三女。

  堂姑父一直还算上进,熬了近二十年资历,如今官居五品,任职大理寺正。

  本朝律法,向来是罪不及出嫁女的,三夫人这么问,那堂姑父钟选文应是没被牵连问罪。

  舒德音踟蹰片刻,道:“那劳三婶费心,给钟家下个帖子。”

  “成,”三夫人应了,又想了想,问,“你大伯娘不是说了么,让你姐姐妹妹把手帕交、同窗请来。

  你虽然成家了,年纪到底还小,不便常在媳妇圈里顽。

  不若把你闺中的小姐妹也请来,以后照常走动。”

  舒德音最好的朋友,是她两个堂兄弟并姐姐舒灼华。

  祖父位置敏感,家里本就刻意地不和京中各方势力来往过甚,兄姐的好友大都是从书院里识来的。她不去书院,因此,并没有特别交好的手帕交。

  况且,就算认识那么两个玩得到一起的姑娘,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去请。

  小姑娘本人如今对她什么态度,她不知道;对方家里对舒家是个什么态度,她不知道;

  不怕小姑娘和家里都要同她保持距离;就怕小姑娘念着旧情,家里却反对,这不是让人为难么。

  舒德音最怕让人为难的,道:“侄媳常年关在家里的,这方面实在为难。以后跟着姐姐妹妹,多长些见识吧。”

  三夫人抿嘴应了,再三压着舒德音不让送,嘱完她防寒防冻,笑眯眯走了。

  舒德音慢慢放松肩背,歪倒在暖炕上,出神了半响,从舒服得粘人的炕上拔起来,走到书桌前。

  写了几个字,心总不静,闭目调整了几次呼吸,手悬在纸上,墨凝在笔尖,滴落了,洇湿了一大片。

  还是沉不住气。

  太弱小了,太孤立无援了,所求的太多、太远,这么困在内宅,她会不会因无力而发疯?

  “丧门星”,二太太的骂声又在耳边响起。

  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比她好,比她有能力有办法,比她认真得多地活着,却一个个

  只有她,一无是处地,好好地活在锦衣玉食里。

  她确实有些疯了,把笔一撂,一叠声喊清河和清宴。

  两个大丫头进来,舒德音正自个儿解棉衣,清河赶紧跑过来接手。

  “清宴,你去找世子夫人,就说我出府去探望救过我的莫家,要个对牌来;

  让波心换上外出的衣裳,随我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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