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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谈


  舒德音回去后,不知怎的,把肚肠给吐空了,当天晚上就病了,烧得人事不省,唬得孙妈妈带着清河、清宴整夜整夜守着,降温的冷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许厚璞请了大夫来,说是五内郁积,已伤了脏腑,如今发作出来,倒不一定是坏事。不能硬往下压,反而要引着都发散出来。

  世子夫人一听不对,让拿了清河和波心来问,两个丫头跪着,一口咬定只去看了莫家,并没有别的事。世子夫人本就不太好管舒德音这摊子事,干脆晾着,只让丫头们用心伺候着舒德音醒来再说。

  二太太听了也没什么反应,难道还要她为这么个媳妇忧心么?病死了才叫老天开眼呢!

  倒是许玥,遣了大丫头浅草来看了,回去一报,许玥冷着一张脸来了。

  许厚璞焦急地在外间守着,看到他姐,就拉着撒娇:“姐,这可咋办啊!我媳妇儿要烧死了!”

  许玥瞪他一眼:“你是担心她,还是咒她?”

  许厚璞赶紧打自己一个嘴巴,双手合十,朝着虚空碎碎念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许玥看了都辣眼睛,都十六七娶上媳妇了,还童言呢,呸!

  两个人在暖炕上对坐着,许玥看许厚璞是真关切,不由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

  许厚璞白他姐一眼:“你要像我媳妇儿这么可怜,我也关心你!”可怜他媳妇儿,就是颗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他要不管她,她就太惨了!

  许玥险些没气晕过去:“滚蛋!”

  许厚璞撇撇嘴,滚到炕尾上瘫着,半响,叹了声:“姐,我们有天,不会变成我媳妇儿这样吧?”

  “什么意思?”

  “我媳妇儿家,原来不也显赫得很么?又是位极人臣,又是国之泰山。我在书院的时候,老听人说舒家的大公子怎么年少成名,舒家的大小-姐怎么才貌双全;好些学兄整天趴墙,就想看京城明珠一眼。结果,几个月的功夫,变了这样。”

  许玥沉默,她在书院里也见过舒灼华,同她说过几次话,对这位舒家大小姐,也一直是敬慕的。

  “英国公家那个四房你听说过吗?从四房的四老爷,到底下的一窝崽子,斗鸡走马,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

  许玥一个大姑娘,陡然听弟弟说起这些,皱皱眉,看看弟弟的神色,没有出声阻止。

  “……四老爷的二儿子,比我还不学无术呢!纨绔都纨绔不到点子上,估计英国公眼里早没这个人了。不知从哪里筹了一大笔钱,压着红袖招的人,买了舒大小-姐的初……听说,他简直都住在了那地方。京城明珠,就被这么个人糟践了。”

  许厚璞的话语,带着刻意的平静,一丝丝愤然,更多的,是茫然,是不解。

  “姐,要是有天祖父……你还是快嫁人吧!”

  许玥好不容易听许厚璞正经一回,哪想到又拐到这不靠谱的路子上,再不掩饰对她弟弟的鄙视:“那万一是我嫁的人家倒霉了呢?”说完,恨不得也打自己一嘴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许厚璞一听,也是呆了,瘫着都不敢动了,傻登登看着他姐。

  许玥心好累:“你盼着点我好吧!就不能想着,家里一直好好的么!”

  许厚璞长叹一声:“我盼着没用啊!这事,它就不由咱们做主。”

  许玥默了默,轻声对许厚璞道:“人都知道终有一死,难道就不敢好好活着了么?祖父和三叔在西北,哪天不是拿命为我们一府搏前程呢?你要真物伤其类,就该想着,要怎么上进争气,有能力了,护住娘,护住我,”抬眼望向内室,“护住你媳妇儿。”

  生平第一次,许厚璞没有对他姐的说教避之不及,他抬手遮住眼睛,思绪纷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想,似乎想了很多。

  舒德音的高烧反反复复,折腾了几天,孙妈妈和两个大丫头都瘦了一圈,冬至的祭祀和家宴,都只能缺席了。

  二太太一直没来看她,世子夫人忙,匆匆来瞧了几次,隐晦地开解她;三房的双胞胎也有些着凉,三夫人抽不出时间来,干脆打发了庶女许瑷,没事来陪陪舒德音。

  其实都不来,舒德音反而自在,但也知道不行。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几天下来,舒德音发现许瑷真是个妙人。

  不知是不是庶女身份的关系,许瑷不太在人前说话,来了,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也不怕人慢待自己,喝着茶,吃着点心,慢腾腾地绣着块帕子。

  舒德音要是找了话题,她就应几句,没了话题,她也没有半点不自在。

  舒德音本也不是尬聊的材料,就捧本书,两人对坐着,一个穿针引线,一个默读静思,到点了许瑷就轻声告辞,舒德音要送到门口,她也只是抿嘴一笑,说不出什么婉拒的漂亮话来。

  跟她在一起,好像时间也慢下来,心也沉下来。

  舒德音好得差不多了,清河来请罪,掏出了两对镯子,一张银票。

  “是大小-姐硬让奴婢拿回来的,说用不着这些,还说,不让您动长辈给的东西。奴婢看那里人多,怕引人注意,自作主张收了,请三少奶奶责罚。”

  舒德音默然,姐姐是怕自己把侯府的东西拿出去,长辈怪罪吧?

  她必要有自己的财产才行。

  舒德音让清河把东西入册收了,再把银票换成碎银子,问她:“这几日,清宴怎样?”

  清河垂眼:“在屋里伺候和管底下的丫头,都很经心,也有办法,”顿了顿,又道,“这几日三少爷来得多,清宴都注意避着。”

  舒德音轻“唔”一声,没说什么。  

  清河反而心里提了起来,道:“和奴婢一同进府那两个三等的姐妹,叫红鲤和秋雨的,这几日都被清宴关在屋里,给大伙儿做棉鞋。

  “她们寻机出去过几回,在院子外头,偶遇了两次二太太身边的人,一次遇到了刘妈妈,一次遇到采菱,都是二太太身边得用的。”

  舒德音静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清河躬身行礼,正要退下,就听舒德音说:“你这样很好。不要怕。”她还记得,这看似稳重的姑娘,在红袖招时,被自己吓得只会哭了。

  清河回头笑道:“三少奶奶不要笑话奴婢了,奴婢原也以为自己有两分胆色,能经事的,谁知道这般没用。奴婢以后不会啦。”

  舒德音微笑,是啊,我们都高看了自己,但没关系,以后,还能改的。

  用过了晚膳,舒德音练了几张大字,身体还虚着,就在暖炕上支了桌子,默写今日读的经义。

  正写着,就听到院里一阵嘈杂,清河沉着脸进来,禀报道:“三少爷来了。”

  舒德音看了看她,那边许厚璞就掀帘进来:“今儿风大,冷死我了。”说着轻车熟路地上了暖炕。

  清河赶紧奉上热茶,许厚璞喝了一口,道:“还是你这儿好,时时暖烘烘的,丫头知机,茶点都适意。”

  清河面色微变,赶紧看舒德音的脸色,舒德音觉得有些好笑,使眼色让她出去了,问许厚璞:“书院哪天复学?”  

  许厚璞瞪她:“怎么跟夫子似的,别人家的媳妇儿都不关心这个。”

  “那要关心什么?”

  “吃好了没啊,穿暖了没啊,银子够不够花啊。”说着自己都乐了,嘿嘿直笑。

  舒德音从善如流:“那你吃好了没?穿暖了没?银子够不够花?”

  许厚璞哈哈大笑,拧拧舒德音的脸:“我媳妇儿太乖了。”

  舒德音:……列出你眼里媳妇儿和哈巴狗的两个区别就算你赢。

  许厚璞上面是个冷冰冰扮大人的姐姐,下头就一个安静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那啥的堂妹许瑷,从小就是在兄弟堆里长大的。

  冷不丁,就娶了个娃娃媳妇。

  他没怎么通人事,也不觉得要和媳妇儿如何,就觉得好玩,怎么逗怎么好玩,关键还盖了自己的印,兄弟们谁都抢不去,可不是稀罕得紧。

  当下爱不释手拧了半天,舒德音忍不住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瞪他,他看得可开心,拧得更起劲了。

  舒德音都快哭了有木有!

  口齿不清嚷:“窝要高数厚页,泥其父窝。”我要告诉侯爷,你欺负我。

  许厚璞立刻住手,替舒德音揉揉拧红的脸:“我错了,媳妇儿,我今后再不敢了。”侯爷打人很痛的!

  舒德音眨眨眼,男人和女人加一块儿,这位是她见过认错最快的人。

  许厚璞骨头软着呢,一迭声喊清河上茶点哄媳妇开心,又殷勤地伸出一双爪子:“我娘说我捏肩可舒坦了,我给你捏捏?”

  舒德音可不敢享受和他-娘一样的待遇,缩着肩膀摇头,许厚璞还挺遗憾:“我擅长的本来就不多,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展示吗?”

  清河偷笑,舒德音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你要多培养几个特长了。”

  许厚璞颓然放下爪子,又瘫炕上了:“夫子说我不学无术,祖父也说了,我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以前说这个,自己还挺得意,这不正好么,天生一个风-流纨绔的命啊!

  可近来不知怎的,讲起来有些怅然。

  舒德音居然有些羡慕:“我从前最想过这样的生活了。”从前啊……

  许厚璞眼前一亮:“那你是怎么洗心革面、学了那么多的?”

  舒德音囧:“……你真觉得我知道的多么?”

  许厚璞诚实地猛点头,娶个比自己强的媳妇,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舒德音在家里时,面对一圈实打实的学霸乃至学神,一直是有些自卑的。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许厚璞的暴风肯定,不由坚定了决心:我会学得更多哒!

  她清清喉咙,传授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经验:“我祖父说,没有人是什么都不会的。你可能是还没找到你喜欢的东西,等有了兴趣,自然会花时间去学。”

  许厚璞就抱着头想,他对什么有兴趣呢?吃?喝?玩?乐?都好有兴趣怎么办!

  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许厚璞喝了茶,吃了甜甜的点心,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告别他媳妇儿回前院睡觉去。人生大事呢!慢慢想吧!

  舒德音把剩下的功课做完,夜已经深了,清河和清宴进来服侍她就寝,她轻描淡写问:“方才怎么回事?” 

  清宴手上忙着,隐隐以清河为尊,让她回话的意思。

  清河道:“三少爷进来的时候,红鲤往院里跑,撞翻了波心端的药渣,两人拌嘴了。”

  舒德音也就听了,并没有说怎么处置。

  清河跟清宴对视一眼,这是,由她们闹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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