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音讯
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形单影只的两个人，每日朝夕相处，同榻而息，林建峰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兄弟。
但此刻的情形跟往日的不一样了，林建峰开始有些彷徨了。
此去找寻林瑙的下落，不知要到何处，也不知要找到何时，刚站稳了的脚跟，现在又要四处漂泊。
林建峰想要跟魏小满说清楚这件事，但他同时也明白魏小满的性格，一旦让他知道了，必然二话不说就跟他一起走。
可这是林建峰不想看到的。
魏小满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日子，工地虽然再不好，但至少是吃住不愁，每个月按时按点的也多少有个工钱。习惯了之后，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这不只是对魏小满，对绝大部分的穷人来说，这都是个不错的行当，如果是自己的原因，让他重新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林建峰于心不忍。
于是在他所以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不当面跟他说破。
林建峰蜷身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上次写信留下的信纸，歪歪扭扭的画着抽象的图案，告诉魏小满：自己要走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相遇，一定带他回去见自己的爹娘。
同时搁信纸的最下面，林建峰工工整整地画了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形，从那人形上可以看出一个是他，一个是小满。
林建峰折好信纸之后，起身扯出了魏小满的草席，夹在怀里走出了工棚。
在路过工地大门的时候，林建峰又回头望了望正在埋头苦干的魏小满，轻道珍重后转身离别。
身无分文的林建峰在林瑙出现过的地方停留了数日，无论他如何问询，都查找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林建峰坐在路边望着这茫茫的人海。
他开始有点灰心了打从工地出来了之后，就再也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每天都跟着别人的后面捡吃的，夜里冷了就拾些破衣烂衫搭在身上。
现在他终于也变成乞丐的模样了，原先的那些尊严，现在看来，显得一文不值了。
“哎，你见没来昌余的路上，有个小孩儿，被几个人拿着棍子追着打，脸上鼻子上都是血，怪可怜的。”
“可怜？我看他不可怜，小小年纪要饭就要饭吧，还偷别人的衣裳穿，这被打也不亏。”
林建峰听到路旁等车的俩人如是说到，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哎，两位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小孩儿，是在哪里见到的啊，长什么模样，是不是跟我一般高，和我一般大！”
两人上下打量了林建峰一番。
“奶奶的，又是一个要饭的，去去去，把你的脏爪子挪开。”
林建峰听到好似林瑙的消息，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在他洁净的衣服印上了几道指痕，经他们这么一说，才发觉是自己有些唐突了。
“不好意思大哥，是我有些冲动了，我给你们道歉，现在可以给我说说那个小孩儿的模样了吧。”
“切，真是的，你们这些要饭的还要有年龄限制的吗？年龄小的好要是吧！你说的不错，那小孩儿看上也就十来岁，跟你一般高，一般大。”
“嗯嗯！大哥我就是在找他，他是我兄弟，那你门见他往哪边去了吗？”
“你这话说的，要饭的那个不是你的兄弟，我们从坪山到昌余的下车站那见到的，我可给你说，你要找他就快点，要饭就好好的要饭，还偷别人的东西，再晚去会儿，估计就被人给打死了。”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知道了！”
坪山到昌余的下车路口，林建峰听魏小满说起过，那个地方不在市区，是在昌余外围的泥路上，从那里走到这里得二十来里路程。
虽然有了林瑙的消息，但林建峰早就已经饿得身困体乏，这短短的二十来里路，对于这时的他来说，也显得过分遥远了。
说话间，林建峰又走到了那家曾经愿意施舍给他馒头的店面，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曾经自己拒绝过老板的施舍，现在再来不知道他是否还愿意伸出援手。
就这样矗立了很久，林建峰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和那日不同的是，这次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撵了出去。
林建峰急切地向他们讲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恳求着他们看在十万火急的份上，能再给自己一口吃的。
老板听后如有所思，短暂思索了一下之后，大方地招呼着伙计拿过来俩馒头。
但就在快递到林建峰手里的时候，老板的手故意一松，馒头掉在了地上。
林建峰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便点点头陪着笑脸，弯腰去捡。
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馒头的一刹那，老板厚实的鞋底，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上面。
林建峰瞬间感到疼痛直钻心头，他咬着牙忍着，他没有叫，因为他明白这一叫在这些人的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老板的鞋底在林建峰的手背上画着圆圈，林建峰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手背上的皮肤在褶皱破烂，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但不管老板怎么的用力，林建峰就是一声不吭，做着无声地抵抗。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老板也对这般玩弄产生了厌倦，便将脚从他的手面上挪开，重新招呼着伙计拿了两个馒头过来，朝上面吐了口唾沫，然后扔到了林建峰的怀里。
“给，拿去吃吧！爷赏你了！”
林建峰看了他一眼，将有口水的地方一点点地抠下，扔到了他的身前，然后慢慢地将剩下的干净部分吃进嘴里。
“哎，伙计们，你们看见没，这要饭的就是下贱，当初爷给他，他都不要，现在又跑来求着爷给他，你们以后可给我记住，这饭该给还是要给的，咱们是好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但是这饭，你们也得好好的给，下次再来了，你们就去找一个狗食槽放在门口，别让饭掉在地上了，要不咱家门口的地该多脏啊！”
“对!”
“就是！”
“老板说得对！”
“走，伙计们！今儿个爷高兴，咱们今天早点收摊儿，晚上一起吃饺子去！”
紧接着传来了众人一串不可一世的欢笑。
林建峰也起身离去，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在他的心里没有了悲伤，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到经历了这些时间冷暖之后，他的内心是出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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