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为什么被抛弃

　　羲桐到达凯州，回府换了衣衫和一匹普通些的马，不及休息，出门去了利用一家布店作为掩护的计量司凯州观察处。

　　计量司跟慎刑司不同，慎刑司名义上隶属刑部，在地方有对应官员接洽，也正是这个原因，使慎刑司收集情报的自觉性受到影响。所以，计量司成立的时候就直属御前，皇帝公开的理由是其管辖范围跟军部、财税部、农工部、中央书院都有一定关系，无法确定工作归属，所以只好由皇室直管。

　　上一任计量司凯州观察使被沐康所杀，沐康是皇族、公爵，又是大瑨帝国贵族院长老，愤怒的皇帝沐森竟然没有太多办法惩治沐康，因为皇帝知道，他如果真的拟定重罚，贵族院是不会批准的。这不是在战时的军队，首脑可以根据临时专断之权立即斩杀违令的封爵贵族。最终，沐康都根本不需要到边塞罪军营服役，只交纳了一万两黄金的抵罪钱完事，这就是没有爵位的文官的悲哀。

　　这也是包括皇帝沐森在内的众人不理解的地方，沐康肯定视轩耀大长老为死敌，轩耀为什么屡次放过沐康？当然，这也让沐森的内心对轩耀极为不满，怀疑轩耀别有所图。

　　计量司凯州观察处自那以后也格外低调，连办公场所都搞成秘密的了。等对上暗语，羲桐出示了任职文书和身份腰牌，观察处总务殷勤接待了她，并对她大倒苦水。羲桐耐着性子听完，要求他把属于观察使权限范围内的资料都交给她，她是想不着痕迹地查清有关升灵续命的全部事项，特别是元素教总教廷有否来人。

　　计量司的情报收集的很多很杂，这方面还真不是一个贵族领主所能比得上的，在凯州城发生的事，好像都比郡守府清楚。羲桐发现，计量司收集的八卦消息比军政大事要多得多，例如哪个贵族领主养了情妇、强占了下属的妻子或女儿，哪家的贵族夫人给自己丈夫戴了绿帽，或者哪个贵族小姐未婚先孕之类。

　　让羲桐愤怒的是，芮溥竟然背着自己有情妇，计量司甚至有他去酒馆找低等妓*女的报告。不过，很快，羲桐就安慰自己，她没和芮溥发生过什么，她跟芮溥的交往总小心翼翼，也没答应过他什么，她从不觉得她会爱上他，只是曾经觉得如果必须作出选择，芮溥可以作为后备之一罢了。

　　计量司的情报中，也有关于羲桐的内容，评价她清白自处、高雅有节。不过，又猜测她一直没有恋人，可能是因为有“百合”之好，这让她哭笑不得。

　　羲桐梳理了大堆情报，查到了有关元素教国教廷秘密遣人赴荆国的消息，能够和陆扬的说法相互印证。

　　羲桐分别跟计量司凯州观察处的几位重要官员会面、谈话，之后便签发命令，调派人员、筹备成立楚州观察分处。羲桐出身世家大族，常在官场行走，自然熟悉一些潜规则，明晰提拔使用自己人的重要性，也知道计量司的情报，有些可以公私兼顾的。然而，羲桐的心情有些烦躁，她没有精神去考察自己身边哪些人可用，只是吩咐贴身侍卫、亲信扈青替自己盯紧凯州的事务。

　　主礼拜日这天，羲桐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敬拜至高神，也没有带随从，而是趁着清晨的薄雾，骑着她那匹世所罕见的龙驹，出南门往祥符方向疾驶。

　　芮溥得城防营守门卫兵之报，急忙催马赶到南门，龙驹神骏，哪里还能见到羲桐的半点影子？

　　“回南都吗？为什么走得这么急？”芮溥皱着眉头自语。羲铖调去东辽，很多事都没来得及交代，他芮溥应当怎么办，是就此脱离羲家单飞，还是追随羲铖北上，或者还有其他方案，都需要跟羲家父女商议。

　　听说羲桐回来，芮溥找了羲桐三次，都没见到人，这让他很奇怪。他对羲桐持之以恒，羲桐对他若即若离，并且羲桐找他做什么事，总不明说，一直有隔阂似的，可是，以前羲桐从不拒绝见他。如果暂时无法见面，羲桐会派人给他解释，甚至过后会亲自找他，像如今这样，从没出现过。

　　羲桐不愿在凯州多呆，回南都又来不及赴陆扬的湘州之约，所以索性提前去湘州城。从凯西坐船本来是最方便的，过了双神峡不远，湘州就在洛江南岸。不过，洛江客商运输从双神峡开始，就由荆国控制。瑨国和荆国以洛江为界，但是，两国从没有明确过洛江归属、国界在哪。

　　80余年前，桂氏家族异军突起，建立了荆国，当时还寻求过瑨国的帮助和支持，瑨国也有过趁机南下、吞并江南的计划。可南方河道、湖泊密布，北人不习水战，士兵又多有水土不服，数代都不能成功，于是瑨国朝廷改为削弱、打击江南国家的统治阶层，桂氏祖先认当时的瑨国皇帝为义父，乘机起兵夺得了江南之地，可谓典型的收渔翁之利。

　　荆国逐渐成长，瑨国逐步走向腐败、衰退，强弱发生了变化，洛江中下游民间行船，都需要向荆国交税。就连洛江北岸瑨国渔民下水捕鱼，都需要向荆国交纳“水捐”，荆国人的理由是，北水南流，江南发生水灾，瑨国应当分担救灾费用。瑨国皇室以天朝尚国自居，又觉得荆国皇室实际上是大瑨的“儿皇帝”，在乎这点小钱做什么？

　　因此，凯西水军很少过双神峡，瑨国在洛江中下游几乎谈不上存在江防水军，江北瑨国重要城市离洛江都有一段距离，不像荆国那样沿江建有好几座大城。当然，大瑨国力雄厚，南人陆战根本比不上北人，两国大体上相安无事。

　　羲桐仗着马快，计划穿祥符、绕过北岭，从应城县境内渡江，对面可直达湘州。比之从凯西过江，需要穿越上百里的山区丘陵和南岭大山，轻松多了。

　　羲桐早饭都没有心情吃，日出城门刚开，就驰马飞奔。龙驹灵性十足，知道主人不大高兴，就撒起欢儿的跑起来，希望能讨好主人。

　　秋风习习，霞光万丈，一人一马，如腾云驾雾。飞驶的速度，的确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忧，羲桐亦不例外。

　　疾行之间，忽听前方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羲桐看见前面有两人在追一个骑马的乘者，马臀上中了一箭，马上的人摇摇晃晃跌了下来，那两人似乎并不急，手中长刀砍得地上的人鲜血直流，却不直接劈向要害。

　　龙驹的智商真的不低，它看出那两人还有夺伤马的意图，奔驰中双腿分别向那两人踏去。羲桐的心绪正渐渐好转，却又遇到当道暴虐杀人，心中恼怒，她武艺高强，那两个凶手连精锐战士都不如，她也不屑于动手，有龙驹踢他们，正合心意。

　　龙驹万金难求，在大陆比月银武士的数量还少，等到两名杀手感到危险，已经避让不及，双双都被蹬飞，脑袋撞在地上，脑浆迸裂，那是活不成了。

　　龙驹后蹄立起，高声嘶鸣，似乎是在求主人救那匹受了伤的马。

　　羲桐虽暗叹龙驹多事，可是，既然这样了，也不能见死不救。羲桐跳下龙驹，招呼伤马，并察看地上那人伤势。

　　“我……我不行了。您是羲……羲小姐，我认识您。我…叫轩大石，轩…羽琛少爷的…侍卫。”躺在地上的轩大石断断续续的道。轩大石并没在伤要害，但是流出的血带着紫黑，脸色白中发灰，嘴唇乌青，是中毒症状，而且时间不短了！

　　羲桐当然对轩大石没有印象，不过，她认得轩羽琛。羲桐蛾眉微蹙，她随身只带有疗伤药，别说没有解毒的药，即便有，药不对症，也难救人。

　　轩大石好像回光返照一般，说话突然利落起来：“羲小姐，您也不要麻烦了。我有件事想拜托您。如果您能遇到轩少爷，就说我轩大石对不起他，辜负了他。少爷想服用激发血脉之力的药剂，轩怀仁给了我钱，让我给换成让他做不得男人的药，是我害了他。他们现在要灭口，把我从凯州调回祥符，又调我来看守墓园，把人支开才下的毒。我想自己去找少爷，给少爷道歉的，但是，我活不成了。只能捡要紧的写下来了，请您给少爷。”

　　羲桐心中愤怒，这些事情她通过计量司和慎刑司转来的情报，基本都已经了解，只是有些细节尚不清楚，现在才知道出卖那个少年的人之中，又多出一个随身侍卫来。

　　轩大石见羲桐没有接他拿出的纸条，反而站起身来，明白她蔑视自己。正可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轩大石死前发现他为了一点黄金，下手谋害主人，最终他自己也只不过是贵族眼里的走狗，用过了就要烹掉，所以他可能想挽回来点什么。

　　羲桐没有功夫搭理他，她看在龙驹的面子上，除下伤马臀上的箭，又敷好药，轻轻拍了拍，让这匹马自生自灭。轩家内部的事，已经木已成舟，她作为外人凭什么掺和进去？何况，还牵涉到轩耀大长老、乔宁母女和皇室，她有必要给自己惹那么大麻烦吗？

　　轩大石看羲桐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手无力地垂到一边，闭上了眼睛，低沉着声音道：“羽琛少爷一直喜欢您，每天夜里做梦都会叫您的名字。他是为了您才用功读书考到凯州书院的，也是为了您才不惜服用催化药剂试图成就天赋血脉，才给了我们这些坏人下手的机会。求求您，帮帮他。”

　　羲桐怔住了，轩羽琛一直痴迷于她，她当然知道。不过，她只当那是小孩子不成熟的表现，加之陶醉在她美貌中的人太多了，她都敬而远之，哪里会特别关注他呢？那个少年的身体素质比较差，修炼不成武士，明明已经得授文士，可以做文官的，她本来一直不太明白，激发药剂凶险无比，且后患巨大，那些人设计的阴谋，怎么能保证轩羽琛心甘情愿上当呢？

　　事实真的这样吗？想起轩羽琛见到她时那种文怯痴醉的样子，羲桐怜悯之意又生，蹲膝拿起纸条，跳上龙驹，扬长而去。

　　马通人性，后面的伤马，眼看主人生机丧失，先前为它治伤之人也已远去，悲声哀鸣，它不知道它为什么被抛弃！


　　(https://www.23hh.com/book/182/182782/9321390.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