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三）
冯喜儿的儿子窦沐孝还没满周岁，窦大梅就在官府给冯喜儿出了放归书，秋收后，放冯喜儿归家。冯喜儿的大女儿窦沐慈快5岁了，到了记事的岁数，窦大梅担心冯喜儿在家，俩孩子跟她不亲，冯喜儿真要是放不下孩子，赖着不走的话，自己也是不能硬赶走她，再说，下河村和辽东县只有两天的路程，不好让冯喜儿跟自家来往的。
窦家兄妹好言好语的劝冯喜儿归家，窦大梅给冯喜儿包了两套半新不旧的衣裳和鞋，还让她穿一套好衣裳体体面面的归家。冯喜儿哪有什么好衣裳，只把冬日里置办的一身棉衣和棉鞋穿走了，心疼的窦大梅直咬牙，这身棉衣能当了10文钱，真是便宜了冯喜儿。
辽东县城外，窦大哥给了冯喜儿一包袱的杂粮馍馍和15个铜子，这是他大半的私房了。虽说为了生这两个孩子窦大哥吃了不少补药，说不得减寿几年，自己是等不到这两个孩子成年了，大梅也够呛能等到孩子长大那天。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希望冯喜儿看着自己这个孩子亲爹还算对得起她的份上拉拔孩子几年，莫让两个孩子受大罪就行。大梅看不透啊，她手里那点私房族里谁不惦记着，她总觉得自己的亲嫂子亲侄子没安好心，族里的那些个闲汉泼皮就安好心了？族老还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护着她，她要有个闪失，这两个孩子谁能照应。自己老了，自家的老婆子和几个儿子恨大梅恨得牙根痒痒，哪敢指望能替两个孩子出头。
这几年，窦大哥看冯喜儿是个有主意心里能装事的，以后落在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了，但愿他们兄妹俩个过身后，她能伸把手帮衬一下两个孩子。
窦大哥给了冯喜儿一份地契，是窦大梅那两亩良田的地契，已经在官府更名为窦沐孝名下了，窦大梅让他收着，窦大哥怕被窦大嫂翻出来，交给窦沐孝这个亲娘收着，亲娘总能为儿子守住家业的。
冯喜儿拎着小包袱走了两天的路才回到下河村。
冯大个子秋收完刚刚交完粮税，正在家收拾衣物准备出去走镖，冯大弟也是16岁了，跟青家村的青五妹订婚了，给了8两的聘金。冯二弟13岁了，跟冯大个子长得很像，高高壮壮的，冯三弟8岁，不再是小时病病歪歪的虚弱样，看着长得还算结实。冯大宝6岁，冯二宝5岁，长得都像赵金凤，笑起来两个大酒窝，看着乖巧。
冯喜儿一走进院子，在院子里忙活的一家子都愣住了，还是冯大弟先反应过来，笑着接过冯喜儿的包袱，把冯喜儿让进了屋。
冯喜儿走后，家里又盖了两间屋子，还围了个大院子，房子的格局跟赵二石家一样。四间屋子带着灶房和杂物房，屋前是平整的大院子，屋后是老大的菜园子，茅厕和猪圈分别在菜园子的东北角和东南角。离主屋远，夏天不刮北风，闻不到味，冬天刮北风，可屎尿都冻伤了，也没多大味道。
家里四间屋子，冯大个子跟赵金凤住了东屋，堂屋平日里一家吃饭用，冯大弟住的西屋，屋子里放着一些新家具，明年秋收后，冯大弟就跟青五妹成亲，日子都订好了，聘金也给了，就是青五妹的娘家家底薄，没青安娘家家底厚，陪送不起两亩水田的嫁妆田。可也应下了两亩荒田的嫁妆田。冯二弟跟冯三弟住在东厢房，冯大宝跟冯二宝住在西厢房。
冯喜儿家来了，冯大个子很是欢喜，把几个儿子指挥的团团转，又是打酒又是买肉的，还请来了亲近的邻居，热热闹闹的张罗了一顿好饭，算是一家团圆了。
天刚擦黑，赵金凤就笑着给冯喜儿张罗住处。
“喜丫头，你来家也没送个信儿，这么晚了，看家里这也没什么准备的，你的几个弟弟都大了，也不好跟你一屋住的，要不你先在杂物房对付一宿，明日你爹走镖去，我忙活完你爹的事，腾出手来把杂物房好好收拾出来，肯定不比正房差。你看，委屈你两日可好？”
“自家孩子，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哪里不是住，这么晚了，也别瞎折腾了，明日收拾吧。”冯大个子酒有些上头，只想好好的困一觉。
冯喜儿笑笑，站起身抱起了冯大个子倚靠着的新被褥，笑道：“在家里，那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天晚了，爹娘睡吧，给我盏油灯，我自己收拾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冯大个子身后的被褥被抽走，一下子没了倚靠，只得坐直了身子，醒醒神，突然瞪了赵金凤一眼，喜儿到家半天了，这娘们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给准备好？
第二日天还没亮，冯大个子就跟着县里的镖局走镖了，冯喜儿也算是在杂物房里住下了。
这次回来，冯喜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冯喜儿的亲娘是青家村的，喜儿跟青三妹妹是嫡亲的表姐妹，跟青五妹是隔了房的的表姐妹。
冯喜儿晚上没睡好，杂物房地面湿气重灰尘大蚊虫还多，饶是她赶了一天路，累的不行了，还是被蚊虫咬醒了几回。
冯喜儿起晚了，气的赵金凤一早起来就没个好脸色。以往家里是一帮的男娃，做饭也没个人换换手，现在，冯喜儿家来了，竟还是个擎等张嘴吃饭的，合着她就该做牛做马的伺候这一大家子。
吃了饭，赵金凤甩手串门子去了，冯喜儿笑了笑，也站起来回杂物房了。
冯大弟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没说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出门找活计去了。冯二弟则带着一帮弟弟在院子里疯淘。
冯喜儿把杂物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收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从院子里的柴火垛抽出几根稍微平整的木头铺在地上，地上实在是太潮湿了，等入冬后一定冷得很，在地面上睡一冬受了凉气以后不只影响子嗣，老了也得遭罪。冯喜儿可没打算在地上睡一冬，窦沐慈、窦沐孝还小，她擎得好好活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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