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谋划
晨风·狼爵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所有亲人，被女神教收养。由于出色的光明法术适应性，在一众孩子中，他被作为大祭司候选者着重培养。
随着年纪与能力的增长，他的地位逐渐提升，也渐渐了解到了女神教更多的内幕。
信仰并没有蒙蔽他的双眼。他看到了教廷的腐朽与阴暗。
但这没什么，至少在大方向上，女神教依然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总体上，女神教很清廉，教徒也都奉行节俭。
他们帮助弱小，协调纷争。女神教的护教骑士团主力，也是东线联军抵抗恶鬼不可或缺的战斗力。
虽然有时高层有些太过拘泥于权势，但那也是为了能更好地行使职能，贯彻女神的意志。
要以自己的身份自豪，相信奉行神明旨意的教廷。
这是那位待他如弟弟般的修女教会他的事情。
为了不让修女姐姐失望，他十分努力，年纪轻轻便成了见习祭司。他相信她的话，并以身为女神教的一员感到自豪。
直到那一天，他撞到了那群高层，将自己视如亲人的修女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情景。
“玩修女是女神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爽不要来！”当时那位大祭司这样恶狠狠地对他说。
“不要在意……这不算什么……”修女呻吟着这么告诉他。
好吧，不爽不要来。
他承认那位大祭司说得很对，于是他来了。
但他依然没有觉得爽，并耿耿于怀，难以忍受。
“你会走得更高，将女神的光明照耀到德林姆的每一寸土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位修女对他说的话。那天之后，他便调离了从小生长的城市，前往中央王城。
加入谎言会时，那个留着小山羊胡子的会长曾微笑着这么问过他。
“等我们逼回了那些虚伪的神明，你想质问些什么？”
他已经记不清了当时的回答。时至今日，如果当真将诸神逼了回来，自己会问些什么？
问问那个光之女神，为什么会将她的名义借给并不那么光明的女神教？抑或是问问，是否那些神明也同女神教一样，本质上并非善类？
“晨风祭司？”
有人将他从恍惚中唤醒，面前是一位全副武装的护教骑士。
“怎么了？”晨风祭司瞬间恢复了镇定。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面甲下面是一双淡漠的眼睛。
“是么……”他远远朝贵族落座的高台眺望一眼。“知道了，去吧。低调些，计划开始前不要惊动别人。”
护教骑士对他行礼，同时俯身向前，小声说了一句：“已探明马失礼在西半区中部三十二区域。”
晨风祭司不动神社地点了点头，目光随之投向西边。整个广场上此时坐了数万人，自然不可能一眼便看到他要找的目标。但是无妨，知道大致方位即可。
台上，两位年轻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引得下面欢呼连连。
能通过预选进到勇武祭正赛的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两人一个剑客一个枪侠，在宽大的平台上打得难解难分。剑光流转倾泻，长枪飞舞回旋，一招一式衔接流畅，在平台上你来我往，打得光影四射。
时不时两道法术打出，在铺了一层合金的平台上炸开，绚烂不已。
华丽的招式层出不穷，引来台下观众的阵阵欢呼。
妮娅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两人的每一次过招，不时蹙眉沉思，似乎在想着自己面对这样的招数该如何去拆解。
见马失礼有些百无聊赖地眯着眼睛，便开口问道：“老师，他们打得不好？”
马失礼眨了眨眼，随意说道：“还行吧，身手都不错，招式间破绽也不大。不过斗技赛打到这个层次，自我展示的成分更大了。”
他朝后面高台上那些贵族扬了扬下巴，接着说道：“他们的目的早已不是击败对方，而是向那些高层次的贵族展示自己的实力。所以你看他们其实并不急于分胜负，有不少可以拼一下的战机都选择稳妥观望。”
妮娅闻言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如此。
“但这样打更有观赏性吧？”一旁萧窈说道。
“也许吧。我只打过那种最底层的地下斗技场，再然后就是实战了。底层不讲究这些，实际交战中也要考虑体力魔力的分配，需要尽可能快地击败对手。他们的一些打法技术可以参考，但不必刻意去学，意义不大。”
妮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倒是觉得还好啦，毕竟帅是一辈子的事。”萧窈自言自语道。
听她这么一说，马失礼低头想了想……有道理啊！
“哼，不过是两个哗众取宠的小儿罢了。”边上的斯瑞·瑟德看着台上冷笑道。
见马失礼瞥了他一眼，便赶紧转头陪笑道：“两个小家伙，比起马先生差远了！”
妮娅和萧窈都不由翻白眼——这还是前两天那个叫嚣着“怎样，不服？”的斯瑞·瑟德老前辈吗？
特温斯坐在一旁看得是跃跃欲试，魔族爱和人单挑的本性暴露无遗，恨不能自己冲上去和他们较量一番。
“老师，你觉得这两人谁会赢？”放下了学习的想法，妮娅也便有了些观赏的心思。
“枪侠吧。那个剑客水平不错，但枪侠应该还有余力。长枪很难用，连我也用得一般。能用长枪打到这个水平段的，不会太差。”
萧窈附和道：“就像在索斯遇到的那个穿云小哥一样吗？”
马失礼点头道：“他的话，确实堪称不俗。”
说话间，台上的两人终于分出了胜负。那位年轻剑客的长剑被枪侠用枪尾磕飞，在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定之时猛然欺身向前，赤手空拳强攻上去。
枪侠始料未及，被一拳砸在下巴上，当场晕厥过去。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所有观众一瞬间都愣了一下，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随后，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与叫好声。
“哦哦……”马失礼也象征性拍了拍手。
获胜者先是向着高台那边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迎接众人的掌声与欢呼。
高台上有贵族看着那个年轻人交头接耳，大概在讨论是否可以将台上的两人招致麾下。
等到掌声稍稍平息了一些之后，上台的却并不是主持祭典的司祭，而是一位身着女神教祭司袍的中年人。
“咦，那个人是……”妮娅喃喃道。
“是那天那个女神教祭司吧，叫什么来着？”萧窈问道。
“晨风·狼爵……”马失礼看着台上那人，也是有些疑惑。
只见晨风祭司向广场上众人举手示意，随后下面有四个护教骑士搬着什么盖着麻布的东西来到了台上。
“前些日子，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星辉马戏团遗失了一笼波布林。它们在城内流窜，扰乱了王城的秩序，造成了大量的经济损失……”
晨风祭司没有用扩音法术，但他的声音十分嘹亮，在场的人全都听得清晰。马失礼听着他的话，感觉有些不妙，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护教骑士连日追捕，终于将它们全数抓回。”
说着，晨风祭司将麻布掀开。那是一只似曾相识的铁笼，里面关着一群波布林。
台下的群众们发出一阵惊呼。
萧窈瞪大了眼睛，转头望着旁边的斯瑞·瑟德。
“不是说你们罩着它们的吗？！”
“别看着我。”斯瑞吹了吹胡子。“这不是那批波布林。”
“不错，你看它们的样子，连叫两声的力气都没有，显然刚从城外抓回来，冒充那批从马戏团逃走的波布林。”马失礼目光阴沉道。
妮娅微微皱着眉说：“他要做什么？”
“唔……不好说。”
“值此勇武祭举办之日，我女神教决定，当众处决这批扰乱王成秩序的波布林，以儆效尤！”
晨风祭司此言一出，就连妮娅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要引布林克出来！”她惊讶道。
马失礼微微点头，神情凝重道：“他们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它。”
旁边斯瑞轻哼一声说道：“引出那个波布林勇者，当众拿下，既能达到抓捕它的目的，又能安定民众情绪，宣扬女神教的力量。哼……倒是个一举多得的办法。问题就在于……”
他忽然笑意玩味地看了马失礼一眼。
“他们能不能拿下那位波布林勇者？”
下面的民众已经闹腾了起来。
“我家的麦子被它们偷吃了好多！”有人喊道。
“我家的磨盘也被它们弄坏了！”
“它们打伤了我的丈夫！”
“烧死它们，烧死它们！”
随着寥寥数人的喊声，其他人也逐渐跟着喊了起来。
“那些波布林明明被我们带走了，怎么还有人受害？”妮娅讶异道。
“女神教找的托呗，那帮人就喜欢干这种事。”斯瑞·瑟德不屑道。
“嗯，很有可能。”马失礼赞同道。
看着下面吵闹起来的广场，高台上的森特里斯王微微露出不悦的神情，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女神教高层区。
一位笑盈盈的女神教华服长者缓缓走过来，向他微微行礼。
“这和预定的行程不一致，怀尔德大主教。”森特里斯王闷哼道。
“算是突发状况吧。”怀尔德笑道。
森特里斯王皱眉道：“至少应该先与我说一声，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
“正因为是这种场合，才要这么做。”怀尔德说道，“民众需要一个发泄口。上次的大雪事件中，民众对我们和王庭的反应速度都不够满意……他们认为要是没有小贤者嘉儿，王城就完了……”
说着他瞥了坐在不远处的嘉儿一眼，笑意微妙。
“尽管那是愚昧的偏见，但他们依然需要一个契机，重新建立对王庭和女神教的信心……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嘉儿没有对此发表看法。
“即便如此，也不用……”坐在森特里斯王侧边的公主赛蕾不忍道。
“请相信我们的判断，公主大人。”怀尔德微笑道。
“自作主张。”森特里斯王侧边，二王子莱茵不悦道。另一侧，大王子高文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怀尔德若有所思。
森特里斯王轻哼一声，也不再发表看法。反正他们都已经做了，现在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在众人“杀了它们”的呐喊声中，晨风祭司缓缓举起了手。
有光芒在他的手中汇聚。
“以女神之名，对你们施以制裁。”
晨风祭司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狂热或是兴奋的情绪，平静如水，淡漠至极。
“愿女神怜悯你们……ShyungFinix（圣光烈焰）。”
明亮的光芒在笼子周围环绕，形成了一道闪着微光的法阵。笼子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热气向着空中升腾。
笼子里原本悄无声息的十余只波布林，发出了细微的悲鸣声。它们躺在笼子里，纤瘦的手臂无力地抓住笼子的栅栏。
“噶啊……”
它们的声音被轻易淹没在了人们的呼喊声中。
“他放慢了术式的效率……他要慢慢折磨死它们。”斯瑞·瑟德皱着花白的眉毛。
马失礼淡然道：“本来就要杀给民众看，过程自然要慢一些。”
“真过分……”妮娅不忍道。“身为象征光明的女神教，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不在野外直接击杀，而是带回来活活烧死……”
“确实难称光明磊落。”萧窈摇头道。
即便是与人类建交的类人种，通常也不会对野外起冲突后击杀彼此做限制。而一旦成为俘虏之后，按《类人种公约》，便不应再折磨或杀死对方。
即便没有条约的约束，这么做也实在有违武道精神。
笼子里一颗颗南瓜般圆滚滚的脑袋顶着栅栏的缝隙，大嘴一开一合，逐渐变得无力。外面民众高呼着烧死它们，情绪激昂。
妮娅和萧窈想起格里福堡后山那些波布林伤愈之后蹦蹦跳跳的样子，都是低下了头，不愿再看。
“原来如此。”斯瑞·瑟德看着两个姑娘脸上的神情，顿悟道，“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山上那批波布林在我们的庇护下！”
马失礼看了他一眼，也是有些惊讶。
“这样啊……大庭广众下逼布林克出来，我们很难出手帮它！”他也是恍然大悟，望向台上了晨风祭司，脸色愈发凝重。
“这帮女神教的人心都脏。”他摇头叹道。
一道墨绿的流星从天际划过，坠落在平台之上！平台上的光之法阵瞬间被搅碎成道道流光，逸散在空中。
巨大的轰响瞬间盖过了在场上万人的呼喊声，平台表面铺设的合金封皮变形、翻卷，化作点点碎屑，在风中纷扬开去。
巨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化作狂风席卷全场。坐在地上的群众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纷纷厉声惊叫起来，可连那叫声都被狂风给吞没了。只好蜷起身子，生怕被狂风卷走。
晨曦祭司面对狂风面不改色，淡然站在那里，任凭金边白底的长袍迎风鼓舞。
一柄粗糙的石剑遥遥指向晨曦祭司。在那石剑之后，是波布林勇者布林克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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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懈怠魔」投出的两张月票，谢谢！
每一次的感谢都是手打。
能把宝贵的月票给予这样一部既没有人气也远不够有趣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
谢谢你们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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