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王国之心
回过神来时，马失礼正在那片荒芜的崖坪上，周围尽是惨白嶙峋的山石。
一个人正站在崖坪边缘，远眺着云海深处的那枚巨大黑球。
“加斯特……”马失礼感觉有些疑惑。
“原来你体内还有这种东西。”那人没有回头，冷漠的声音和加斯特如出一辙。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和伊斯卡尔一样学了什么……”后续的话语被生生堵在了马失礼的喉咙里。
那个人回过了头。
那是一张腐烂了一半的脸，可以看到凸出的额骨上触目惊心的裂痕，有蛆虫在脸颊腐烂的皮肉上爬动。
“拥有这样的力量……你本可以救我。”「加斯特」说着，眼白被血丝染成了猩红。
“不错。接受女神之力，冲破那些落石，任凭那些亡灵涌出来把身后的部队全部杀光。”马失礼耸肩道。
“我还有口袋镯，不管那些士兵死活的话，带着你和陆子野他们几个逃走还是做得到的。”
「加斯特」开口道：“你在为自己找借口。”
马失礼脱口而出道：“那是你自己的选择，重来一遍也是一样。我不可能放任它们冲出来，就算有女神之力我也拦不住它们……那些比我们早走的部队也会被追上尽数干掉。”
“可你依然感到愧疚。”「加斯特」直愣愣地瞪着他。
“我没有！”不知为何，马失礼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如果你不感到愧疚……”「加斯特」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他的臂骨捏碎。“……那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四周不再是那片光亮晴朗的崖坪，转而陷入一片阴暗的混沌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
「加斯特」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声音开始扭曲失真，他的脸也随之变化，五官微微一动，忽然变成莱特那张略显稚气的面庞。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他……”
五官和声音继续变化，变成了陆子野的面容与那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不用管那些士兵就好了……”
最后，那张脸变成了马失礼自己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
那张脸冷漠地注视着他自己。
马失礼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朝着黑暗的深渊中坠落下去。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重重朝后一拉。
周围的黑暗顿时散去，他又回到了那座光明透亮的崖坪。
“你没事吧？”露拉抓着他的肩膀，关切道。
马失礼弯腰喘息起来，轻轻摆了摆手：“没、没事……”
露拉转头，朝着云海深处的那只巨大黑球望去。
“你太累了。”她说。“它在趁机侵蚀你的心智。”
他喘息着直起身子，与她一道望向云海深处：“有办法么？”
露拉微微摇头：“它和我拥有同等级的权限，我可以打压它，但没法干涉它对你的侵蚀。”
说着她转头看着马失礼。
“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否则它早晚会找到机会彻底控制你，到那时就算是我也……”
马失礼摇了摇头：“等忙完小伊斯卡尔的事再说吧。”
露拉忽然望着后面的纯白小屋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光之女神说过的话。”她定定地看着马失礼的眼睛说道。“她说：‘忙完这一阵，就可以开始忙下一阵了’。”
“……”马失礼有些尴尬道。“光之女神还真是道出了世间真理呢。”
“总之，你自己注意吧。”
露拉说完，便自顾自穿过那座由发光栅栏构成的牢笼，进到那间白色的小屋中去。好像那道牢笼对她来说完全可有可无一般。
马失礼有些头疼——这可太不给他这个牢笼制作者面子了。
他转身朝崖坪边走去时，空中又落下了一道更大更宽敞的微光牢笼，罩到原本的牢笼外面。
“喂，过分了啊！我刚刚救了你！”
露拉的抗议声从屋内传来。
马失礼微微一笑，身后两座牢笼顿时湮灭，化作点点流萤，在崖坪上飘散开去。
他从崖坪边轻轻一跃，朝着茫茫云海坠去。
浑身一震，马失礼从梦中醒来。
“老师，你醒了？”妮娅正在火堆旁煮着什么东西。
天刚蒙蒙亮，其他人似乎都在口袋镯里休息。
“我来吧。”马失礼揉了揉眼睛，起身靠过去。
“不用了老师，我来吧。”妮娅抬手拦住了他。
“怎么忽然这么客气？”
妮娅抿了抿嘴，说道：“老师说过，战斗的时候要把所有情绪放开。无论怎样的心情，都要等活到战后再去考虑。所以……”
她偷偷向上瞥了他一眼。
“我在想，老师现在应该也……”
“还好吧。”马失礼摇了摇头，便要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汤勺。
妮娅笑着推开了他的手：“老师要帮忙的话，去把她们叫醒吧。”
“随你。”
进到口袋镯中，三个姑娘一个睡得比一个熟。
他一个个摇过来，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不由叹一口气，总算明白为什么妮娅要叫他来喊她们了。
将她们一个个抱了出来，分别靠到旁边的树上。
过了一会儿，谷物的香气在空中弥漫了起来。
特温斯鼻子微微一抽，瞬间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
“你轻点儿……”马失礼轻轻按住对着空中猛嗅的特温斯。“伤还没好透呢。”
特温斯嗅着嗅着便爬到了锅边，妮娅拿起碗给她盛粥。
小伊斯卡尔也在这时醒来了，唯独萧窈像一尊雕像一样，静静地倚在树边。
“今天咱们往哪走？”马失礼问揉着眼睛的小伊斯卡尔道。
那天从战场上脱离出来，他们本想直接将小伊斯卡尔送回格里福堡，但临动身时她却忽然指着东北边，说出了她降临至今的唯一一句话。
“去那里。”
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一定有其意义。
小伊斯卡尔从妮娅手中接过粥碗轻轻嗅了嗅，随后抬手往东北偏北轻轻一指。
喝过粥后，将依旧没有醒来的萧窈搬回口袋镯中，熄灭了篝火，动身朝着那个方向前行。
临走时，马失礼若有所思地朝南方望了一眼。
“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了……”妮娅说道。
“大军已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他说着晃了晃脑袋。“想太多也没用，还是快些赶路，也能早点回来参战。”
朝着东北方走了半天，面前出现一座小镇。
出于正被通缉的考量，他们原本想要绕过这座镇子。
然而小伊斯卡尔却忽然抓着马失礼的衣服，指着那座小镇不肯走。
“……难道这里就是她的目的地？”
马失礼与妮娅交换了一个眼神，朝着镇口走去。
镇子口有两排士兵站岗，对这种大小的镇子而言着实有些少见。
同时，进出这间镇子的旅人也多得有些不寻常，卫兵甚至没有时间对他们进行细致的盘查，稍稍问了问他们的来历便放他们进去了。
街上到处可以看到行人，有不少华贵的马车驶过，还有许许多多装扮五颜六色的冒险者。
南边已经燃起了战火，作为一座临近前线的小镇，这般热闹显得有些怪异，马失礼和妮娅只觉得愈发疑惑起来。
“这镇上是怎么了……？”
正疑惑着，马失礼远远在街边看到一个身着说书人白袍的男人。
正准备上去问问情况，忽然想起在韦斯特时说书人组织已经明确表示以后将无法为他们提供信息帮助了，不觉有些可惜。
还在想着这些时，那位说书人却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只见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打开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这边。
马失礼顿感不妙——说书人要是不止是不帮他，甚至帮着官方那边通缉他可怎么整？
心里一慌，当即准备拉上几个姑娘转身跑路。
只见那个年轻的说书人拨开路上的人群，健步如飞朝这边冲了过来。
“留步，留步！”
听他语气客气，马失礼便放缓了脚步。
说书人很快跑到了他身边。
“勇者大人……”年轻的说书人小声道。“我就知道来这里可以找到您！”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马失礼皱眉道。
“您这话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肯定得往这斯塔镇来啊。”说书人讪笑道。
“什么意思？这镇上出什么事了？”
见他似乎当真不知，说书人左右看了看，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人当即来到镇上的酒馆，在二楼要了个僻静的单间。
给小伊斯卡尔和特温斯要了两盘坚果，便让她们到一旁自己吃去了。马失礼和妮娅还有说书人三人坐到床边，小声交谈起来。
“这里的子爵一周前放出消息，要在明天举办一次拍卖会。”
说书人这么一提，马失礼就知道镇上反常的热闹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这次拍卖会上会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说书人瞪圆了眼睛，身子微微前倾道：“传闻这次的压轴拍品……是失踪的大贤者的手杖，王国之心！”
马失礼闻言神色一凛，回头看着后头和特温斯抢着坚果的小伊斯卡尔。
“原来如此……”
……
昏暗的大厅里响起一声凄厉嘶哑的悲鸣，一人高的诡异黑色石像簌簌化作齑粉。
提恩将落在地上的黑色球状晶体拾起，扶着有些僵硬的腰杆，面容扭曲。
“老了，确实不行了。”
他说着，手中一道道细微的电光交织起来，将黑色的圆晶包裹其中。
尖锐凄厉的叫声再度在室内响起。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啊啊——！”
一道道画面伴随着尖啸声在室内盘旋起来。
“哼，果然如此。荒野神的手段果然和人类不太一样。”提恩冷笑道。“石头，仔细看着点儿，到时候你来操作。”
恭敬站在他身后的瑞佛·斯通面露喜色，赶忙应道：“是，会长大人。”
他仔细看着室内闪过的一幕幕画面，脸色逐渐震惊起来。
一轮画面闪过，大厅里恢复沉寂。
“都看清楚了么？”提恩问道。
瑞佛身旁的黑锋和副会长略略回忆了一番：“记住了，会长。”
“好，你们回去仔细研究一下。”提恩点头道。“有了这些，应该就能伤到那些冒险者的本体了。”
说着，他掌心的空间忽然扭曲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那枚黑色的圆晶在空间的撕扯下，瞬间四分五裂，失去了阴暗的光泽。
副会长见状，赶忙说道：“恭喜会长，这天道之境已经近乎圆满！”
提恩只是略一收手，没说什么，而是转而问道：“对冒险者的筛选如何了？”
回答他的是黑锋。
“已经筛选出了一批最出名最有影响力的冒险者，只要确定日期就能向他们发出邀请。这方面可以向冒险者协会发出申请，由他们代劳。”
提恩点头道：“你们回去后加紧研究，尽快实行计划。对了，前些日子有提到说伊斯卡尔那根王国之心现世了，有持续关注么？”
副会长说道：“我们已经派人道了斯塔镇关注情况，不过……”
“怎么？”
副会长顿了顿，接着说：“马失礼一行人似乎也在往斯塔镇过去。”
“哦？”
提恩捋了捋那搓小山羊胡子，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亲自过去一趟。”
“这……要不还是属下带人……”
提恩摆了摆手：“反正也不远。嗯，顺便把那事也办了，上次回村里莎莎提了好几次。”
瑞佛忽然问道：“会长大人，那这座信奉荒野神的村子……”
“肯归顺的人收下，不肯归顺的你们看着办吧，杀不杀都无妨。反正他们信仰的神明已经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提恩说着将手中碎成细沙的荒野神核心随手一扬，有些厌恶地拍了拍手掌。
“呵，‘神明’。”
……
斯塔镇外的树林中，一个半人多高的身影趴在树枝上，周身包裹在一件脏兮兮的斗篷中。
斗篷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座人类小镇。
“找仔细点，一定要把它给找出来！”
林中传来人声，数值上的身影一晃，便不知去向。在那件斗篷掀起的瞬间，似乎可以看到类似鱼鳞甲的东西。
“克劳大人！”有人喊道。
格里福堡力量席，剑神克劳·桑德拉贡快步过去，在那人的指引下看到了一只四爪的脚印。
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那座镇子，若有所思。
(https://www.23hh.com/book/184/184429/9736787.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