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灵堂怪事

　　嚎啕大哭的谢尘东让钟琉璃几乎喘不过气来，后来她安慰自己，这都是因为丫蛋那一缕代表着思念和眷恋的残魄作祟。以致于她在梦境中，脑海中每每闪过东子小时候憨憨傻傻的画面，心脏就会一阵酸涩。

　　钟琉璃伸手去探谢神婆的鼻息，发现她已然断了气。现在的她形如枯槁，苍老得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眼睛却还圆睁着，似乎是在看自己的傻儿子最后一眼。

　　“咋的啦？大傻子你哭啥啊？”钟琉璃注意到门口传来动静，一个穿着红色穿花百蝶大袖襦裙，走路窈窕的妙龄少女打开房门，只看了一眼炕上的场面就变了脸色，“妈呀，我谢婶子咋的啦，出啥事了？”

　　她的这条襦裙颜色鲜亮，不过也是粗略模仿京都几年前流行的款式，但还是衬得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眼角带着一抹浑然天成的媚态。

　　东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大哭喊娘，钟琉璃只好开口回答：“神婆去了。”

　　“啥呀，七煞村的天要塌了啊！”少女尖叫了一声捂住脸，随即奇怪的瞅了钟琉璃一眼，半是关心半是奇怪的问，“丫蛋，你是咋的啦，咋婶子还把你的哑巴给治好了？”

　　随即又意识到自己问的时机不对，接着说，“这事以后咱俩再唠吧，你俩搁屋里待着呀，我去叫村里的老少爷们过来帮忙，给我婶子办丧事。”

　　后来钟琉璃才知道这妖娆的小姑娘叫徐小凤，是谢春花谢神婆的邻居，和傻子哑巴兄妹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这人生活作风上问题不少，但却是谢丫蛋在七煞村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感情真的很好那种。

　　徐小凤办事利落，没过多久就呼呼啦啦喊来一大帮人，她就站在外屋准备，倒是有条不紊的布置起了灵堂。

　　这边徐小凤他爹给谢春花送来了寿衣，徐小凤想给她换上。东子却死死抓着娘亲不松手，可让徐小凤犯了难，只好求助般的眼神望着钟琉璃。

　　钟琉璃微微一愣，没太懂她的意思，就狠狠瞪了东子一眼。东子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委屈巴巴的松开手，恋恋不舍的看着徐小凤给他娘换上寿衣，然后就那么畏畏缩缩的蹲在角落里。

　　徐小凤接着就给东子套上一套白色的孝服，东子虽然不停地在哭，但还是听话得很，任由徐小凤摆弄。

　　徐小凤边动作边感叹：“还得是你丫蛋出马，东子从小就听你的，可惜他是个傻子。”说到这，她轻轻叹息了一句，“以前你哑巴他傻，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可现如今你会说话了，肯定往后不能要这个傻子了。”

　　钟琉璃重重咳嗽了两声，开口：“以后你别叫我丫蛋了，叫我琉璃，对，谢琉璃。”

　　钟家庶女钟琉璃，早就死在了皇陵中，死在了钟家人的贪婪和丧心病狂中。这一切，她日后都会一一讨回。现在活在人世上的，只是谢神婆捡来无家可归的小哑巴，谢琉璃。

　　徐小凤闻言重新打量了丫蛋一眼，发现她从上到下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看着她手里拿的书和符箓，心里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说：“啊，丫蛋，哦不，琉璃。我明白了，李婶子一定是让你继承了她村里神师的身份，还给你起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行啊你，从此你就是村里新的神师了，以后大家都只能仰仗你了。”然后她把小一号的孝服递给谢琉璃，嘴里继续絮絮不止，“也是，你这么聪明，不传给你传给谁呢，傻子可不能指望了。”

　　“我不会丢下他不管。”谢琉璃边套孝服边说，好像是在内心提醒自己一般。

　　“那当然啦。”徐小凤用毛巾擦了擦东子哭花的脸，“以前有婶子，东子虽然在村里受点欺负还能凑合着活，要是你再不要他，这傻子可怎么活啊。”她的动作细致温柔，和她嘴上咋咋呼呼的风格反差不小。

　　这时几个叔伯进来，将李神婆请进棺材里，东子傻傻的看着这些人忙碌的身影，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结果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谢春花放进棺材里，棺盖却始终盖不上。村里力气最大的汉子试了三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盖不上这个小小棺盖。

　　“不会是神婆显灵了吧。”有人小声嘀咕着。

　　一时间，厅堂里众人神色各异，紧张又害怕的互相打量着。

　　“显灵也是有念想不愿走，李婶生前多和善啊，这又是她自己家，她不带祸祸这的。”徐小凤肯定的说，打破了难言的沉默。

　　然后她就拉着东子跪在李神婆棺材前，说道：“东子，来给你娘磕三个头，要不她舍不得你。”

　　东子这时又好像能听懂人话，一点也不犹豫，跪下就开始磕头，砸的地面砰砰作响，连磕了十几个头也不停下。

　　徐小凤赶紧拦住他：“够了够了，你这样子，你娘更舍不得了。怪了，怎么磕过了头，这棺材盖还是盖不上。”

　　谢琉璃走下炕，站在门口望着棺材，拉着东子跪在棺材前起誓道：“我谢琉璃当着谢春花的牌位对天发誓，现在与东子结成兄妹，此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到了何种险境，也绝不会抛下他不管。”

　　屋子里的老少爷们纷纷吓了一跳，都没想到这个哑巴女孩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跟百灵鸟似的，还挺好听的。

　　下一秒，他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因为那总也合不上的棺盖，竟然吧嗒一声自己合上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谢神婆到死，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傻儿子啊。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唏嘘，四散开来继续帮着处理后事。他们大多都受过谢神婆生前的恩惠，所以也都把这当做自己家的事，很快大家处理停当，也不指望吃谢家的饭菜，就纷纷告辞离开。

　　徐小凤是最后一个走的，这时都已经接近半夜了。

　　她哒哒走了没多久，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盆红薯：“丫，琉璃，东子，别在那傻了，过来吃点东西。你俩要是不会做饭，明天起就来隔壁找我，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能忘了你俩。”

　　徐小凤这话倒是把谢琉璃感动个够呛。她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自幼熟读典籍神书，做饭当然是不会的。但是她也知道礼数，就这么带着个傻子天天上门蹭饭，显然不好。

　　她只好道：“东子会做饭，我让他教我，我们要是实在不行，再去找你。”

　　“你可千万别跟我见外。”徐小凤拍拍她的肩膀，倒是把谢琉璃拍的直晃，“今晚你俩就给婶子好好守灵吧，我明早再来看你们。”

　　临走前她又叨叨：“我看婶子执念太重，估计头七那天还得闹腾一顿，也够你们受的。”

　　谢琉璃不由得感谢她的提醒，幽幽说道：“鬼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鬼曾经也都是人啊。”

　　“不愧是要当神婆的人，说的话都不一般。”徐小凤拍拍巴掌，俏皮的眨眨眼睛，倒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等着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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