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恩绝
洛清玥一行回到宫中议政殿的时候，这里已经围满了西岐四品以上的朝廷要员。
左相的遗体，此刻就在距离后殿不远的一间偏厅。
这种事情，是极不合规矩的。身份再尊贵的大臣，也只是一朝臣子，帝王的附庸，遗体安置在宫中，可谓抄家灭族的大罪。
众朝臣也不是无人质疑，然此令乃王后亲口懿旨，摄于王后淫威，众人心中再不爽也没办法。
“九公主！”
“殿下安好！”
“公主千岁！”
没理会身后一众朝臣惊惧又复杂地目光，洛清玥一路直奔后殿。
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闯入本不该女子踏足的区域，无人出来阻止。之前虚空中的那两道怒吼，至今记忆犹新。虽然还不清楚那两道声音与九公主究竟有何关联，但不妨碍他们心底的各自猜测。
“母后呢？”
“王后正在后殿休息，太医已经过去了，九公主小心。”
有内侍上前引领洛清玥进了后殿。
前殿等候的一众大臣看着紧随在九公主身后的那名陌生青年，面面相觑。
“那是何人？”
“能够贴身跟随九公主，必是心腹之人。”
“此人不像宫中内侍，金吾卫中也无此人卷宗。”
“那人怀中抱着的……似乎乃左相之女，左伊菲？”
原本安静的议政殿瞬间嗡乱一团……
后殿，太医正收了针提着药箱躬身退离，王后的凤榻前跪满了人。不仅是贴身侍候的宫女和内侍，就连后宫其他的嫔妃与西岐王的子嗣也都赶来了。一个个跪在凤榻前，眼眶红肿。
早已有机灵的内侍进来通禀，所以，洛清玥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们并无意外。
“母后如何？”
太医稍稍退离了凤榻几步，躬身回道：“九公主切莫忧心，王后只是怒急攻心，忧思过度，现下已无大碍。方才微臣已为王后施过针，相信很快就会醒来。”
洛清玥点头。
径自上前，所经之地，众人自动为其让开一条道路。
元邵行至寝殿外的时候便不再靠近，只是将左伊菲交给守候在殿外的两位宫女。咋见一名外男抱着左相千金，尤其左伊菲还昏迷着，宫女险些将元邵当做了劫匪。幸好洛清玥踏入寝殿前递过来一眼，众人这才没有当场将对方给当做恶人抓捕起来。
“母后？”走近的时候，王后已然苏醒。洛清玥用神识大致扫了一下，骇然惊诧。
原以为王后只是因为左相之死以及西岐国的动乱，长期忧心忙碌，精神有些萎靡。谁想，事实的真相远不止于此！
王后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暂且不说，真正令洛清玥心惊的是，对方看似安健的表面下，体内的五脏六腑皆已衰竭得厉害。此般情形，与当初的曾启何其相像！
即便没有这次左相猝亡事件的惊扰，王后的身体原也支撑不了多久。
“小九儿，是你吗？”帘账后，王后虚弱的声音幽幽传来。
洛清玥收回神识，狐疑地打量着这位强势且美貌依旧的西岐王后，心头好奇愈甚。
“母后。”倾身上前，被王后抓住了一只手。
“小九儿，快，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王后面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情绪非常激动。连咳了好几声，险些背过气去。
洛清玥任由对方抓着她的手没有甩开，一边悄然用灵力为王后梳理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另一手轻抚着对方的脊背，声音轻柔：“母后说什么呢？来人，快倒杯温水来。母后，太医说了，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激动，先躺下休息会儿吧。放心，小九陪着您。”
“不！石茂呢？马上送九公主离开王宫！不，远离西岐，永远都不许再回来！”
话音刚落，洛清玥明显感觉到手猛然一紧，王后的十根指甲死死攥着，若她真的只是寻常的血肉之躯，这会儿对方的指甲已经嵌入了她的皮下，血迹狰狞了。
以洛清玥如今筑基期的血肉强度，王后的那点力量根本伤不了她。所以，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甩开王后的手。
同时也很奇怪，王后为何突然性情大变，这么着急要赶走自己的女儿？甚至连西岐的国土都不许再踏足，此生不复相见？
有古怪！
正想着，王后拽着她手的力道再次加重：“听到没？快走啊！”
声嘶力竭，双目微凸。许是太过激动，竟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后！”
“母后！”洛清玥急忙喂王后服下一枚培元丹，并悄悄渡入灵力助其消化。可惜，对方的身体状况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再多的培元丹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二，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了。
上述一系列动作都是在转息之间完成，快得根本无法察觉。做好这一切，洛清玥让开了些空间：“太医，快瞧瞧母后如何？”
太医把完脉，为难地扫了眼殿内众人，欲言又止。
“你们都下去吧。”洛清玥会意，拂袖劝退了殿内众人。
“喏。”
“回禀九公主，王后的状况很糟糕，近期最好不要再有忧心之事惊扰，否则……”
洛清玥点头，屏退太医，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后。
“小九儿，你……是否在恨母后？”
洛清玥没有说话。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良久，王后忽的自嘲一笑。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竟然没有再似往日一般急于解释期盼女儿的谅解，而是冷了脸，语气从未有过的绝然冷硬：“恨便恨吧！本宫心意已决，一会儿便收拾行装。若明日天亮前你还未离开，莫怪本宫无情！”
“母后……”
“本宫要你走，听不懂吗？本宫没你这样不孝的女儿！快滚！离开西岐，莫要玷污了本宫的国土！”
洛清玥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直至看得对方又要发怒，方才道：“好。”
转身离开，毫无留恋。
身后，王后目光痴痴，似有水雾在其中打转。在洛清玥的身影即将从视野内消失的时候，忽的急声唤住女儿：“小九儿！”
洛清玥脚步微顿。
“左相办事不利，致使西岐国运动荡，其罪当诛。然，念其生平劳苦功高，祸不及家人。着令其女左伊菲贬为庶人，与九公主同离西岐，永生不得归！”王后面色苍白，贪恋地看了女儿最后一眼，闭目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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