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推心置腹诉衷肠 1
顾若抒嘴角含笑，宋乔倒是会挑地方。原本想着他说的踏青是随大流到某个山里逛逛，却不曾想到是来这燕来湖畔泛舟。燕来湖极大，此时湖面上却只有他们一叶舟，从湖心往四周望去，竟生出天地寂静，唯他们二人之感 。
顾若抒含笑对宋乔道：“此处甚好，以前竟然从来未曾来过，实为憾事。”
宋乔却无心欣赏周围如同画卷般的景色，他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毫无疑问，她才是其中最美的风景。
顾若抒自然不知道宋乔此时心中所想，还道他是想起了心事。他不愿说，她自然不会问，这是他们一直的相处之道。
良久，终究忍受不了这般沉默，顾若抒回头看着宋乔，认真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宋乔笑了笑，那笑中却隐藏着丝丝情绪：“好巧，我也有事要跟若抒说。”
顾若抒笑出声来：“果然心有灵犀，你先说。”
宋乔摇头道：“先来后到，既然你先提，自然是你先说。”
顾若抒点点头，指着舟上的茶几问道：“没有杏仁酥就算了，为何还没有我爱吃的玫瑰糕？”
宋乔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见她满脸认真的样子，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压根就没有想到她只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她喜欢的玫瑰糕。
宋乔回答道：“许是厨房的人忘记了。”
“有可能。”
宋乔看着若抒，问道：“你刚才想说的只是玫瑰糕？”
顾若抒笑出声来：“玫瑰糕只是前奏，我想说的是其他。”
“其他什么？”宋乔正襟危坐，问道。
顾若抒收起脸上笑容，道：“宋乔，我坦白，其实我欺骗了你。”
“嗯？”听到顾若抒这样说，宋乔并不意外。
顾若抒接着道：“你可否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娶我有很多好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好处。”
听了顾若抒的话，宋乔笑了起来：“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你的确如你所说既美丽又聪慧，何骗之有？”
“我没有否认自己的美丽和聪慧。”顾若抒道，一双美目看着宋乔，眸中有些许探索的意味，“我指的是第三点，当时我说王爷娶了我，若你有心，我的父亲顾国公可以帮你。”
宋乔看着若抒，不说话，眼中是她猜不透的神色。
顾若抒接着道：“事实是，就算你娶了我，顾国公府唯一嫡女，他也不可能帮你 。”
“我知道。”宋乔道。
顾若抒并不吃惊，缓缓地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乔看着顾若抒，神色淡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果然，我的直觉没有错，你是为了我这个人。”顾若抒笑道，因为她早已知道这个答案。
宋乔看着顾若抒，良久，嘴角终于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的确，因为我想娶的女子至始至终只有你顾若抒一人而已，无论你的父亲母亲是谁。”
成婚几月，除了圆房之夜说过一次“我爱你”以外，宋乔这样直白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却是头一次，顾若抒心中如湖水中掷入一块石头，一时间，涟漪迭起。
良久，顾若抒回过神来，问：“你可知为何即使我父亲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你，他也不可能帮你？”
“知道。”宋乔回答道，“顾国公为朝廷忠臣良将，自然会不偏不倚。”
“非也。”听了宋乔的话顾若抒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自己那个父亲如果真如宋乔所说倒也不错，可惜……
宋乔有霎那的惊讶，旋即平静下来：“愿闻其详。”
顾若抒收起自己的嘲笑，道：“无他，但为陈德贵妃耳。”
顾若抒无疑扔了一记重磅炸弹出来。陈德贵妃么？宋乔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理由。然而朝堂之事，宋乔早已无心，所以并没有追问。
一时间，两人各有心事，沉默下来。
良久，顾若抒打破沉默，问：“宋乔，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
宋乔看着顾若抒，眸色深邃。良久，道：“事实上，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知无不言。”
“为何嫁给我？”宋乔的眼里有期待也有丝丝害怕。即使当初成亲已有心里准备，但依旧害怕她说出自己不希望的答案。
听了他的问题，顾若抒蹙眉，问道:“难道我嫁给你不是应该的么？”对于她来说，似乎嫁给宋乔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听了顾若抒的话，宋乔心中更是疑惑，“当初是碰巧有了那个局而已。”
“什么样的局无所谓。”顾若抒缓缓道，“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个局，还心甘情愿往下跳。”
“若抒，你为什么愿意跳？”宋乔把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若抒喝了一口茶道：“宋乔，我曾说过，我觉得你很好看。”
婚后数月，宋乔已经习惯了若抒的说话方式，所以从善如流地说道：“我的确很好看，不过，五弟更好看。”
听宋乔提到五皇子宋灏，顾若抒皱了皱眉，问道：“是吗？没觉得。”
“是。”事实上宋灏身上文人气息很浓，分外儒雅，犹如清风霁月，惹眼得要命，的确比自己好看。不过顾若抒的思维与寻常女子不太一样，宋乔想，如果当初自己没亲眼见过她为宋灏伤心欲绝，他今日就信了她的话了。
顾若抒看宋乔的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问道：“你当我言不由衷？”
宋乔道：“若抒，我们已经结为夫妻，自该相知相信。你与五弟的过往，婚前我已知道，你不愿说，我自不会再问。”
听完宋乔的话，顾若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我与五皇子有什么过往？”
宋乔面色沉静，有些不忍，终究道：“若抒，我见过你为五弟黯然神伤。”
顾若抒更是奇了怪了，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有为宋灏伤心过。于是她表情古怪地看着宋乔，问道：“何时？何地？”
“去年中秋，宫中赏月宴，在御花园莲池旁假山后，你听到了五弟和右相之女罗玉菡的对话。”宋乔道：“后来，你神色黯然地走到莲池另一边，跳入池中。”
顾若抒神色古怪地看着宋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纠正一下，我不是跳下去，而是不心滑下去的。你见过谁寻死还喊救命的？”
宋乔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当时顾若抒的确有喊救命，看来自己真的是误会了。
顾若抒接着解释道：“我不巧听到宋灏和罗玉菡的对话，因为害怕麻烦，所以匆匆离开。奈何离开时没看好脚底下的路，所以滑入了莲池。”
“看来是我误会了。”宋乔道。
“至于城中关于我和宋灏的传言，我想是有心者传出去的。”顾若抒看了看宋乔，他们成婚数月，一向甜蜜，却似乎从未真正交谈过。看来，有些事情，很有必要说出来。“宋乔，多年来，顾国公府宅斗不止。这些年，看她们一群人斗来斗去，我觉得甚是无趣。我不会像我母亲那样去爱一个人，然后遍体鳞伤，像我这样只会先爱我自己的人，天生警觉。所以，当五皇子接近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的目的，并不是我这个人。”
“你就那么肯定我是为了你这个人？”宋乔忍不住问。
“宋乔，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夫君。”顾若抒道：“你要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想嫁人，哪怕是绞了头发做尼姑或者自杀也不嫁的。”
“你就那么相信自己的直觉？”宋乔问道，“我和五弟一样的背景，说不定我和他一样的目的。”
“你们不一样，或许你不自知，但是你看我的时候眼里都泛着光，实在让人心动。”顾若抒道，突然看向宋乔，眼中充满的柔情，“你一向睿智，我话已经至此，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吗？”
话已至此，宋乔自然知晓是为什么，“因为我是真心爱你。”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顾若抒给宋乔换了杯热茶，道：“你可记得我掉进莲池后是你救我上来的。”
“当然记得。”宋乔道，“你的后脑勺还被池中的石头弄伤了，当时血流如注。”
顾若抒点点头：“可能是因为当时把脑子砸坏了。”
“脑子砸坏了？”宋乔不解问道，不知道她这又是哪一出。
“嗯，砸坏了。”说罢，顾若抒顿了顿道：“以至于你当初把我救上岸时，我觉得你的俊美天下无人能比。所以，宋乔，我真的是因为觉得你好看才嫁给你的。”
事实上，顾若抒这话，虽然带着玩笑，却也有几分是真。她不会水，掉入水中后，全是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在宋乔把她救上岸时，对死亡的恐惧变成了对生的喜悦，当时她的确看这位三皇子极为顺眼，生了亲近之心，想要嫁给他之意。
宋乔深情地看着顾若抒，道：“我无须被砸，已认定若抒之美丽天下无人能比。”
顾若抒看着宋乔，笑了笑，吐出了一句话：“我们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宋乔微笑道：“也许是的。”
“那西施眼里出什么？”顾若抒问道。
“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想，大概，是眼屎吧。”宋乔缓缓答道。
顾若抒微怔，一般说冷笑话的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宋乔有一天也会如此。寂静片刻，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荡漾在整片湖上。
看着顾若抒的笑容，宋乔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大，连眼中都是笑意。
顾若抒见了，忍不住一怔，这宋乔是越来越好看了。
宋乔觉察到，问“若抒，你看什么。”
顾若抒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道：“宋乔，嫁给你，我很欢喜，因为我觉得我找到了可以去爱的人，而不是单纯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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