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饭一蔬喜无忧
顾若抒掀开车帘，对赶车人缓缓道:“改道去天香居。”
宋乔忍不住问道:“不去见国公夫人一面？毕竟你们母女已经已经一年多未曾见面。”
“不必了。”顾若抒淡淡道:“我和母亲她，相见不如怀念。”这么多年，母亲对顾知祥的纵容，导致自己心中挂念她，却难以和她亲近。若是相见，不过是途生伤感罢了。
天香居，当二来道燕北王和王妃前来时，宋翰和罗丁在研究一道名为上汤春笋的新菜，奈何多次尝试，总是觉得差些什么。
闻言，宋翰笑了起来，道:“就知道三哥和三嫂一定会来我天香居。”说罢解下身上的围裙，匆匆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嘱咐罗丁，赶紧做好这上汤春笋，三嫂最爱吃竹笋。
此时，宋乔和顾若抒正在雅间喝茶，见他进来，便替他也倒了一杯。
宋翰自顾自坐下，一杯茶下肚后，道:“久在厨房，我倒是真渴了。三嫂，谢谢你这杯茶。”
闻言，顾若抒笑道:“这不是你天香居的茶么？怎么，四皇子还想收我的茶水钱。”
宋翰笑道，“三嫂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收你的钱？”
“这就对了。”顾若抒缓缓道，“我开始点菜了，青菜豆腐羹，油焖竹笋，白灼虾，再来一份炒时蔬。”
“我和罗丁最近研究了一道上汤竹笋，三嫂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
不一会儿，顾若抒点的菜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当看到青菜豆腐羹的那一刻，她忍不住笑道:“这道菜，我已经快有两年未曾尝过，当真是想念。”
宋乔伸手用勺子替她斟了一碗，放到她面前道:“喜欢，那就多吃点儿。”
顾若抒尝了尝，道:“果真是极品美味。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罗丁，待会儿你能教我做这道菜么？”
闻言，罗丁看了看一旁的宋翰，不敢擅自回话。其实，在顾国公府时，她就很喜欢顾若抒的性子，然而又考虑到宋翰那些心爱的砂锅和碗碟，一时间真真是左右为难。
见状，顾若抒浅笑道:“四皇子，你不开口，罗丁都不敢答应。你放心，我现在手稳不少，大约是不会摔坏你厨房里的砂锅和碗碟了。”
她的话，宋翰不太敢相信。于是转过头问宋乔:“三哥，三嫂这话，可是当真？”三哥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假话，他只信他。
宋乔点点头，淡笑道:“在燕北这一年多来，若抒突然对烹饪菜肴颇感兴趣，经常出入厨房，比之昔日在天香居稳重不少，想来的确是不会再摔你这里的砂锅和碗碟。”
闻言，宋翰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罗丁，你可得好好地教我三嫂。”
“是。”罗丁回答道。
顾若抒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豆腐羹，起身对罗丁笑道:“现在就去教我，好么？”
“三嫂为何如此急切？”宋翰微微疑惑道，“反正你已回到皇城，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我已决定今日午后让卫觞送若抒回燕北。”宋乔缓缓道。
闻言，这其中的缘由宋翰已经在心中隐约地猜了个七八分，于是对罗丁道:“现在就带三嫂去厨房吧。”
罗丁领命，立刻引着顾若抒，一前一后地进了天香居的厨房。
看着顾若抒离去的背影，宋翰道:“我平生所见过的女子中，唯独敬佩三嫂。明明聪慧无比，却从未有一丝狡黠；明明美艳无双，却从不恃貌傲物；明明才华横溢，却从不忘记质朴。”
宋乔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倒是对她评价很高。”
“是三嫂她担得起我这样的赞扬。”宋翰缓缓道，“她这样的女子，本该远离纷争，过得平静而又幸福。可是，三哥，我怎么觉得此时皇城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我昔日一起上阵杀敌，驰骋疆场，是真正的生死兄弟。”宋乔道，“此时，我的心思想必你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虽然我多年安居在我这天香居内，早已不问朝堂之事，但毕竟处在皇城这权利纷争的漩涡里，不过是一向是看破而不说破罢了。”宋翰道，“三哥，我们如今这位新皇上，早已对你动了杀机，你是要如何应对？”
闻言，宋乔突然起身，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曾想过寻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与你三嫂一同归隐山林，做一对快活的神仙眷侣；我甚至曾想过，带着你三嫂出海，去寻海外仙山，定居于那里，不问朝堂纷争，无忧无虑地生活。”
宋翰饮了一口茶，笑道:“三哥这想法倒是极好。”
“只可惜，那些终究不过是闲得无聊时的幻想罢了。”宋乔缓缓道，“既然早已踏入这纷争，岂是想脱身便能脱身的？”
“的确如是。”
“现在想来，昔日我们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宋乔道，“那时年少，一腔热血，只想着身为男儿，保家卫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却从未揣摩过父皇的心思。最开始是你的腿受伤，然后是我被构陷，如今是我的舅父郭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新皇铺路，只要对他有威胁，父皇随时可以丢弃我们。”
“父皇之心狠，我也是后来才慢慢明白。”宋翰道，“可惜明白得太晚。”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宋乔缓缓道，“四弟，我终于明白，退让只会让对手得寸进尺。我不要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要让你三嫂过得喜乐无忧。”
“三哥，你要如何去做？”
“拿回兵权。”
“三哥，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闻言，宋乔拍了拍宋翰的肩膀，笑道:“四弟，我早已是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必除之而后快。我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被逼求自保罢了。而你，早已远离朝堂纷争，就不要再趟这滩浑水了。我并无把握，不要牵累了你。”
“三哥，你我是至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何必把我拒之于千里外？”宋翰缓缓道，眸中满是坚定之色。昔日战场上，他们是生死相随。这一次，三哥的背水一战，他也要参与。
“既然如此，我的确有件事要拜托你。”宋乔缓缓道。宋翰的性格他很清楚，若是不找件事拜托于他，他必不依不饶。
“三哥是想说三嫂？”知兄莫若弟，宋翰立刻猜了出来，“三嫂他是顾国公唯一的女儿，就算我们失手，想必新皇也不会牵连于她。”
“四弟，你可知道，顾国公曾让人下毒害我，也曾亲手想要溺死若抒？”
闻言，宋翰极为震惊，他未曾想过顾国公与三哥夫妇间竟然有如此大的龃龉。
“还有，新皇一直觊觎若抒。”宋乔缓缓道，“若是我死，能有一个人替我照顾若抒，给她幸福，我会欣慰。然而，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宋灝。他自心思沉重，配不上若抒。”
宋乔这番话，让宋翰更为震惊，他从未想过，新皇宋灝竟然还存有这样一番让人难以言说的心思。
“三哥，我明白了。”良久，宋翰道:“只要我活着，就会竭力保护三嫂，不让她受到伤害。”
“拜托了。”宋乔不会告诉宋翰，其实他早已安排卫觞，若是自己失败，便立刻送若抒去魔教，路远一定会保护她。他只是不想让宋翰卷入此次纷争，或许，安居在这天香居里，日日烹调自己想要的味道，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天香居的厨房内，罗丁目瞪口呆地看着顾若抒娴熟地把那块石磨豆腐切成丁。四皇子不是说她一入厨房便是笨手笨脚，手忙脚乱的么，燕北王妃的刀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似乎感觉到罗丁目不转睛的目光，顾若抒回过头，笑道:“罗丁，有什么问题么？”
罗丁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发现……发现王妃下厨房的样子……和……和昔日四皇子所讲的……完全不同。”
“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顾若抒浅笑道，“昔日我的确笨手笨脚，但到燕北以后，经常入厨房，时间久了，熟能生巧，也不再手忙脚乱了。”
罗丁笑道:“记得……昔日在顾……国公府时，王妃从未……从未入过厨房，后来是为何……突然对……对……烹饪感兴趣？”
“但为夫君故。不知道为何，在厨房里替王爷做菜肴时，我的心中十分满足。而当看到王爷笑着吃我亲手做的菜肴时，我觉得很幸福。其实，真正的喜乐无忧不就在于这一饭一蔬间的日常么？”顾若抒缓缓道，“罗丁，你呢，为何喜欢烹饪？”
“我从……从……就喜欢烹饪。”罗丁缓缓道，“这似乎是……是……我的本能，烹饪让我的心……很……满足，很……幸福。”
闻言，顾若抒浅笑道:“我们出发点不同，但终究还是殊途同归。喜欢烹饪，是因为它让我们觉得幸福。”
“是。”罗丁点点头。
青菜豆腐羹的秘诀，最重要的环节在于选材。第一，取冬日盛开梅花上的雪水。第二，取上好的石磨豆腐。第三，取刚生长半个月的嫩青菜。在熬煮之前，雪水须用瓮埋在梅花树下三个月，而豆腐也得用雪水浸泡一夜。
顾若抒听完罗丁结结巴巴的讲诉后，不得不惊叹这一碗青菜豆腐羹制作之用心。燕北的冬天倒是经常下雪，寒梅遍地，收集梅花上的雪水肯定比在皇城容易得多。她要在皇城等宋乔回家，然后经常做这人间美味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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