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共看明月皆如此

　　见状，顾若抒问宋青，“昔日你追随在王爷身边，军中的将领必然熟悉，你可有办法让我们顺利出关？”

　　“属下可以试一试。”宋青缓缓道。言罢，他便叮嘱暗夜六卫保护好顾若抒，自己去去就回。

　　当听了宋青讲诉了一番来龙去脉后，左修和莫庭愣住了。王爷竟然还没有死？虽然他们希望这是真的，但未免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还请两位将军放行。”宋青跪下，行了个大礼，“宋青感激不尽。”

　　左修立刻把宋青扶了起来，道:“宋统领，你如此这般，我们二人怎受得起？并非我们不愿意放行，而是此事干系太大，太难以让人信服。可否能让我们二人，亲自见王妃一面，再做决定？”

　　宋青长年跟随王爷，昔日又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他的话，他们自然是相信的。但传闻中，燕北王妃顾若抒聪明狡黠，既然这话是她说出来的，自然是有待商榷了。毕竟当初王爷殉国以后，蓝平，左修和莫庭曾私下调查过，似乎王爷之死与顾知祥脱不了干系。而这顾若抒，则是顾知祥的女儿，他们实在是难以信任于她。

　　其实，仔细想来，左修和莫庭的要求并不为过。所以宋青道:“两位的要求，待我征询过王妃，再来回话。”

　　当宋青回来告知了左修和莫庭的要求时，顾若抒笑道:“见，自然是要见的。”

　　当见到顾若抒那一刹那，左修和莫庭极为震惊，只见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青丝如瀑，当真是美得摄人心魄。难怪连燕北王那样的少年将军，待她亦是爱不释手。

　　顾若抒浅笑道:“两位将军好。”

　　闻言，左修和莫庭终于反应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妃。”

　　“不必多礼，两位将军请坐。”

　　左修和莫庭依言坐了下来。

　　“宋青道，两位将军想要找我解惑。”顾若抒开门见山道:“但说无妨，我定会知无不言。”时间紧迫，她只想早些出关。

　　既然顾若抒这么爽快，左修和莫庭也不再顾及其他，问道:“当日扶王爷灵柩回朝之时，属下分明仔细检查过，并无异常，王妃却言王爷还在人世，这其中所谓何故？”

　　“当日那棺中的确不是王爷的尸首。”顾若抒淡淡道:“因为，那具尸体的脸上贴着一张精妙的人皮面具，所以你们误以为是王爷。。”

　　人皮面具？左修和莫庭从未见过，实在是觉得简直匪夷所思。

　　见他们不信，顾若抒从包袱里拿出当日阿九替自己做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俨然变成了元一公主的样子，缓缓道:“两位将军现在应该相信这世间有人皮面具这样的东西了吧。”说罢，她把面具取了出来，细心地收好。

　　眼见为实，她这一举动，左修和莫庭不得不相信。左修问道:“即便王爷未曾殉国，王妃又为何如此笃定王爷现在身处北漠？”

　　“我与那北漠的三皇子高磊是故人，前些日子他送了我一幅特别有深意的画，一番仔细地揣摩后，我想他是在告诉我，王爷就在北漠。”顾若抒缓缓道。

　　“如此说来，王妃也并不能确定。”莫庭皱了皱眉头，“若是王爷不在北漠，如此这般，岂不是徒劳无功，而且随时都可能身陷囹圄？”

　　“我是不能确定。”顾若抒看了看他们两人，声音中却是透着丝丝决绝的味道:“但王爷是我的夫君，哪怕是只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我要找到他，带他回国。”

　　言罢，顾若抒站起身来，朝左修和莫庭两人缓缓地跪了下去，道:“还望两位将军放行。”她这一生，向来都是倔强无比，从未求过人。而这一次，为了宋乔，她心甘情愿。

　　见状，宋青走了过来，亦跪了下去，道:“还望两位将军能给予方便，放我们出关。”

　　顾若抒那一跪，实在是太出乎左修和莫庭的预料，愣了片刻，他们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想要扶她起来。奈何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燕北王妃，想扶也不敢扶。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两人亦是跪了下来，道:“王妃实在是折煞我们了。你今日之言，我们十分愿意相信。但是此刻蓝将军不在，我们终究是做不了主。不过蓝将军已经让人带了口信，大约这几日就会回到边关，到时候再给你答复如何？”

　　“需要等几日？”

　　“最多不过三日。”

　　“好。”顾若抒回答道。三日便三日，若是三日后他们仍是不放行，只得另想他法。也不知道四皇子宋翰现在情况如何，此时若是他在，恐怕这些将军更愿意放行。毕竟宋翰与宋乔的兄弟之谊，郭家军人尽皆知，他们断然不会怀疑于他。

　　不知道为何，宋翰、夜宸舒和莲粥三个人一路北行，居然无比顺畅，再未遇到任何阻拦，当真是奇怪。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的行程得以加快。

　　最初，莲粥被夜宸舒执意带走，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丝怨念。不过她向来是随遇而安的人，路程行得越远，她心中的怨念便慢慢消散。她曾听苏先生提及过，那北漠风光，甚是瑰丽。有生之年能够去走上那么一遭，也不算坏事。最后，她索性放开心结，与夜宸舒有说有笑起来。

　　一旁的宋翰冷眼旁观，不得不佩服莲粥的洒脱。若是换自己帮了别人，却被挟持去别的地方，哪怕是出于好意，也不可能如此和颜悦色。

　　蓝平果然在三日之后到达了边关，当听到左修和莫庭提及燕北王妃顾若抒带着宋青及暗夜六卫，要求出关营救宋乔时，他心中大惊。前些日子，燕北王妃突然不知所踪，惊动朝野，皇上更是命人在整个皇朝追踪，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来到了边关。此事极为重大，于是他连夜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

　　彼时顾若抒正趴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明月，心中竟然生出丝丝愁绪。

　　皓月当空，自是美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宋乔，不知道此时，你是否跟我一样，共赏一轮明月，思念着彼此？

　　隐隐约约有脚步声，顾若抒回过头去，是蓝平。

　　她站起身来，浅笑道:“蓝将军，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在灵柩回到燕北王府时，她执意开棺。她知道，他对她的印象实在是不好。

　　“王妃，好久不见。”蓝平行了个礼，淡淡回答道。说实话，当初她执意要开棺一事，给他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这个女人太过于强大，给人压迫之感，他实在是不喜。奈何她却道王爷并未殉国，如今身在北漠，是故他不得不来相问。

　　“蓝将军请坐。”顾若抒开门见山道:“想必左将军和莫将军早已告知了将军我此行的目的，不知道将军考虑得如何？”

　　“末将有几个问题，实在是想不通。”蓝平缓缓道:“不知道王妃是否可以帮忙解惑？”

　　“将军但说无妨，我必知无不言。”

　　“顾国公是不是当日谋害王爷的推手？”蓝平看着她，想要观察她脸上的神态变化，奈何她却是神色如常，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没有任何迟疑，她回答得极为干脆，蓝平极为意外。她这样子，倒不像是顾国公的唯一女儿，而像是陌生人。

　　“王妃可有证据？”蓝平问道。自己一早就怀疑此时顾知祥脱不了干系，却苦于没有证据。若是燕北王妃能够拿出证据，他也好了结了这一桩大事。

　　“没有。”顾若抒摇了摇头，在皇城时，她被宋灝密切监视，处处被人掣肘，怎么能够收集证据？

　　燕北王妃这话，实则说了等于没说。万般猜测，没有证据，怎么坐实？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顾知祥一定是谋害王爷的推手，因为……”顾若抒顿了顿，淡淡道:“因为昔日在燕北之时，他便让人换了先皇所赐的紫红华英酒，想要毒害王爷。”

　　明明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王爷，却一次又一次地谋害王爷，顾知祥这个老丈人真是当得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能让他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人，自然该是……蓝平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然而顾若抒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丝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顾知祥虽然心思深沉，但终究是军人出生，虽然严苛，但素日也算得上爱护士兵。能让他做出送我朝三万名将士赴死之事的，普天之下，唯有皇帝宋灝一人而已。”她要把谋反的种子深深地种在这些将士的心中，长成大片的荆棘，每每午夜梦回，便觉得刺痛难忍，唯有除之才能后快。

　　他日，若是自己能成功带宋乔回来，她定然会鼓动他……起兵造反。很多事情，逃避已经不是解决的办法，唯有登上那高位，才能无忧。她知道他有他的坚持，做人的信条，在那之前，她一定会给他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

　　闻言，蓝平抬头，仔细地看着她。妄议君王一事，本是死罪。而她此时表情，却是格外的平静。她亦看着他，似笑非笑，未曾输过分毫。蓝平第一次意识到，燕北王宠爱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郭将军不喜欢她，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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