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公主名婉

　　“说实在的，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个晚晚矫揉造作，可赵行之就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叶芊芊说着，嫌弃地白眼，“你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

　　张子钦眼神无辜，流过一瞬好笑的神色：“男人喜欢什么类型，玉衡姑娘不是最在行吗？”

　　听到“玉衡姑娘”四个字，叶芊芊倒吸一口气，清者嗓子道：“呃……保密，保密啊。”她俘获了万千荡子，独漏了赵行之一人，想到这里，一阵阵挫败感油然而生，爱而不得的辛酸再次翻涌。

　　她静默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可一向惜字如金的张子钦却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他主动讲起他的陈年旧事，虽然像流水账一样一笔带过，但展现在叶芊芊眼前的也是一幅幅笨拙小孩的成长画册。她躺在草地上，好像已经忘记被法力束缚的不悦，因赵行之而躁动的心有了些许安慰。她猜不透张子钦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曾经利用过、算计过自己，今天又姑且算是安慰了自己。他的话，时而有情，时而冰冷，无法揣度他的意图。

　　樊州帝都，皇城之内，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公主王婉双沐浴更衣完毕，她的鎏芳殿内香气氤氲，莹莹烛火，衬得她人比花娇。随侍的婢女将一柄折扇呈上她面前，她笑靥如花，梨涡醉人地放在手中把玩。随手从妆奁中挑出一个玉镯递到婢女手中：“去把这个赏给元满，他做得很好。”

　　婢女接过玉镯，瞬间惊得瞳孔微颤，双手抖了一抖：“公主，这……这是前些阵子皇上刚赏的和田玉，是外藩进贡而来，赏了元满可是有些大材小用？”

　　公主微微一哂，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动着：“这算什么，若不是元满今日配合我演了出戏，本公主的姻缘还不知何时能拨云见日呢！”见婢女行动迟疑，她又笃定地吩咐道，“去吧，以后这些东西多着呢，皇兄不会介意的。”

　　“朕赏给你的东西，你随手就送人，看来以后有新鲜玩意儿都不能送进鎏芳殿了。”男子慵懒的声音一出，王婉双便知是自己的皇兄——当今圣上，大卫的皇帝，王玺。她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笑容灿烂地迎上前去行礼：“皇兄这么晚过来，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朕来看自己妹妹，还要兴师动众一番不成？”王玺不拘小节地坐在上位，一脸赖皮模样。

　　王婉双会心一笑：“搁在前些年皇兄这样便罢，如今您是天子，有太多的眼睛盯着，婉儿怕有心之人算计您。”

　　王玺若无其事的一摊手，眼角的笑意透出几分凝重与疲乏，不过转瞬即逝：“婉儿今日什么喜事，连新得的镯子都送人了！”他佯装努嘴生气，眼眉一挑，颇有看好戏的架势。

　　“没。”王婉双颔首，双眼不再直视王玺，指尖撩起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婉儿只是想，依照咱们大卫的规矩，和亲之前是要当着整个后宫和皇上的面行会面之礼，倒时候免不了手脚麻利的人打点。婉儿提前打赏了鎏芳殿的奴才们，以资鼓励，免得倒时候他们因繁忙疲惫而有所怠慢。”

　　王玺不禁啧嘴：“你的下人就是你给惯出来的！公主的会面之礼都敢怠慢，这脑袋也是不想要了。”听他这句话，前来上茶的婢女吓得差点打翻了杯子，他将这小老鼠般的滑稽样子尽收眼底，打趣道，“朕就一说，你怕什么，若是摘了你们的脑袋，你们主子还不得跟朕拼命啊！”王玺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不再理会毛手毛脚的宫人，继续对王婉双道，“婉儿能想得如此周到，朕深感欣慰。只是朕记得你原是抗拒和亲的，如今怎还自己上心了？”

　　王婉双莞尔：“婉儿就算再不愿，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礼数不可乱，长的是大卫的脸。”

　　王玺长吁一口气，神色已不似方才和悦：“你素来懂事，只是这门亲事实属委屈你了。”话到此处，他无心喝茶，疲惫地半倚在手边的软垫上，“且不说他赵钤在西梁便已添多房侧室，远赴大卫迎亲还带了一位随行。单是在大卫，他就足够放肆。刚来的时候，他流连天香阁，甚至大张旗鼓地要迎娶一个名妓，近几日又同一群纨绔子弟鬼混，此等劣态，简直令人作呕！”

　　听到王玺像列账目似的把赵行之寻欢作乐的日程一一批驳，王婉双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笑意不改：“王兄前朝政务繁忙，竟还能抽空侦查未来的妹夫，看来婉儿在皇兄心中分量不轻啊！”

　　“你还笑？心真大！”王玺看着自己这白净如纸的妹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你是朕最亲的妹妹，朕自然舍不得你受苦，提前知晓，你才能多张个心眼。”

　　王婉双笑眼盈盈，走上前去给王玺轻轻扇凉：“说不定他只是作出风流荒唐的样子给我们看，骨子里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儿郎呢！”

　　王玺浓眉一挑，脸上流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怎么？唐岐山一见，你就把心许给了他？”显然，他不知道她偷偷跑出宫又与赵行之来了一次“偶遇”的事。

　　“皇兄莫要再说笑了。”她底气不足，面颊上迅速飞起的酡红已暗示了一切，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王婉双岔开了话题，“不知会面之礼准备得如何了？”

　　“会面之礼就在三日后，一个月前朕就让阮贵妃那边去打点了。赵钤上次入宫时朕便知会他了，你若不放心，朕明早遣人再去世子府通传一遍。”

　　王婉双颔首浅笑：“有劳皇兄。”

　　翌日，叶芊芊同往常一样在浣衣司做工，心情不畅的话就暗自伤神一会，接着下一个活也就姑且放下。兰信时不时地凑过去看一眼，确认没什么才默默走开。

　　午饭时候，叶芊芊吃了几口就下了桌，其他婢子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当她身子不适。兰信端了粥跟过去，看到叶芊芊看着手中为赵行之绣的荷包出神，她走上前去，荷包上面的绣样破了个大洞，丝线也被挑得不成样子了。

　　兰信从她手中轻轻抽出荷包，惋惜道：“呀，好不容易做好的，怎么就破了？”

　　叶芊芊细长的指尖划过破破烂烂的线头，有气无力地说：“昨儿一气之下被我给铰了，连绣样的底儿都没留。”

　　“现在后悔了？”兰信看着她没有精神的脸，柔声道，“咱们浣衣司属云初懂些绘画，我拿给她看看能不能补上。”

　　叶芊芊听到后失神的眸子动了动：“云初擅作画？”

　　兰信见她顿时精神起来，倍感欣慰：“是啊，有时候云初窜到绣房里帮丫头们画图样，还能赚回点好丝线呢！”

　　叶芊芊听到这里，黛眉微蹙，双眼凝神，她没有直视兰信，只呆呆地接过兰信递上来的粥碗，若有所思道：“好，那就拿给她吧。不过这图样复杂，可能要难为她了。”

　　打从昨日赵行之接过晚晚送来的手帕，便心神不定，一会拿出来看几眼，嘿嘿傻笑一下，一会又若无其事地塞进口袋里，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又拿出来。这一日，他又去晚晚住的客栈寻她，可是人家已经走了。他不禁自嘲，觉得自己头一次有了求之不得的无奈：“不过是一块帕子罢了。”他又掏出来看了一眼，随手丢在了桌边。

　　“殿下，这晚晚姑娘与您只是萍水相逢，她若真对您有意也不会不辞而别。”杨四看着被人下了降头似的主子无奈道，“比起这个，您还是好好准备两日后的会面之礼吧。”他一语点醒梦中人，可以说是一盆冷水泼醒了赵行之。

　　会面之礼对于他而言就相当于拴住野马的缰绳，禁锢了他的恣意妄为。想到此处，他内心中的伤感被勾了出来，他想起了那个陪他月下对饮、一解千愁的女子，红颜知己，莫过于此。

　　“把芊芊叫过来吧。”他声音很轻，在外人看来透着心虚。

　　“啊？”杨四生怕自己听错，反问这一嗓子把赵行之惊了一下。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杨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赵行之连喊带骂地打发出了书房，面对门外一脸茫然的其他下人，他的手从头摸到脚，掩盖自己的狼狈，然后昂首挺胸地端起大总管的架势往浣衣司去。

　　杨四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看得出主子待叶芊芊不薄，依着现在的情况，叶芊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他到浣衣司请人，言行举止各个方面都恭敬了许多，旁人见了一反常态的杨公公，心里也都泛起了猜疑，交头接耳着叶芊芊的日后生活当如何如何。

　　叶芊芊进了赵行之的书房，毕恭毕敬地行了个下奴对主子的大礼，赵行之看她的样子，想要上前的步子又止住了。可面前的叶芊芊仍像一尊雕像巍然不动地跪在那里，凝重的空气比暑气的闷热更令人窒息。

　　“明日随我入宫行会面之礼吧。”他左思右想，绞尽脑汁，终于寻了个由头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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