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归于平和

　　一封洋洋洒洒三千言的信，赵在渊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猛地警醒。这应该才是周方写这封信的意图。他收起信件放在桌子上感慨道：“周大人真的是公忠体国，看了这封信，我对周大人感佩之至，真希望天下都能像他一样。”

　　“父亲的忠心始终如一，教导我们也是以忠字为大道。”

　　“在你临行前，周大人可还有别的交代？”

　　周承基笑着说：“父亲特别交代过，一定要替他给您请罪。按照规矩，来归州见您，给您请安该是他亲自来的，只是襄州的形势如此，他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派我来的。”说着，周承基站起身庄重地拱手鞠了一躬，继续说：“周方之子周承基代山南道节度使周方向皇子殿下您赔罪了！”

　　如果从一开始，周承基对他就是如此敬重的态度，赵在渊会惊讶，但是此时，对方的举动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在孔狄临走前，两人对周承基此行的目的做过诸多假设，其中除了掌控归州，呼应襄州之外，周方会如何处理与赵在渊的关系也必然是他的重要目的之一。

　　毋庸置疑的是，周方绝不会放弃在山南道的地位和控制力，那么，赵在渊的存在就是潜在的威胁，即便他现在既没有势力也没有威望。但是另一方面，他与王伦枕戈待旦，随时就会开战，赵在渊的身份会有巨大的作用。

　　其一，赵在渊手持獬豸宝印，如果站在周方一边，那么他就会师出有名，士气大振；其二，可以借他的名义，命令周围其他三道的兵力加入战场，攻击王伦，而不是隔岸观火。即便葛元通、陈鹤祥、冯昌贵三人不听命令，也不敢做出黄雀在后的行径。这才是赵在渊对于周方的意义。

　　因此，对于周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赵在渊控制在自己眼皮底下，你王伦挟持圣上，我周方就可以挟持皇子。这一点，赵在渊清楚，孔狄也赞同。

　　果不其然，今日这场宴会，周承基花了那么多心思，最终呈现的还是一场鸿门宴。下马威、奢华的宴会、接风洗尘、花魁群舞、肺腑感言，其实都是在试探自己，想要找到自己的弱点，然后下套让自己上船。此时，对方的最终目的终于露出来了。

　　赵在渊心说，既然你们这么“坦白”，那我也不能太直接了。况且此时对方这么一副笑脸，他还真是下不去手，他微笑着说：“周大人太客气了，他是两朝的元老了，立下过汗马功劳，父皇都极为敬重，更何况是我了。现在周大人又身负重任，自然是离不开襄州的。”他极尽恭维，却丝毫不提去襄州的事。

　　周承基见赵在渊如此态度，欣喜道：“多谢殿下惦念和宽恕。父亲还说了，襄州一战，可能是决胜负的驿站，一定要请您去襄州坐镇。殿下，您看？”

　　他以为是父亲的信让对方放松了戒心。在临行前，亲眼看着周方写下这封信，其中的内容他了如指掌。开始，他也不明白周方为何像给皇上写折子一般面面俱到，事无巨细，而且言语间敬重恭维。周方却说，这位皇子年纪尚小又突逢大变，无论表面如何，心里必定如惊弓之鸟，我把他捧上天，捧得跟真皇帝一样，他才会觉得在我这里是安全的。不然的话，他不会轻易踏足襄州的。

　　“襄州我是一定要去的。只是近些日子有太多事情要办，等些时日吧。”赵在渊说。

　　“殿下，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办的，您尽管吩咐，何劳您大驾。”

　　赵在渊心说，看来你们是心急如焚地想把我关进襄州啊，那我可真得找点理由拖延一下了，关键是，如果自己拒绝去襄州，周承基会怎么做是他无法预料的。他想了想说：“不忙，我在归州这么久，早就听说周家二位公子聪慧过人、见识非凡。好不容易见了真人，你我总要先尽兴才好。”

　　周承基听到赵在渊的恭维，还以为父亲的信起了大作用，此时对方想跟自己拉近关系，缓和刚才的紧张气氛，心说，这样也好，等把你哄高兴了，再把你哄到襄州去。只要你去襄州，一切都好说。他于是说：“殿下你这么说，我自当奉从。今日，您想要什么，能办到的我都绝不推脱到明日。”

　　“你在归州说这话，我信。不过你今日准备的这些美食、美酒、美女已经足够丰盛了，只要不浪费了就算尽兴了。”赵在渊爽朗大笑。

　　周承基听闻，说道：“这好办。”他挥挥手，那边张继莘就退下去开始张罗起来。

　　凤箫声动，舞台上一左一右，两位翩然的身姿再次登台，而这一次，两人不再是一样的服饰。左边一位，身材丰腴、一袭红装、嘴唇红艳、眼角描凤尾、眉心点红痣，抬眉望眼都是如烈火般的热情气息。右边那位，身段柔软，素纱白裙、肤若凝脂、脸腮粉红、手持淑女扇，一举一动都是如清泉般的温柔俏皮。

　　两人如打擂台一般，在舞台上各分半壁江山，争奇斗艳。台下的众人此时已经酒意上涌，有的已经开始满堂喝彩。

　　赵在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精彩绝伦的表演，也喝彩道：“好！”然后举杯示意周承基，然而眼睛却始终不离大殿中央的舞台。

　　周承基见状，心笑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呢，原来是装斯文、立牌坊啊，不过你现在不还是变回了原型。但他嘴上却说道：“能得到殿下一声称赞，明日她们两人的身价就得上涨十倍，说不定名声从这里传到秦淮河都是应当应分的。”

　　说着话，刚才那几列女子再次手捧托盘，进入大殿，从上而上，开始上新的美味。刚才，赵在渊的心思不在饭菜酒色上，没有在意。此时不想那么多，只跟周承基打太极，有了闲情，他好好品鉴了几道菜，不得不说，张继莘今天真是下了血本。每一道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用料讲究，有两样，他在京城品尝过。即便在京城长安，那也是难得一遇的美味。

　　尝着美味，喝着美酒，看着美人，享受着佳人伺候，虽然这些对他而言，既不稀奇也不陌生，但赵在渊仍尽力表现地极为享受。一旁的周承基得到了赵在渊的许诺，也松了一口气，何况他爱好便在于此，于是也开始欣赏起来。

　　宴会从一开始的暗语争锋，到鲁文深的针锋相对，再到周方的盛情邀请，此时终于归于平静，只是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却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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