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成为妖怪的充电宝
第五天了。
张方同在荒郊野岭，已经做了五天的野人。
五天里，他无数次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把女妖怪杀掉，可也仅仅只是限于想而已，因为要应付周遭的恶劣环境已经是非常勉强不易了——
哪里还有精力去干其它的事？
他也问过铜脉：
“我们到底是要去哪？还要前进多久？难道入世就只有一条道路可选，只能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没有别的路了吗？”
铜脉不曾回答他这些，却向他讲解了一些“想要活命，就必须知道”的点，听得多了，张方同也懒得再问，只想着把命留着，总有摆脱在这山野的一天。
“小子，你记住，如果在地上的碎石中间，发现了一种紫色的、发出微光的甲壳虫，看到最好就是不要去碰，如果被挨到了皮肤，那你一秒钟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巴掌狮一本正经：
“还有，清晨四五点中的时候，有时候空中会飞舞一些看上去很漂亮的蝴蝶，劝你也不要打主意，因为这种蝴蝶外表艳丽，内心却很歹毒。”
“只要你伸手让它停在了手背上，那么，它立马会化为一根尖针从你手背的血管钻进去，直达心脏，将你的心一口一口全部吃掉。”
听了这些话，张方同倒没有认为铜脉在危言耸听。
关于昆虫的厉害，以前他也曾领教过，在非洲原始森林中，他见过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的黑蚂蚁，所经过之处，生物几乎是瞬间由血肉之躯变为了一堆尸骨。
还有美洲某个部落，会下毛毛虫雨，一旦被那些毛毛虫不幸砸中，接触皮肤的地方会有灼热之感，然后发生溃烂，扩散，让人痛苦地死去。
只不过目前的环境，那些昆虫更加“妖”化了。
“放心，我对那些东西一点也不好奇。”
张方同闷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了一阵响动。
走在前面的芈惑最先察觉，她停了下来，来不及刹住脚步的张方同差点撞到了她身上，还好最后关头调整了一下重心，勉强站稳了。
他嘀咕了一句，耳朵也捕捉到了声音。
这是......
什么昆虫的翅膀在震动？
声音开始听上去很远，后来越来越近，最后干脆铺天盖地了袭了过来，一群密度相当高的蜂类亮相，乍一眼看过去，一片模糊不清的黄色。
呃......
有谁捅了蜂窝吗？
“站住别动。”
铜脉立刻说了一句。
它是知道这种蜂类的，通体黄色，不仅尾部有毒针，口里也能吐出毒雾，喜欢群体行动，专门挑选活蹦乱掉的生物作为口粮，一旦被其缠上，便很难脱身。
眼下，妖王大人失去了妖法，张方同无用凡人一个，能与它们进行有效周旋的，也只有自己了，可要是说其余猛兽还好，对付这种昆虫类，铜脉真心不擅长。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芈惑自然也清楚黄蜂的脾性，她站在那里，就像定住了一样，张方同则感觉身体有点僵，想动也动不了，天知道，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会发出“嗡嗡”声的东西了。
这群黄蜂像一群霸道的土匪，不断变换位置去寻找口粮目标。
它们还真的是只对“活泼”的物体感兴趣，很快，周遭凡是会动的生物，例如野兔野蛇之类，都被它们包围了上去，瞬间成为肉泥。
张方同强忍住恶心，干脆闭上了眼睛。
在就这时，又有另外一种响动传了过来。
与“嗡嗡”声不同，这一次是类似于“咳咳”的叫声，也是由一个群体发出，仅凭声音不能判断出是什么，张方同睁开眼睛，瞳孔不由得因为惊异而放大。
他看到了什么？
一群头部像是蜘蛛，身体却像是猫头鹰的怪物，怪物张开犹如蝙蝠般的翅膀，双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让气氛变得相当阴森。
它们与黄蜂相遇，就是天敌见面。
一时之间，双方混战在了一起。
由于杂乱，张方同看得不是十分清楚，只见一黄一黑两群东西混合成了黄黑相间的形式，体型大的黑色物种不断发出尖锐的怪叫声。
那是因为黄蜂尾部的毒刺刺到它们了。
紧接着，又有一股青色的雾从黄蜂口中吐了出来，还好距离张方同他们有一段距离，才没被毒物波及，不过纵使是这样，只是看着也让张方同觉得惊险。
最后，两群势力谁也没有占上风，而是不断死了自己人往下掉落在地上，直至全部死了为止，刚才还很吵闹，此时静悄悄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场搏斗，没有输赢。
只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在大自然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如此无谓的斗争发生在不同物种之间，生命就在你撕我咬，你狠我毒之间消失，不过很快，又会有新的生命出生，如此往复。
乐此不疲。
张方同心生出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他看向芈惑，芈惑脸上面无表情，而铜脉则早就见怪不怪了，看芈惑动身继续前进，它也催促着张方同：
“走吧。”
于是，两妖一人继续前行。
走在后面，张方同若有所思，他想着芈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再想着这些天来的种种遭遇，不免感到两人之间的差距，这女妖怪，不管遇到什么，都是那么面不改色。
要说她淡定，还是冷血？
“小子，不要每天都垮着一张脸好不好？”
见张方同没什么好脸色，铜脉不满。
“抱歉，我可笑不起来。”
没哭就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张方同心里嘀咕着，觉得巴掌狮啰嗦，不过话说回来，一路上如果不是有它“活泼”一点，行程会更加的闷。
因为这女妖怪，根本就是个哑巴。
不仅不会跟你讲话，还会让你觉得你的存在感很低。
张方同甚至都怀疑，这女妖对他有性别的辨识吗？
她对他的相处方式，十分之淡然。
他就像是她这段时间要带在身边的一样物件一样，没有交流的欲望，她没有直接跟他表示过任何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听铜脉说。
如此之寡淡，张方同真怀疑女妖怪是怎么当上万妖之王位置的。
“狮子，我们大概还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离开这鬼地方？”
“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急？”
“早点走出去，早点好好休息一会。”
“你这小子体力不行啊，不是吃过一顿饱肉了吗？这才隔了多久？就你那饿鬼投胎的食量，走个两天两夜都没问题，少给我装。”
“我也没吃多少，不要用你的食量来衡量我的。”
被说体力不行，张方同有点不爽。
这狮子跟他应该是八字不合吧，怎么每次都有话可以呛他？
“歧视我体积小？”
铜脉不干了，正当要与张方同可能爆发出一场斗话之时，走在前面的芈惑突然转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准确来说，是扫了张方同一眼。
张方同心里有一股发毛的感觉。
自己想杀这女妖怪的心思，应该没有被她看出来吧？
答案不得而知，只见芈惑扫了那一眼之后，居然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转而走到另外一处平坦一点的地势，然后就地盘腿坐了下来，铜脉十分惊讶：
“妖王大人，为什么......”
为什么要现在休息啊？
它毕竟只是小跟班，知道芈惑的个性是不喜欢解释任何事情的，所以只能有点纳闷地跟了过去，至于张方同，也是不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这女妖怪听到小狮子说自己累了，所以休息一会？
这......
怎么有点受宠若惊？
不过马上，事实就证明——
想太多。
就在张方同也往地上坐了下去之后，芈惑突然把自己的身体背靠向他的背，以一种休养生息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张方同吓了一跳，想站起来，被铜脉制止住了。
“哈哈，原来如此。”
铜脉明白了，芈惑这是在利用张方同的“极阳”体质，来调整自己因为妖力尽失而失去的平衡，以免出现血脉絮乱的情况。
而张方同想了一下，也了解了目前的处境。
他内心不由得奔跑了一万匹马儿......
谁能想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妖怪的“充电宝”呢？
内心悲催加无奈的张方同，身体似乎也不能移动，只能任由芈惑这么靠着，时间一长，未免感到无聊，他看向巴掌狮铜脉，决定找它聊天解闷。
哪怕是斗斗嘴也好。
“狮子，为什么你的体型这么小？是被施了什么妖法，还是天生如此？”
铜脉斜着眼睛盯了张方同一眼：
“天生如此。”
“这个时代的生物真奇妙。”
“......什么意思？”
“在我们那里，没有你这种尺寸的狮子。”
铜脉想了想，开始问了一个正经的问题：
“小子，你总说你那里，你那里，那里如果不是地狱的话，是什么地方？”
“是未来，也就是四百多年后的现在。”
“未来？四百多年后？”
铜脉明显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张方同也不知道怎么用科学的词汇跟它解释清楚，思考了一下，干脆把这种事变得玄幻了起来：
“你们肯定有一样法术，是可以瞬间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的，那么在空间的基础上，再加上时间，比如你想回到两天以前，或者跳到两天以后。”
“瞬间转移这个法我知道，像我们妖王大人就会。”
铜脉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能回到几天前，几天后......这个没听说过。”
张方同见有教育成功的希望，便继续解释：
“你之前就是误打误撞遇到了懂这种‘法术’的人，然后被施法了，去到了一个四百多年后的地方，然后遇到了我，你很幸运地被法术再次带回来了，我就比较倒霉。”
铜脉想起自己之前那次经历：
“你是说，我在山洞看到的那两个穿着奇怪衣服的人，会那么厉害的‘法术’？”
“对，那一男一女，肯定大有来头。”
张方同之前就猜测，对方肯定已经掌握了穿越时空的技术，只不过他们是来自哪个时代，还有待更多的信息去确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对方。
“他们懂的这种法术，能回到从前？那真希望可以再次碰到。”
铜脉虽然是只小狮子，可面部表情十分拟人化，此时它脸上就出现了一种有些落寞的神情，与之前的傲慢相比较，反差未免有点大。
“喂，你想到什么了？”
这种反差吸引了张方同的注意。
“我想回到两百多年前。”
“两百多年？为什么？”
“那时我爹娘还在啊。”
张方同顿悟，感情这小狮子是思念已故的家人了。
“......你今年多大了？”
“多大？我已经活了三百多年。”
铜脉趴在地上，无视张方同的惊讶表情。
“三百多年？！”
难怪这小狮子一直叫自己“小子”“小子”，按年纪来说，它辈分确实是相当高了，可看上去还只是年幼狮子的模样，或许是它们这个物种，能活个一千年？
我去，真是妖怪啊。
“你爹娘一共生了多少个小孩？”
无聊着也是无聊着，张方同竟然跟铜脉聊起了家常。
“就我一个。”
“那跟我一样，是独生子。”
铜脉有些警惕这凡人小子为什么突然跟它热乎了起来：
“你好好在那坐着，我们妖王大人正靠在你后面呢。”
张方同“切”了一声，他当然知道现在有个女妖怪正背靠背贴着他坐，不过，他非但没有觉得发热，还有一阵阵阴凉的感觉，仿佛靠着个死人一样。
如果不是铜脉提醒，他完全只想忽视好吗？
“哼，小子，不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你对妖王大人有用，可是你的福气。”
“这份福气还是留给你吧。”
张方同翻了个无可奈何的白眼，没什么心思说话了，他盯着地面，看着土地上的纹路，盯得久了，竟然从纹路上看出两张脸的模样。
那是他的父母。
他一愣，随后晃了晃头，地面上的模样就消失了。
按照他的推测，最先发现他失踪的，应该是好友梁博，而梁博应该是会通知张家，确切地说，他会首先通知爷爷，因为爷爷才是家里名副其实的家主。
而以爷爷的性格，他会......
他应该会向父母隐瞒失踪的事情吧？
张方同总有一种感觉，就算爷爷知道他发生了意外，也不会很惊讶，毕竟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爷爷有不淡定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一副山立不倒的样子。
他们爷孙俩的关系，其实有点微妙。
也许是开古董店的缘故，张家的气氛是有点“等级森严”的，其中有一些规矩，让张方同排斥，也有束缚之感，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自小就对“自由”十分向往，并身体力行了。
坦白说，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乖”的孙子。
至于孝顺的儿子......
好像也不能算吧，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恋家的人。
辍学离开家里以后，每次从国外回来，他能感觉到父母还是挺开心的，而每次短暂相聚又远行时，父母眼里大多半的都是不舍，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选择性地当作“看不到”。
如此想来，他心中生出一股内疚。
希望父母能暂时不知道他失踪这件事，尽量等到他成功穿越回去吧。
正当发愣之时，后背突然间一空，来不及准备的张方同差点后仰倒地，还好用手撑在地上才不至于出丑，开口正想骂一句，只见芈惑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扫了他一眼——
忍住了。
只能是心里嘀咕。
这女妖怪，难道结束掠夺我的阳气之前，不会提前说一声吗？
“小子，要休息也休息够了吧？还不快手脚麻利点爬起来，继续上路了。”
铜脉又是口气傲慢地冲张方同发号了句施令，张方同心中诸多不爽，不过他又能怎么样呢，想起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暂时还是得忍着。
“知道了，别催。”
哼，总有一天有报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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