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抉择

　　威克港，达蒙目前所在的港口。

　　敌日战争结束之后，达蒙就被“放”在了这里。显然，这是折叠世界建设者有意而为之的——敌英战争的第一战场就在这里。

　　然而，从达蒙来到这里算起，折叠世界中的时间已经过去近五个月，现在是十一月下旬，数天前，巨大的维多利亚第五次摆过威克港，但岛舰已经被海下部队拖住，此处并没有敌军可供摧毁。达蒙望着这位老朋友远去，只能对它说——圣诞节见。

　　在这五个月中，达蒙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惨烈，也得知了许多他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岛舰、一级二级帝国炮、沼泽壁、维多利亚以及极金意志人这种超级士兵。

　　四天前，“五号”极金意志人被一颗“犀牛榴弹”正面命中头部导致外骨骼坍塌，当场阵亡。至此，量产计划所产出的五名极金意志人全部殒灭——前两名是在第一轮攻防战中，为了拆除那架二级帝国炮而牺牲的，他们死在了九州舰上。而后三名，包括临时重铸完成的五号极金意志人，都是作为海下部队去破坏岛舰推进器时殒灭的，这三人的尸骨，已经被大西洋的海流吞噬，飘向没有墓碑的远方。

　　即使如此，九州舰还是没能撞击防御壁。在长久的鏖战和对峙中，岛舰的十二个主推进器已经被摧毁十个——只剩两个主推进器，根本无法带起岛舰巨大的舰体，“冲撞计划”完全破产，甚至连撤退都无法做到了。

　　鉴于这样的情况，岛舰索性停止了前进，就停泊在距离防御壁约八十公里的海域。它先是大摆海下火力阵型，优先消灭那些失去了极金意志人的海眼群，然后再将炮火集中轰炸向防御壁，试图击穿它。

　　效果并不好，防御壁绷得非常紧，岛舰的轰炸几乎没有对它造成伤害。然而，达蒙也十分清楚英国此时的窘境——同样是持久战，防守方的消耗显然更大，英国的战备系统已经进入深度疲劳期。

　　斯特洛里克之前说“量产计划继续，王后暂且不必参战。”可是，第六名极金意志人和杰莉斯特·迈思琳迟迟没有出现。海下部队失去了极金意志人，仅凭海眼群基本难再掀起太大波澜——它们根本找不到岛舰剩下两个主推进器的位置，之前仿佛海下诸神的海眼群，此刻却更像是一群无头苍蝇，找不到进攻目标，只能任凭岛舰火力打击。

　　英国的海港部队自不必说，海眼和极金意志人投入海下之后，海港部队的火力可以用“孱弱”来形容，只能躲在防御壁的后面，更遑论主动出击什么的了。

　　战争进行到这里，双方都已经厮杀到筋疲力竭。

　　岛舰的海下推进系统几乎瘫痪，冲撞无望，但它的火力轰炸仍然旺盛，对防御壁造成强力而持久的打击。英国的海港部队也几乎瘫痪，反击无望，但防御壁科技还是同样强韧，不给敌军留下一丝破绽。

　　战争还在继续，这场敌英战争打了五个月，这五个月就仿佛一张滤网。将不够资格的战场单位全部过滤绞杀，包括极金意志人、泰坦轰炸机、红眼海舰、百目战舰等等，它们似乎没有资格参与这样一场岛屿级的大战——最终，只有日本的岛舰和英国的防御壁留了下来，单独对峙在开阔的天地间。

　　这样，双方进入了第二轮僵持。这场战争中最后的变数——就是罗斯塔曼了，他在八月份的时候入侵四国舰杀掉了影皇黑川正雄。那时他对斯特洛里克说，自己会在十二月份带着流浪者抵达英国。而现在，英国海岸已经成功拖住九州舰四个月，只要罗斯塔曼带着流浪者抵达，很可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转折点。

　　这几天里，达蒙不知第多少次抬头看向天边——他希望罗斯塔曼能快点到来，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实际上，不止达蒙，斯特洛里克也在时时期待着罗斯塔曼的到来——约定时限已到，防御壁不可能永远抵挡岛舰的轰炸，“流浪者”还是来得越早越好。斯特洛里克本人还未出现在战场，但已经有新的军官在海港上进行战争部署——之前那名军官因为长时间维持命令通路而导致“脑功能衰竭”，现在已经是一名植物人。

　　斯特洛里克，就是一个这么懦弱又无情的人啊，只会让别人给他当挡箭牌，还不负责后事达蒙这么想自己的祖父。

　　“达蒙·洛克西，仔细听。”这声音空灵又震撼，像是从咫尺之近响起，又像是飘向了遥远的天涯——是罗斯塔曼的声音。

　　罗斯塔曼！你在哪里！——达蒙发现是罗斯塔曼，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同时环顾四周，但并没有找到人。

　　一阵轻微的呲呲声后，罗斯塔曼没再回答。这让达蒙摸不清头脑——听什么？

　　“杰莉斯特，她怎么样了？”是斯特洛里克的声音。

　　此时，达蒙虚拟的身体站在海港上，防御壁外围的火雨瓢泼，轰炸的巨响震荡天地，九州舰还在拼力轰炸，防御壁顽强抵抗，场景比之先前没有太大变化。更重要的是——斯特洛里克并没有出现在达蒙的视野里。达蒙觉得很奇怪，有一种“窃听”的感觉，可能罗斯塔曼所说的“仔细听”就是这个意思？这时候，又一道低沉的男声出现在达蒙脑海中。

　　“生命体征微弱，但还算稳定。”这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地出奇，达蒙觉得有些耳熟，但没想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六号的重铸进程如何？”

　　“百分之七十四。”达蒙还是没想起来回答的人是谁，他暂且认为——回答者是极金意志人的研究人员。

　　“杰莉斯特腹中的胎儿情况如何，执行提前降生是否安全？”

　　达蒙愕然，他都几乎忘记了“黑暗降生”一事，斯特洛里克说的话提醒了他——杰莉斯特在四月下旬归国，至此怀孕已经近七个月了，而她接受量产计划折磨也是同样的七个月。七个月，不够降生一个婴儿，但很显然，斯特洛里克已经在考虑“提前降生”的事了。

　　“并不乐观，除非”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但极金意志人的重铸和皇子降生明明是两码事，一个是机械科学，一个是妇科达蒙想——这个人为什么会回答两个领域完全不同的问题。

　　“除非什么？”斯特洛里克问。

　　“除非暂停‘六号’的重铸进程。”达蒙发现自己又错了，回答者可能不是普通人，他似乎对某些事情十分了解。

　　这时候，达蒙听到打火机点燃雪茄的声音，他似乎能想象到斯特洛里克满面愁容的模样。没有对话再传来，场景陷入沉默。

　　趁这段沉默的时间，达蒙开始揣测斯特洛里克的想法——月份，敌英战争进入决胜阶段。看起来，四国舰应该是被罗斯塔曼拖住了。眼前，敌军的全部兵力就是一艘九州舰。但由于军备结构的缺陷，英国还是无法主动出击。如果要主动出击，就必须依靠强大的极金意志人，而先前五名极金意志人已经全部殒灭。

　　“量产计划”还在进行中，但似乎没有太大进展。第六名极金意志人的重铸完全依赖着杰莉斯特·迈思琳这个研究样本。但杰莉斯特又偏偏是个孕妇，她怀着迈思琳家族的唯一火种，也就是达蒙·洛克西本人。

　　“生产六号极金意志人救国”和“迈思琳家族皇子的降生”，二者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发生冲突。

　　命运的抉择，只看斯特洛里克——不顾杰莉斯特母子的生命危险，去强推“六号”的重铸进程，以求更快对岛舰发起总攻。还是——暂缓极金意志人的重铸进程，给杰莉斯特腹中的胎儿腾出“提前降生”的时间。

　　前者有风险，如果杰莉斯特在重铸过程中死亡，母子双殒，敌英战争直接失去意义——追根溯底，这场敌英战争的最初起因，就是为了皇子的降生。英国需要皇子，所以杰莉斯特才接受黑川正雄的要求前往日本，克狄罗才会随她前往而惨遭杀害，正因此，拉克斯才会悍然发动敌日战争，这场敌英战争也才被最终发动。

　　想到这里，达蒙骤然醒悟——整个英日恩怨的终点和起点，竟然都是自己这个“黑暗降生”的皇子。而且这一系列事件中的每一个分支事件，似乎都与罗斯塔曼有关——罗斯塔曼“死”了，所以国王夫妇不得不前往日本。国王夫妇来到日本之后，又遭到罗斯塔曼伏击，被影皇抓住。之后罗斯塔曼又篡改折叠世界设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克狄罗，国王死讯传到英国后，拉克斯发动敌日战争，也是被罗斯塔曼救下。最后，罗斯塔曼又出现在敌英战争，以“流浪者”的总长身份，引开四国舰，并许诺会来支援英国。

　　整个折叠世界最关键的人物——罗斯塔曼·迈思琳。

　　斯特洛里克不太敢冒“母子双殒”的险，所以他现在与达蒙一样，都更偏向于后者——暂缓极金意志人重铸进程，转而优先完成皇子的降生，消除后顾之忧。

　　这个策略的风险仍然不小。由于罗斯塔曼并没有说明他抵达的具体时间，斯特洛里克也无法控制“六号”的重铸完成时间——而英国要想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这两个时间必须重合！

　　原因在于——流浪者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是无法通过防御壁进入英国内海的，换言之，一旦罗斯塔曼抵达，就会直接与岛舰发生战斗，英国无法为其提供火力缓冲阶段。如果在罗斯塔曼到来前，“六号”还没重铸完成的话，罗斯塔曼和流浪者就相当于孤军奋战，恐怕难以与岛舰抗衡。

　　所谓总攻，就是全面进攻。罗斯塔曼到来的时间和“六号”重铸完成的时间一旦错开，那么总攻也就不能被称之为总攻了。先后出击，只是被岛舰各个击破而已。

　　这两种情况让斯特洛里克十分头疼。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全杰莉斯特母子的性命，提前执行皇子的降生计划——罗斯塔曼那个家伙，不够真诚。

　　斯特洛里克猛吸一口雪茄，达蒙听见了雪茄头燃烧的呲呲声。

　　“暂缓‘六号’的重铸进程，提前执行皇子降生。”

　　回答者沉默了。

　　达蒙随后听到的，是军靴踩踏钛钢地板的声音——斯特洛里克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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