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低语（十）
业务员从厕所里走出来，和在外边接待客户时表情截然不同，他此刻脸上没有哪怕一丝的笑容。
他走到镜子面前，伸出两只手，将食指以外的指头卷在手心，用食指提拉着自己的嘴角。
手放下的时候，那个“完美”的笑容就挂在他的脸上。
随意搓了搓裤子，用擦手纸沾了水，细致的将皮鞋上的茶渍擦干净，在用一张纸，轻柔的点在皮鞋上，将皮鞋上的水吸干。
业务员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休闲西服，在磨平领口的褶皱，看着镜中的自己，“两人”对视了一两秒，业务员转身时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个专业又热情的业务员仿佛上了他的身。
石崇善此刻在确定不过，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东西。
石崇善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掐诀，最后手指向下，随着他的脚步一压，以石崇善为中心，有无数条蓝色的光线延伸出去，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些“线”均由水画而成，眨眼间，一座阵就在石崇善的脚底下生成，这座阵止住了业务员前行的脚步。
在业务员的视角里，他正在不断的向前走着，明明看起来离厕所门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怎么都迈不出去。
正疑惑发生了什么时，他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失去了意识。
石崇善的手还悬在半空。
业务员转过身来，就像同多年的好朋友打招呼那般：“就是你吧，杀了魏鑫的那个人。”
魏鑫……魏鑫……
哦，是那个大厦的大鬼。
石崇善没有说话。
业务员当他默认了，夸赞道：“那个杀人狂你竟然能杀了他，挺厉害。”
石崇善继续保持沉默。
“怎么，你把我叫出来，就是想见见我不成？”
随着寄生鬼的苏醒，他们会转变为附身鬼，而属于鬼的一些特征也会逐渐体现出来，正如现在业务员声音的变化。
纵使现在不少男性声优能够通过有意识的锻炼发出近乎接近于女性的声音，但在他们刻意的发声下，仍然有所不同，且他们的声音是基于原有声线的基础上说话。
而现在，业务员的声线、音调却完全改变。
通过他的声音，石崇善能感知到这声音的主人是一名有些好玩、有些活泼的女孩子。
女鬼……么？
坦白的讲，石崇善认为女鬼比男鬼要难对付多了。
至于为什么，鬼魂在修炼之外的能力强弱主要依靠于某种情绪的持久与爆发，例如怨念，而正好，女性大多是感性动物。
石崇善默默的沉下一口气，并提高了警惕。
看着石崇善如临大敌的模样，业务员咯咯咯的笑起来，“小弟弟，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
这个笑声击打在石崇善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石崇善迫切需要一个出口，将堵在嗓子的那股难受劲发出去，于是开口道：“你，杀了多少人？”
似乎是惊讶于一个能把大鬼打到灰飞烟灭的人竟然问出了如此愚蠢的问题，业务员又笑了笑，但这次没有出声。
他说道：“我可没杀人，他们都是自杀的。”
说了话，石崇善感觉自己要好些，他对业务员的说法不可置否，接着按照惯例开口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送你回去？”
业务员听见石崇善的问话，愣了愣，他惊讶的说道：“我可不是魏鑫之辈。”
石崇善点点头，以往他都有尹君作为帮手，最次还有个俞亮，但眼下他只有自己，而这个业务员，从他还能在自己布置的阵法里行走自如，便可瞧出他比大厦的那只鬼要强得多。
见石崇善点头，业务员更觉得奇怪，如果不是因为有魏鑫那个前车之鉴，现在早就把石崇善当个不自量力的傻子一巴掌拍死了。
难道是我漏看了什么？业务员疑惑的思考着。
石崇善在原地站着，业务员以为他是在准备什么杀招，可等了十来分钟，对方竟然还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业务员干脆大手一挥，清理了地上的污渍，一屁股坐下，等着等着可能坐累了就干脆躺在瓷砖上，瞧着石崇善。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走不出去。虽然在这阵中他能够活动自如，但碍于这法阵确实厉害的威力，他只能在阵中行走，无法踏出阵外。
在两人“对峙”的期间，厕所来了好几拨人，皆嚷嚷着谁那么不要脸，自私的将厕所反锁了不让人进去。
因为厕所发生的异常，公司的管理员甚至拿来了钥匙准备开门，可钥匙竟然断在了锁孔里，门外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嫌事大，嘲讽着里边的那位同事，他们虽然进不去，可这人也别想出来。
没办法，厕所门总是要处理的，人力资源部负责人已经去联系了锁匠上门修锁，但想来，只要石崇善与业务员不出去，他们怎样都进不来。
这期间隐身符的效果已经褪去，俞亮找了个角落重新贴了符纸，没见到石崇善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心虚。
业务员从地上站起来，走向石崇善，伸出手抓向后者的脖子，石崇善不为所动，依旧站得笔直。
在碰到石崇善脖子的那一刻，业务员的手被一道蓝光弹开，业务员叹了口气，“果然行不通么，我说小弟弟，你到底想要干嘛？”
石崇善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还没到点，于是他开口说道：“青城四中的一个高一学生，汤伟，他的自杀和你有关系？”
见石崇善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业务员有些开心，这厕所实在太闷了，“我想想啊。”
思考了没多久，业务员突然呵了一声，“是有些关系，但关系还真不大。”
业务员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说道：“当时我在路边闲的正无聊玩红绿灯呢，正巧碰见了他和他的母亲，你知道的，这人的气场啊在我们的眼里可明显得很，那女人浑身黑气，而那个小胖子……大胖子反而身上有股柔和的黄光。”
“那黑气多滋润人啊，我就跟了上去，也没附身，我就在旁边看着。”
“跟着他们回了家，那女人去换了鞋和衣服就去厨房做饭，留下胖子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脸忧愁。”
“饭做得还行，挺香的。”说到此，业务员舔了舔嘴。
“吃饭的时候他们家安静的跟中了邪似的，没人说话，吃饭也小心翼翼的。等饭后胖子去洗碗，他妈妈跟在他后边，站在墙边跟他说‘儿啊，没事的，过段时间同学就都忘了这回事了，你安心念书。’嗯……差不多这意思吧。”
“那胖子告诉他妈妈，他因为这事在学校被人打了一顿，他想转学，他妈妈竟然说：‘没事，忍忍就过去了，或者让他们揍一顿，气消了以后还是好同学。’”
业务员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站起来，严肃的看着石崇善说道：“那胖子是个好人，我本想引导他弑母，可没想到……”
“没想到他却自杀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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