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傍晚又去连姨那里熬药的时候，段了了和连姨提及此事，连姨笑道，“傻丫头，他那哪里是觉得不好吃，恐怕心里还想你做着吃呢！”
“真的？那这两日我都做饭，您好好歇息着。”说罢把砂锅里的药，一点点倒进碗里，小心滤着药渣，倒完递给连姨，“当心烫。”
连姨接过，吹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啊了了，真是个好孩子，你父母一定很喜欢你吧？”
“他们离婚了，很少管我。”段了了一边说一边摘菜。
“离婚？是你母亲被休了吗？”连姨喝了一口药，问道。
“唉，我们那没有休妻这一说，两个人谁觉得不合适，都可以提出来离婚，就是你们说的和离。”段了了解释道，把菜放在水盆里，清洗了一下。
“这样啊，那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连姨心疼的说道。
段了了反而不以为然，笑到，“都习惯了，而且我们那里生活特别方便，出门什么的，都有车搭，想见面很容易的。”段了了说着准备炒菜，又突然转头问，“连姨，你这里有围裙吗？就是做饭时候，怕身上沾到油水，专程挡在衣服前面的。”
连姨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屋里衣柜有件紫色的破罩衣不穿了，你可以寄在身子上挡一挡，我这就给你拿去。”
“您坐那歇着，让我去吧！”
连姨点点头，段了了来到她屋子里，里面收拾的很整洁，左侧方靠墙位置，有一个红色木柜，段了了走过去，打开最上面一层，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紫色的罩衣。段了了拿起来，有个东西掉出来，段了了看了一眼，是个月牙状的玉石耳坠，总感觉在哪见过，段了了拿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琢磨，想起来亦欢的脖子上，好像也带着一个月牙状的玉石！
段了了炒菜的时候，便假装随意的问起连姨，“我见你衣柜里有只耳坠甚是漂亮，怎么就一只，另一只呢？”
连姨愣了一下，说道，“哦，那是早些年齐员外赏我的，另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年纪大了，这脑子也不好使。”
段了了却不信，脑子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便说道，“我看亦欢脖子里也带了只一模一样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大公子没有关系的，只是......只是碰巧罢了。”看连姨说话遮遮掩掩，段了了觉得更有猫腻，不过炒菜声音太大，影响对话，她便等着做完饭再说。
等段了了把最后一道菜端到连姨面前时，便直入主题，“连姨，你之前说自己有个儿子，早年夭折了，其实他没死，是被清仓老人抚养了，在这门派做大弟子吧？”
连姨瞪大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段了了，急忙说道，“不是的，不是的，大公子没我这样的娘。”
段了了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与自己骨肉相认，而只是以生人身份远远看着，便道，“他们几个人，你最照顾的便是亦欢，对他总比别的人上心，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与他相认，让他活在没有娘亲的痛苦当中？”
“照顾大公子多，是因为大公子没有双臂，实在可怜，我才......”
“没有双臂可怜，没有双亲就不可怜了吗？”段了了打断她，以前没注意的时候不曾发现，亦欢竟和连姨长的五分相似，一样的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打死也不信他们没关系。
连姨眼睛一红，哽咽道，“没有双亲，可他是清仓派大弟子，年少有为，走出去谁人不给他几分脸面？我只是一个被撵出去的丫鬟，有我这样的娘亲，还不如没有！”
“你糊涂啊连姨，怎么能自作主张的，剥夺他获得母爱的权利？你可知每每我看到娘亲，只抱着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却不抱我时，我有多嫉妒？看到别人都能给母亲撒娇，我有多羡慕？”
“我……我也不愿这样啊，我这样的身份与他相认，岂不是让江湖人白白看了他的笑话，我......”连姨说不下去了，竟呜咽的哭泣起来。
段了了明白她的初衷是为了亦欢，可这世间，又有谁能替另一个人做决定他是否应该知道什么，况且父母更是自己不能选择的，若有朝一日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只剩下悔恨与懊恼，何不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享受情亲。
次日，段了了直接端了两份饭菜来到亦欢的屋子里，坐下说道，“今日我陪你吃饭可好？”
“你别看着恶心就行。”说罢，亦欢没管她，把腿抬到桌子上，熟练的用脚夹起筷子，自顾自的吃着。
若是平日里，段了了听到他又说这么自艾自怨的话，肯定又要数落他一番，然今日竟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吃着饭。
亦欢看她一直默不作声，不像以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便问道，“你有心事？”
段了了小心翼翼的说道，“亦欢，我昨日见连姨，竟有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月牙玉石。”
“你也看到了？”亦欢漫不经心的说。
段了了吃一惊，听他这语音，像是早就知道了，便问，“你也见过？那你为什么不仔细追问？”
“她若想说自会告知，我问那么多有什么意思。”亦欢看她这么激动，轻笑一下，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笑容比以前越来越多。
段了了万万没想到，亦欢心里竟跟明镜似的，相比段了了的大惊小怪，亦欢显得云淡风轻。“你就没猜到……”
“猜到又如何，她要是不想认我，便不认罢了，这样相互都能守着看着，也挺好。”
“不是的，连姨不是不愿认你，只是怕连累了你。”
“连累？我如今这番模样，还有什么可连累的。”亦欢苦笑一笑，又低头吃饭。
段了了把连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亦欢，亦欢一直在吃碗里的饭，都吃空了竟也不知，段了了知道他心不在焉，却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末了，段了了说道，“照连姨说的，你生父姓齐，你应该叫齐亦欢。”
“连亦欢。”亦欢抬头看着她，眼神坚定。
今日亦欢说的话，出乎段了了意料，他竟看的如此通透，明明有娘亲，却不愿与自己相认，段了了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微微一疼。
过了几日，连姨身体康复了，便又每日做好饭菜后，单独给亦欢送去，两人谁都没捅破那层纸，仍像以前那样客套有礼。
幼徊和任天啸，还是不说话，每每饭桌上，都是段了了自己跟这个说说话，跟那个聊聊天，气氛才不至于太尴尬。
段了了还是每日清晨去给亦欢穿袜子，偶尔不想夹在幼徊和任天啸中间做和事佬的时候，便会跑去与亦欢一同吃饭。而亦欢和她说的话，也越来越多了些，甚至还会和她拌嘴几句，段了了觉得他越来越有人气儿了，是个好的开端。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天气越来越冷，已入深冬。
一日，段了了和幼徊一起在清扫大堂庭院，前些日子还有些落叶，现在树上是光秃秃的，地上也只有一些浮灰。
突然一群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体发福，俨然一副官家做派，巡视了一圈院子，最后目光落在段了了和幼徊身上。
“你们二人谁是原幼徊？”男子声音洪亮，正容亢色，俨乎其然。
幼徊一看来人风派，心中便了然，知道他们终是寻到了自己，没想到却这么快。上前一步，毫不畏缩，“我是，你们不要为难了了姐。”
男子辞色俱厉道，“只要圣女跟我们回宫，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旁人。”
段了了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声打断。
“爹！”任天啸从别院跑出来，冲着来人喊道，“你怎么来了？”
任宽撑眉努眼的看着任天啸，怒道，“孽障，明知圣女在此，也不与我通报！”
任天啸走到幼徊侧面，拉起幼徊的手，说道“爹爹，幼徊不能进宫，我已与她许下终身。”
“荒唐！你可知我受封钦差大臣，此次奉命行事，专程接原疆圣女回宫，你如此不明大义，是要陷为父不忠吗？”
幼徊一听，不愿再连累任天啸，心想着大不了进宫之后一死了之，也不拖累族人。甩开他的手，说道，“任天啸，我何时与你私定终身？你简直白日做梦！”又转头对任宽说道，“国公大人，我们即可就走。”
任宽这才笑了一下，拍着马屁说道，“圣女果真深明大义，国师大人说得对，圣女当真是我大陵之福，嫁与圣上后，必保我朝千秋万代！”
“放屁！一个女子就可以保你千秋万代？她又不是神仙，一个国家安危，竟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真是可笑！”段了了忍不住说。
“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妄议国师大人预言。”任宽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姑娘，朱唇榴齿，杏眼明仁，却是活的不耐烦了。
段了了偏偏不知死活的接着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个国师，妖言惑众，祸乱国纲！”
任宽气的口沸目赤，恶言厉色道，“大胆刁民，竟敢诽谤国师，目无法纪！”随后向身后的士兵摆摆手，“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丫头抓起来！”
两个士兵走上前，一左一右准备扣起段了了。
"谁敢！”众人还没看清，却只见亦欢已飞身踢走二人，树立在段了了身边，凛若冰霜，动作如行云流水。
任宽虽没见过亦欢，但也听过他在江湖上的一些传闻，知道他一个人对付一个帮派也不在话下，更别提今日只是山上这些普通士兵。传闻他被人断去双臂后便匿于江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宽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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