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在魑浮宫这几日，段了了照常每天来亦欢房间，和他吃饭聊天，只是每当亦欢问起何时同自己回清仓山时，段了了总是推三阻四，支支吾吾，亦欢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不知为何，与她多了几分隔阂。
这日天气晴朗，段了了带着亦欢出去，来到山谷那个大坑前，看着里面饲养的几只小白兔，对着亦欢笑容满面说道，“你瞧，它们几只多可爱，边角那只窝那不动的，是快生了，也不知能生出几只来？”
亦欢看着下面的几只兔子，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日在那大坑里，三只野狗啃食自己的断臂，自己绝望的呼喊着，时隔四年，本以为已经忘却了那份心情，今日看到，却仍是不能自已的颤抖。
段了了看着他连连向后退，浑身瑟瑟发抖，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之物，赶忙上前扶住他，关心的问道，“亦欢，你怎么了？”
亦欢摇摇头，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妖女放肆的大笑，嘴里含糊不清的吐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看着他近乎疯癫的状态，段了了摇摇他的身子，“亦欢，亦欢！”
亦欢这才从恐惧中出来，眼底一片茫然，漆黑的眸子透露出惊慌，用身子猛地推开段了了，跑了出去。
段了了被撞的一酿跄，望着眨眼间便跑远的亦欢，没有追上去，收起脸上的表情，眼里瞬时一片寒意。
稳稳跳下坑，抓起角落里那只待产的母兔，另一只手撕开它的肚皮，从里面掏出几只马上要出生的小兔，一手血淋淋，嘴里轻轻念道，“是八只。”
亦欢这一跑便是几日未见，段了了不知他去了哪里，也没有要去找的意思，反而和止徽，走的日益相近。最近她天天戴着弄月戒，记忆渐渐清晰，内力大涨，武功招式也慢慢记起，经常在止徽的帮助下，习武耍剑。
正在武剑时，段了了突然剑锋一转，向止徽刺去。止徽不闪不躲，任由她刺过来。
越来越近，段了了眼看要刺中他，忽然止徽灵光一闪不见，段了了扭头，看到他在身后，又抬起剑刺去，谁知止徽又一闪现，转到她左侧，总之段了了使尽全身解数，也不曾伤他半毫。
段了了气馁的把剑一扔，坐在地上薅草。止徽走上前，坐在她身旁。段了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欺身压下他，手里匕首迅速抵住他的脖子。
“怎么样？我也是有法子制服你的。”段了了话语间带着几分俏皮。
止徽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宠溺，对着段了了的泼赖有些无语，任由她压在自己身上。
匕首的尖峰在止徽下巴处划出一道血痕，段了了看着那道鲜血，眼里突然有止不住的兴奋，中了魔怔般的凑上去，伸出玉舌，舔舐止徽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嘶！”舌尖的触碰，让止徽异常陌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身子僵硬无比，不敢乱动，生怕打扰了这一刻的温馨，紧抓着草的拳头，泄露了主人的不安。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怒吼，打破了这里的气氛。
段了了猛地惊醒，抬头看向亦欢，只见他满脸不可置信，眼中带着伤楚，跌跌撞撞的跑开，连路都走不好。
段了了紧忙起身去追，追到半路，见亦欢已跑远，竟停下脚步不再追寻，脸上挂着漠然，似乎走掉的人，没有那么重要了。
亦欢跑了一会儿，回头发现段了了并没有追上，不禁满腔怒火，自己明明已经放慢脚步，唯恐她……
段了了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突然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横眉怒目的亦欢。
亦欢本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投奔过来，抱住自己，没想到段了了只是略带惊喜的问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
亦欢冷笑着反问道，“怎么，你现在连追上我解释都不愿，还关心我去了哪里吗？”
段了了干笑一声，“我瞧你实在跑的太快，我这追不上啊！”
亦欢冷哼一下，不相信她的话，最近她对自己，越来越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和那个国师，打得火热，想到刚才那一幕，亦欢便觉得心中痛不欲生，说道，“你和国师，刚才……”
“我练剑不小心摔倒而已。”段了了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亦欢又不是瞎子，哪里肯信，讥讽道，“是吗？竟如此不小心！”
段了了见他说话拐弯抹角，索性也直言道，“我说是就是，你不必挖苦我？”
“我挖苦你？段了了，究竟是谁在作贱谁？你当我看不清吗？”亦欢提高声音吵道。
段了了也觉得无话可说，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是，我作贱你，这样行了吗？”
亦欢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这还是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的段了了吗？为何她现在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让自己心如刀割？亦欢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动了动嘴唇，半天才说道，“了了，我不是要和你吵架，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离他远点，他是魑浮宫的人。”
“离他远点？今日是离止徽远点，明日又是离谁远点？元易？任天啸？”段了了强笑一声继续说道，“亦欢，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不可能每日围着你打转，难道为了你，我要远离所有异性吗？”
亦欢见她曲解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让你……”
“够了！亦欢，我们到此为止吧！”段了了打断他，一字一句残酷的从她嘴里，平静的吐出来。
亦欢怔了一下，看着段了了，声音有些嘶哑，轻声问道，“了了，你在说什么？”
段了了深深看了他一眼，狠下心说道，“我是说，我们好聚好散。”
亦欢像是听到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蒙了，感觉有些眩晕，撑着身体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让你离他远点？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行吗？我收回刚才的话。”
段了了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亦欢，心有不忍，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亦欢，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累，我每天要顾及你那可怜的自尊，不知道哪句话，就惹得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你说什么我都高兴，真的，了了，我……”亦欢有些急迫，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段了了，有些期待。
段了了却不给他希望，一咬牙抿唇道，“亦欢，当初你次次拒我与门外时，可曾想过我也会疲惫？”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当时……对了，我们不是还要回清仓山成婚吗？我已与师傅说好，回去他便帮我们主婚。”亦欢有些焦急，说的语无伦次。
段了了转过身，背对着亦欢，冷冷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跟你回去，更不会与你成亲。”
“怎么不会？”亦欢大声喊道，走过来，站到段了了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皱起好看的眉头，踌躇了半晌，放轻语调，甚至带了几分央求，才又说道，“怎么会不跟我回去？怎么会不成亲？了了，我们只是拌了一下嘴，以前也有过，怎么这次就被你说的如此重了？”
段了了与他对视许久，忽的猛一笑出声来，脸上带着嘲笑，“亦欢，你一向骄傲自负，事到如今，还不给自己留一分体面？”
亦欢身体一颤，静静的看着段了了，似乎要把她刻在心上，又觉得这样笑的她，陌生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过了片刻，渐渐舒展眼眉，脸上带着笑意，眼睛里却含着水润，像是想通了什么，不愠不火缓缓说道，“要成亲的是你，不要成亲的也是你，即便如此，我给自己体面。”
说罢，转身离开，不曾看她一眼，段了了扣紧手心，强忍着没追上去。
天色渐晚，仿佛读懂他们的心情，大雨倾盆而下，盛夏的晚风却残酷无情，夜雨微寒袭人，依稀可见被狂风横扫的落叶漫天飞舞。亦欢走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心弦杌陧，情感浮动，分不清脸上落下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双袖宛如被大风残卷的一片落叶在风雨中飘遥。
而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段了了，头顶突然被一个阴影所遮，她扭过头，是止徽打着伞站在那里。
“回去吧！”他抬手擦了擦段了了头上湿发，温声细语说道，唯恐吓坏了雨里的她。
段了了点头，由他撑着伞，一路往回走，心情沉重，默不作声。
亦欢见她如此，叹息道，“你又何必这般对他？”
段了了苦笑一下，无奈说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知晓我的身份，也会对我恨之入骨，我与他，终究是会形同陌路，或是针锋对决，长痛不如短痛，我早点让他对我死心也好。”
止徽蹙眉道，“傲璇，你竟想的如此通透……”
段了了沉默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擦掉刚才脸上的雨水，犹如换了个人，抬头看向止徽，淡淡道，“你以前都是唤我宫主，什么时候，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止徽一愣，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
段了了双眼眯起，带着一些狠毒，“我全都记起了。”
止徽吃惊，没想到弄月戒力量这么强大，继续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段了了抓住伞柄，用力一折，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一字一句说道，“自然是要他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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