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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银笙归


  因着长毛怪的“倾囊相告”,银笙倒也许了它们一些好处,授了它们捕鹰的技巧,这与常年躲在洞中生存的它们来说,无异于获得了自由的希望。

  不理会旁边苍鹰的幽怨,银笙踢踢它的翅膀,催促它:“赶紧些带路!”

  苍鹰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招子里埋怨的意思显而易见。

  银笙不为所动,自顾拔出螭龙慢慢打量起来,“说来螭龙已有几日未饮血了,瞧这剑锋,竟钝了不少,要不……”幽暗的眸子看一眼苍鹰,“拿你血祭如何?”

  苍鹰只觉脖子一凉,翎羽已掉了一地,风一吹,露出里面光秃秃的脖颈,苍鹰僵硬地转动脖子,茫然无措的“咕咕”叫了一声。

  银笙顿时指着苍鹰大笑:“还不带路?”

  “咕咕咕咕!”

  待穿过几个逼仄石洞,淌过几弯散发着腥臭的溪流,行了不下百里路,终在一处怨气冲天的山坳里见到了数百具已腐化的白骨。

  银笙举步便要进入山坳,苍鹰却是行至山坳十里外便不愿往前走了,任银笙如何威胁,它愣是颇有骨气的宁死不从,银笙倒也不为难它,警告它一番便放走了,左右已经找到极毓抛尸的地方。

  进入山坳内,曾令寻奂谷一众野兽避之不及的凶煞怨气,银笙却丝毫不受其影响,转了一圈,她心下便有了一番计较,估摸着这次是找对地方了。

  这方山坳位处寻奂谷偏南的位置,曲曲绕绕得很,之前自己一直往北面找,一开始便定错了方位,加之这里怨气极重,一般野兽也较少出没,倒真教自己给忽略了过去。

  盘亘在山坳上空的凶灵,不知修了多少万年,瞧着已快凝出实质的魂体,银笙席地盘腿而坐,合掌放于胸前,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串生涩难懂的经文缓缓溢满整个山坳,狰狞凶狠的怨气亦随着经文的浮动慢慢平静下来。

  一个时辰过去,银笙睁眼起身收掌,堆于山坳的数百具白骨瞬间化为齑粉散落于各个角落,尸骨散尽,露出被埋在里面的两面禇红色的旗。

  “封魂幡!”银笙伸手一抓,封魂幡当即飞入她掌中。

  她凝力探入封魂幡内,探得一缕魂魄被锁在其中。

  “是长昔被封印的七魄主魂伏矢,没想到极毓竟将这两面封魂幡扔到了寻奂谷,他连与长昔最后的叔侄情面也不顾,只可惜这步棋,他终是走错了!”

  银笙化出螭龙,腾身跃至半空处,将螭龙举至头顶,用尽全力朝前劈去,巨大的力量震得整个山坳抖动不已,周围的巨石翻滚下来,不大会便将山坳填满。

  银笙旋身落在石堆上,神色凝重地看着毫无变化的出口,蓦地陷入沉思。

  “若是只有秘法才能打开寻奂谷的出口,不管自己劈上多少剑都徒劳无功,难道只能在这里等出口自己打开?那得需要多久,一日,两日,一月还是两月,亦或是几年?”

  银笙甩头,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她不能等,因为长昔不能等,苏木日及不能等,戍守北境的千千万将士亦不能等。

  极毓连自己的亲侄儿,从小养到大的义女都能利用,那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若是他为达目的,利用长昔犯下万劫不复的过错,又该如何?

  银笙不敢想下去,她看向浮在半空的出口,眼神闪过一抹坚定,如此,只能背水一搏了。

  她执起螭龙划破掌心,牵引血迹画出一个阵法,以螭龙为阵眼,运转周身玄力注入阵法中。

  周围空气的波动慢了许多,好似在配合银笙的动作般,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大吼。

  “破!”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坳再也无法承受这股强悍霸道的力量,炸裂般从半空裂开一道口子。

  电光火石之际,银笙双手握紧螭龙,闪身化作一道流光挤进那道狭小的细缝中。

  静寂无声的夜里,昏昏欲睡的一众魔兵被突然骤响的“轰隆”声激得浑身一震,离千畔殿十里远的一座阁楼无故发生爆炸。

  以楼中阁为中心,整座楼被炸裂成细小的碎屑,一道流光快速朝黔水城掠去,速度之快,教守在阁楼的一众魔兵,只来得及感受阁楼突然倒塌的惊惶。

  极毓忙披衣下榻,大掌一挥,整个千畔殿瞬间亮堂起来,昼惟在这时闪身出现自爱极毓身侧,躬身禀报:

  “主子,是卯邑管辖的阁楼突发异常。”

  极毓神色微凛,问:“阁楼因何故发出如此大的响动?卯邑现何在?”

  昼惟道:“事发突然,属下还未及去查明。”

  极毓抬步走出千畔殿,望向火光冲天的阁楼处,深锁眉头,他偏头朝昼惟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这火来得实在蹊跷,本皇最近心绪不宁,莫非与这股无名之火有关?”

  极毓忽想到三年前被扔进寻奂谷的那名女子,若她未死,今日这般强势归来,定然会搅得魔界不得安宁。

  喊住正要离开的昼惟,极毓沉声道:“让卯邑再去探探那女子是否当真已死。”

  昼惟心一突,“主子难道认为阁楼爆炸一事是三年前就已死在寻奂谷的那女子所为?”

  “本皇决不允许任何不稳定因素,成为本皇一统六界的障碍。”

  昼惟躬身退下,虽面色无波,内心却早已惊起骇浪,这是主子第一次这般在意一个人的生死,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

  自把那女子扔进寻奂谷已过去三年,寻常人都极难在里面呆上一年,更遑论是修为只到神君品阶的她,莫说她当时已无多少生还的气息,便是她全盛时期,在寻奂谷那种地方,恐也活不长久,自古能从寻奂谷出来的人,唯主子与前魔主极兀,主子怕是多虑了。

  昼惟浮身停在半空,看着已被夷为平地的阁楼,底下的大火已被扑灭,只余下一片焦黑的废墟。

  昼惟旋身落于地面,拦住一个魔兵问道:“戍守这座阁楼的魔兵呢?”

  那魔兵见是昼惟左护法,忙恭敬道:“全都死了!”

  昼惟面色一沉:“可有看到卯邑右护法?”

  魔兵摇摇头,与旁边的人一道扶着因救火受伤的人到一边。

  昼惟心下骤然一凉,发生这么大的事,到现在连卯邑的半分身影都未看到,阁楼爆炸时,卯邑似在阁中楼内,那他……

  昼惟忽脚步不稳的踉跄两下,废墟下,一串闪着润白莹光的珠子显得尤为刺眼,一堆粉末被包裹在玄色长衫下,教渐至大起来的风吹得零零落落。

  “卯邑……”昼惟拾起珠子,自喉咙中发出的低沉声音,似悲似痛,似恨似怒,他撰紧珠子,朝千畔殿飞掠而去。

  ……

  “砰!”

  黔水城,主营大帐。

  某不明物体突然从天而降,砸落在众人议事的北境地形图上,不明物体只喷出一口血便晕了过去,以至于周围在静寂了几息后,忽爆发的哄乱嘈杂声,昏过去的某人一无所知。

  苏木当时离那忽然掉落的某人最近,亦是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他已顾不上众人的惊惶,顾不上今夜决定北境胜负的商榷,他只知银笙回来了。

  三年前,银笙独自一人去偃珀城救日及等人,可最终回来的人只有日及和凤净尘。

  再次得知银笙的消息时,却是极毓拿着属于银笙但是东西,告诉他们银笙已死的消息,苏木不信,与那极毓大打出手,被其重伤,后季冥只身来黔水城,苏木才知事情始末。

  银笙回来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不消一柱香的时间,苏木营帐外面便站满了人。

  日及疾步走来,抓着苏木的双肩,声音带着少许的酸涩,问:“她,真的回来了?”

  苏木握紧他的手,即便日及看不见,他亦重重点了点头:“回来了,她回来了!”

  日及放开苏木就往营帐内走,边走边朝里大吼道:“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知不知大家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当极毓拿着你的东西告诉我们你死了的那一刻,我们……”

  日及哽咽着不愿往下说,却是未听得昔日与自己顶罪的人的声音传来,似意识到不对,日及慌忙转身,朝苏木急问道,“她怎的不说话,她怎么了,苏木她怎么了?”

  苏木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扶他到一旁坐下,方道:“我已传信给天兕,待他来看过银笙又说,现在她虽昏迷不醒,但我瞧着她并无大碍,你无须担心。”

  “这一年,她到底去了哪?”

  苏木摇头:“等她醒来再说吧!只是……”

  “只是什么?”

  “方才仙医官来看过说,她身上有很多旧伤,虽伤在皮肉,但那疤却是留下了,也不知被何物所伤,看着想是被反复伤到的伤口,况且,我在她身上察觉道一丝死气,我担心……”

  “不会,等天兕来便好了。”

  苏木别开脸,“但愿她无事吧!”

  三日后,银笙终于在众人的炙热注视下醒了,瞧着昔日熟悉的面孔,银笙闭眼轻笑一声,无声呢喃道:“我这是又魔怔了!”

  天兕见银笙刚一睁开的眼又阖上,赶紧为她把了脉。

  苏木在一旁追问:“怎么样?她怎会又昏过去?”

  天兕面色凝重的道:“先莫扰她,我们出去说。”

  苏木急道:“你光皱眉是什么意思,银笙到底怎么了?”

  天兕垂首立在一旁不语。

  见天兕如此,即便他不言,苏木亦知银笙的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许多,他狠狠闭上眼,半晌才低声问道,“她还有多少时日?”

  “不知。”天兕抬头,红着眼眶,“我只能探出她的元神正在逐渐减弱,可我喂她吃了各种丹药皆无效,我不知道她元神减弱的原因,亦不知她还有多少时日,更不知,该如何救她。”

  帐内,银笙倏地坐起身,身下是久违的柔软,入目皆是熟悉的场景,熟悉之物,她喃喃自语:“我回来了?”

  银笙穿好鞋袜走出帐中,见苏木一人站在帐外不知在想什么。

  “苏木。”

  身后猝不及防想起的声音教苏木僵了身子,他呐呐回头,一如初见那般,她的一笑,便足以抵过这世间的万千芳华。

  苏木敛下所有神思,走过去直接抱起银笙走回帐中,柔声道:“你身子并未痊愈,怎这般冒失的跑出帐中。”

  “我没事。”银笙一个纵越跳下苏木怀中,在原地蹦了几下,咕哝道:“睡了一觉,我现在劲多得无处使。”

  苏木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把天兕叫来为银笙仔细瞧了个遍,待亲耳从天兕口中听得银笙确实大好方才放下心来。

  天兕营帐处,一声不大不小的惊疑传出:“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

  天兕亦满脸疑惑:“她昏迷的这三日,我确实探得她的元神在减弱,可方才我探了多遍,她的元神非但没有继续减弱,反而强劲了不少,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伤。”

  苏木沉吟半晌,道:“对了,此事还是莫要告诉日及,待他眼睛彻底恢复又告诉他吧,省得他担心不利于眼睛恢复。

  净尘呢?这几日怎不见他,不会是又去未卫了吧!”

  天兕道:“自银笙回来他就将自己关在帐中不肯出来,当初未能救出银笙,他一直很自责。”

  苏木道:“我去看看他!”

  “银笙当初收了净尘为徒,却是半分本事爷未教给他,反倒让净尘好不容易修得的仙身再次被废,如今净尘又因着没能救下她而一度很自责,你去看看他也好。”

  苏木进入帐中,看着坐在桌前一脸苦大仇深的凤净尘,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笑问:

  “你师父如今回来了,你这做弟子的也不知去看看她,之前不是一直在念叨么,这下怎的又独自一人躲起来。”

  净尘支吾道:“我,我不要做师父的弟子了。”

  苏木挑眉,似不料一向乖巧的净尘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为何?”

  “因为我会连累师父,当初若不是为了替我报仇,师父也就不会消失这么久。”

  苏木笑着揉揉凤净尘的脑袋,道:“那就以一颗赤子之心待你师父,可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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