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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战前


  偃珀城大战当天,北境一反常态的冷,路旁冒尖的草上,一夜结满了冰渣子,唯几株开败的腊梅傲然挺立。

  天冷路滑,北境军行军速度慢了许多,斥候卫前去探路,苏木下令就地修整,银笙看着突然异常的气候,担心是魔军使诈,与苏木商榷后,领着凤净尘与未卫悄然潜入偃珀城。

  最后一场大雪如期坠着春的尾巴悄然而至,给俏楞森寒的偃珀城裹上一层刺目的白。

  变幻作魔兵模样的三人,猫身混在最后一班轮夜的魔兵身后,向着魔宫行去,路上看到几座防御烽火楼在加派人手,三人无声对视一眼,皆默默记下魔军布军路数。

  这一支魔军隶属昼惟管辖,时隔三年,再次来到千畔殿,银笙顿有恍惚之感,在殿中静等了半晌,没见到当初踹了自己一脚的昼惟,却是见到了刚从殿外进来的念悟,以及当初潜入弥罗峰的那名中年男子,银笙对他的魂魄很熟悉。

  经过银笙三人身侧时,念悟握着腰间长剑,斜视众人一眼,0自行向千畔殿后堂走去。

  野泊旬顿了下身子,与首列的魔兵道:“左护法不在殿内,你们先自行下去,记住,一定要严防死守神界的人混进城来。”

  野泊旬语罢,为首的魔兵带着众人退下,银笙三人亦跟着退了下去,所过之处,无不是昔日熟悉的物与景,只如今她的身份不再是那名满嘴胡言的稚童,不再是幻化的魔界公主,更不是伴在长昔左右之人。

  物还是那物,景还是那景,人却不再是那人。

  银笙敛了心思,忙抬脚跟上众人,路行至一半,未卫朝身旁两人打了个眼色,三人一致隐身向右手的深林中行去。

  “方我等走过的这些地方,鲜少有魔兵驻守,我猜想这座魔宫中的魔兵不会超过一万,在来的魔宫的路上,有大批魔兵驻守在各个烽火楼。

  极毓应当是把大部分兵力都往城楼处调,当然,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们还需要掌握更加准确的消息,才能下定论。”

  银笙看着未卫在地上画出方才走过的地方,沉吟一下道:“若这是魔军的空城计,我们便不得不小心了。

  但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极毓用兵往往惯用迷惑对方的手段,以前他都是主动出兵,而现在却被迫迎战,以他行事谨慎,疑人不用的性子,必然不会将魔宫置为一座空城。”

  未卫道:“时间紧迫,我们兵分三路去探个虚实,一个时辰后在此汇合,无论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我们都必须立马撤退。”

  银笙点头,“小心季邝与昼惟两人,我曾与他们交过手,除了极毓,他二人最为难缠。”

  未卫颔首,隐身朝南面掠去,银笙走了两步,发现凤净尘还跟在自己身后,抚额无奈道:“净尘,你去西面探查。”

  凤净尘手足无措道:“……我,我不能让师父独自一人去冒险。”

  银笙轻叹:“你可还听师父的话?”

  凤净尘喏喏回她:“听。”

  “那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去北面!”

  在此事上,凤净尘有自己的坚持,他看着银笙定定摇头:“我不会再让师父置身于危险中。”

  “师父答应你,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神魔两军交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来魔宫之前我们便已说好的,师父知道你的担忧,但是你师父我可是很强的,行了,快去吧!”

  银笙说完,几个闪身朝北面飞去,凤净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到底没听银笙的话,待银笙走远些,隐身尾随在她身后。

  三年前,他因神志不全,没能护住师父,三年后,即便教他身死魂灭,也定然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师父,即便那人是玄清尊!

  一路下来,银笙发现守在各个行院的魔兵确实减少了许多,未卫的猜测也许是对的,若极毓把全部兵力调去戍守城楼,魔宫一时无人把守,于他们攻城来说就是最好契机。

  暗暗在心里记下魔宫路线,银笙继续往前行去,凤净尘远远跟在银笙身后,不至于教她发现。

  这方,银笙一路顺风顺水的来到邕离院,而另一边的未卫却陷入了麻烦中。

  他本是想沿原路返回到千畔殿探听念悟与野泊旬商议之事,结果几个魔兵见他眼生得紧,又立功心切,硬架了未卫去向野泊旬请功。

  野泊旬听着那几个魔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未卫的罪行逐一列出,再瞧瞧背脊挺得笔直的那个小兵,有些出乎意料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不是神界探子。”

  未卫恣狂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属下从不为自己辩解,只要属下知自己忠于魔皇,忠于主上便够了。”

  野泊旬盯着未卫看了半晌,见他一脸坦荡,哈哈大笑几声,一脚踹开那几个魔兵,拍着未卫的肩膀道:“你是在谁的手下当差?”

  未卫不慌不忙道:“属下不过是左护法手下的一个无名小兵。”

  “现还不是你们当值,为何会来此?”

  未卫直视野泊旬,方才瞧他架势,以为是信了自己,现在看来,他也不傻嘛!

  “属下是奉头领之命来找您的,不料被他们当成细作抓了起来,耽搁了时间。”

  “左护法找我?”

  未卫摇头:“是我们头领。”

  “何事?”

  “属下只是传达头领命令,并不知头领找您所谓何事。”

  野泊旬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罢!”

  未卫迟疑了一下,道:“头领让您即刻过去,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您谈。”

  野泊旬见他脸上已然带了些急色,想着魔皇突然闭关,一时半会不会出来,与念悟交代一声,随着未卫去见那所谓的首领。

  路上,野泊旬问了未卫许多问题,未卫皆一一为他作答,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可走到一半路时,未卫却不走了,野泊旬与未卫有相见恨晚之感,对于未卫此举,他到颇为关心的问了一句。

  “未兄怎么了?”

  未卫自袖中化出一把嵌满宝石的匕首,摊在掌中递与野泊旬道:“方与大人您一番畅聊下来,方知何为知音,便想着送您件礼物聊表心意,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唯您配拥有它。”

  野泊旬眸子一亮,嘴上虽与未卫说着客气的话,手却不自觉地抚上那把匕首。

  未卫在心底嘲笑一声,手腕忽一转,避开野泊旬伸来的手。

  野泊旬面有不满的看向他。

  “这把匕首好是好,但至今未饮过血,大人还是当心些。”

  野泊旬不以为意道:“再不听话的东西,到了我手中,依然会乖乖的把毛掳顺了。”

  未卫轻笑一声,然却突然肃了脸色,野泊旬话音犹在,不及他反应过来,咽喉已被割断,汩汩鲜血流出,脑袋咕噜滚至一旁,至死,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自己又是如何死的?只因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死前的挣扎都来不及感受,便已身首异处。

  未卫抬手一挥,抹干净这方血迹,颇遗憾道:“都与你说了这把匕首未饮过血,你怎就不上心些,非得把自己玩没了才罢休!”

  语罢,未卫化身成野泊旬的模样,慢慢朝千畔殿走去,一个时辰该是快到了,可不能教银笙他们等急了。

  邕离院。

  银笙站在院外,任由下得越来越大的雪落在发尖,落满全身,她看着于满天雪花里相拥的两人,血气一阵上涌,她拽紧拳头,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一步一步走过去,走的极慢,好似要将两人刻印在嗜血的眸子里。

  她冷着脸,即便隔着雪幕,亦教人阵阵生寒。

  “抱够了吗?”银笙的声音很平静。

  馥卿欢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陌生女子,顿时警惕的护在玄清尊身前。

  “你是谁?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随意乱闯!”

  银笙看也不看她,眸子盯着玄清尊道:“我与你好歹有过十日夫妻的情分,不过三年未见,便又忘了我是谁吗?”

  看着这张清泠的小脸,玄清尊眼前似闪过某个小女子张狂的笑,她的霸道,她的倔强,以及她每次看向自己时,柔情似水的双眸……

  “是你!十日之期一到,你打伤叔父,不是就已经逃走了么?”

  银笙蹙眉:“逃走?是极毓告诉你我逃走的?若我说……”

  “来人,把这个打伤叔父的女人抓起来!”

  女子刚一出现,馥卿欢便见玄清尊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现瞧着女子不俗的容貌,顿时如临大敌,她一把推开话至一半的银笙,朝外面大喊。

  银笙冷不防被她推一个趔趄,方站稳就见馥卿欢软软地靠在玄清尊怀里,声音万般娇柔入骨。

  “主上,卿欢好冷,我们回屋好不好?”

  银笙看着娇柔造作的馥卿欢,见玄清尊果真要抱起她回房,冷笑一声:“如今这种货色你都看得上眼了,不怕辱没了你魔界尊主的身份吗?”

  馥卿欢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拽紧玄清尊的衣襟,轻轻啜泣起来。

  “主上龙姿凤采,卿欢自知配不上主上,可是卿欢是真心实意的爱慕主上,愿为主上做任何事,绝不会像其她女人那般对主上无礼,不把主上放在眼里,一再挑战主上的威严。”

  银笙慢慢凑近馥卿欢,讥笑道:“跟我玩含沙射影这一招,不知道算计我的人一般死得很快么,你以为长昔真的能护住你,你以为他当真喜欢你么?”

  银笙语罢,一手勾住玄清尊的脖颈,直接偏头印上他的唇,带着挑衅的目光斜睨着早已呆愣在玄清尊怀里的馥卿欢。

  凤净尘远远看到这一幕,当即紧闭双眼,满脸通红地背过身去,心中不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却忍不住暗道,师父好生生猛!

  银笙放开玄清尊,勾唇邪笑起来:“他是我的男人,你算哪根犄角旮旯里的葱,不过是趁着这三年他被你义父控制之际,钻了我的空子,还教你给得意的,如今正主回来了,你也该滚到一边去了。”

  馥卿欢满脸羞愤地指着银笙,气急败坏道:“你,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宫,今日本宫若不教训你一下,本宫颜面何在,主上的威严又何在?”

  玄清尊皱眉看着馥卿欢,有些不满她对眼前女子说话的语气,女子唇上冰凉的气息仿若还留在他唇角,教他有些心猿意马。

  明明才与她相处不过十日,今日与她亦是第二次相见,可这三年里,他时常在梦中见到的那道模糊身影,好似不断与眼前的女子重复交叠。

  看着已化出长剑的馥卿欢,玄清尊突道:“你回去罢,本尊今日有些乏了。”

  馥卿欢难以置信地看向玄清尊,语气有些急道:“主上,这女子不仅打伤过父亲,刚才还对您不敬,我是在替你教训她。”

  玄清尊凉凉瞥她一眼:“本尊之事,何时用得到你动手。”

  “主上?”馥卿欢双眸登时大睁,似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对自己温声细语的男子,此刻却冷漠至极。

  她转首抬剑指着银笙,恨恨道:“都是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一来就迷惑主上。”

  银笙悠悠启口:“馥卿欢,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的心便怪别人,怎么说你也是魔界的公主,虽然是被捡来的,但一些修为教养还是要有的,我不是迷惑他,而是他本来就喜欢我,是你父亲使了下作的手段控制他。”

  馥卿欢被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她突然抬剑狠狠地刺向银笙,心知避无可避时,银笙凝聚周身玄力抵在身前,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滴血溅落在雪地,银笙拾掌拍飞馥卿欢,心疼地捧起玄清尊的手吹了吹。

  “为何接剑?”

  “不知,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告诉我,不能让你受伤。”

  雪不知何时停了,银笙替玄清尊上药的动作一顿,继而她把伤口包扎好才道:“两日后我们便会攻打偃珀城,你随我一道出城,我已经找到恢复你记忆的法子了,你日后也不会再受极毓控制。”

  玄清尊抽回手,看向昏在不远处的馥卿欢道:“我是魔界之主,不会随你离开。”

  银笙望向他眸底,定定道:“你不是,你是神界虚庭峰玄清尊,不是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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