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十九章
萧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怀里哭泣的小孩儿，只能把她抱的更紧些，给她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安静的花园里只有微弱的蝉鸣与女孩难过的抽泣声，夹在微热的风里，渐渐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容年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直至消失。
“对不起……”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脸红通通的，鼻子被塞住，瓮声瓮气的。她不好意思的看一眼萧时胸前被打湿的衣裳，又垂下眼睫，小声说，“害你湿了……”
嘶……
这小破孩，萧时磨牙，明明什么都不懂，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容易让人误解。
“过来。”
他掏出纸巾给容年擦鼻涕。
容年不好意思的摇头，“不要，我自己来。”
说着抬手要去接。
萧时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下，“手上还有力气？”
容年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她的两只手几乎都全麻了。哭的时间太长，身上软绵绵的，脑袋都有点充血。
萧时把她脸上的眼泪鼻涕给擦了，又掏出瓶矿泉水把另一张面巾纸打湿，给她简单的擦了个脸。
容年越发的不好意思了，“真是麻烦你了。”
她把已经开始长长的头发挂到耳后，后退一步站好，声音还带着软糯，慢声慢语的，“我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萧时点点头，夸她，“就知道你最勇敢了。”
容年羞涩的摇摇头，嘟着嘴轻声说，“我一点都不勇敢，那么胆小，还爱哭…………”
萧时摸了块糖出来，剥了糖衣放进她嘴里，“来，今天允许你多吃一颗。”
容年把那块小糖球嘬住，感觉香甜的奶味在口中渐渐蔓延开来。
两人静静的坐在花坛边上。
周五的夜晚，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教学楼的灯也大多熄了，只余一个个黑乎乎的窗口。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传来阵阵拍球声，砰砰砰的，夹杂着男孩子兴奋的吼叫。
相比之下，小花园晚上没什么人来，倒是安静多了。这里只开了两盏路灯，有些黑乎乎的，能看见的地方不多，却让人莫名的心安，仿佛逃离了所有的喧嚣与压力。
容年感觉在这样宜人的环境里，心情也变得好了。她轻轻晃着腿，把路灯下盛开的花指给萧时看。
“那是千日红，大大红红的，要是有很多聚在一起，就更好看了。”她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妈妈以前养了好多在阳台上，像云彩一样，一团一团的挨在一起，有风吹过来，屋里就会变得香香的。”
后来他们小屋的阳台上，也养了很多这种花，细风拂过，比容年描绘的还要沁人甜美。
“有多香呢？”
萧时没话找话。
“有这……么……香……”
容年伸开胳膊，划了好大一个圈，稚气的像个孩子，“暖暖甜甜的，比棉花糖还要好闻。”
“不过后来她就不种了，”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生病了，身体很虚弱，情绪也变得不好，没有办法再去给小花浇水松土捉虫子了。”
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搓着花坛边沿，“爸爸也开始不回家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家……那个家比我们的要好……那里……有比妈妈健康的伴侣，他们的女儿也比我讨人喜爱，花也比我们家开的更多更漂亮，阿婆说是因为我不够优秀，才没有把爸爸抢过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自己白色的鞋尖，阿婆的声声质问仿佛还在耳边——
“你怎么这么没用，去了那么久的辅导班，连个一等奖都拿不到！那个女人的女儿可是得了特等奖，你这样让你爸爸怎么喜欢你！”
“不是让你去跟他撒娇，让他回家吗？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干什么！你要是有那个小狐媚子一半的机灵，段林他能一天天的不着家吗！”
尖利的声音像上了锈的钢锯，一遍遍在她耳边钝磨，指责她的无用与呆愣，在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里，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萧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这不是你的错。”
他说，“没有哪个家庭可以凭借小孩子一个人的努力维系起来，那是他们大人的自私，与你无关，你明明那么棒。”
“我晓得的……”
容年玩着自己细小的手指，“妈妈跟我说了，那不是我的问题，妈妈说的肯定要比阿婆说的对的。”
也许是吧……
她吮着萧时塞给她的糖果，看着不远处绕着路灯迷茫飞行的路灯，出神的想。
时间过的太久了，久的让她从一个留着眼泪的小豆丁，变成现在依然不怎么勇敢的大豆丁，以至于她的记忆出现了模糊断层，分不清这些话是妈妈亲口说出，还是她过于渴求释然，编造了这段对话…………
早上七点钟，铃声响起的时候，袁灵她们还在睡，没有被吵醒。容年连忙把闹钟关了，她放心的舒出口气，蹑手蹑脚的下床洗漱，然后去楼梯间给阿婆打电话。
她微微靠在窗台上，如以往一样轻声汇报最近的学习情况，“还没有开始联考，嗯，我知道的，联考过后就把成绩给阿婆…………”
“有两次小考，数学考了135，理综210……”
容可兰在电话那头皱起眉头，声音也沉了下去，“理综为什么考那么低？”
容年手上摆弄自己的衣扣，“……题目有些难了……”
“不要找这些无谓的借口！”
容可兰训斥她，“高考的时候你要去跟那些招生老师说今年试卷太难了吗！没实力就是没实力，跟谁学的这样乱找理由！”
容年低着头，小声说，“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阿婆，下次我一次考好……”
容可兰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他带着女儿回来了，我去看过了，那个女孩，长的比你好，性格也讨喜，成绩也很不错，至少不比你差。你现在样样比不过她，你要拿什么让那个男人后悔，让他悔不当初啊！”
我没有必要跟他们较劲的…………
容年抿着嘴，没有说话。
“阿婆这么多年，费尽心思的培养你，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让你成才，想让他看看，他当初放弃的是多好的一个女儿，多好的一个妻子，他当时做的决定，是多么可笑！”
她缓了一口气，“年年啊，你可是阿婆最后的希望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容年细小的手指握着手机，静静的看地上的小蚂蚁跑来跑去，忙碌到失去方向。
良久，她轻声说，“知道了阿婆，我会努力的…………”
萧时发现这两天，容年有点儿不对劲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拿现在来说吧，已经是课间休息时间了，她却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写题目，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溜达溜达休息一会儿。
他把泡了柠檬片的水放在容年手边，又看了她一眼，说，“来，喝口水。”
容年的眼睛还黏在课本上，摸索着开了盖，灌进去一大口，被酸的直眯眼睛。
“好了。”她说，然后继续闷头写写画画。
萧时皱起眉头，两手托着她的脸颊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容年脸上的软肉都被他托起来了，像枚白白嫩嫩的小包子，疑惑不定的看着他。
“你很不对劲啊小胖友。”
萧时皱着眉往上抖抖她的脸，“这两天很不在状态啊。”
“哪你有不债状苔？”
哪里有不在状态？
萧时把手放下来，手点着下巴，吓唬她，“不好说，就你最近有点亢奋啊，就算拼命也不是这个拼法啊，上课下课都不让眼睛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变小四眼的。”
果然，容年有点后怕的睁大了眼，“不……不会吧？我这么久了也没近视过……”
“那是你以前懂得爱眼护眼。”萧时说，“照你现在这个架势，都不让它们休息一下的，它们凭什么不让你戴小眼睛啊。”
容年后知后觉的眨眨眼，发现眼睛真的有点酸涩，还想流眼泪。
她连忙合上课本，“不看了不看了，我等上课在看。”
“这样才对嘛，来，把眼睛闭上。”
萧时说着把两只手放在一起相互摩擦，弄热了覆在她眼上，说，“以后常这样敷敷，对眼睛好。”
“这样就能不近视吗？”
容年眯着眼问他。
“不一定。”萧时把手拿下来，看着她说，“要你还像这几天似的这样不爱惜它，到时候拿什么敷都没用了。”
容年悄悄往后看了一眼，陈聊正偷摸的吃薯片，脑袋藏在高高立起的书后边，做贼似的。
他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倒是早早的坏了眼睛，整天没事儿就揣着副眼镜装学霸。配的是最新款的圆框，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时尚。
“陈聊。”
容年好奇的伸着脑袋问他，“你戴眼镜有不舒服吗？”
陈聊闻言抬起头来，特实在的朝她笑笑，“你看你说的，要是难受我能整天带着？那不傻吗？”
容年把脸转过来，给了个“怎么样”的眼神，悄声跟萧时讲，“看吧，我感觉戴眼睛真的还挺好看的。”
“哪有？！”萧时觉得必须把他家小朋友这么不靠谱的想法纠正过来。
“到时候夏天淋雨沾水珠，冬天进屋就起雾，带着累的鼻梁疼，不戴啥也看不清。”
他在那危言耸听，“戴的时间长了，还会把眼睛压的凸出来，你看那谁，摘掉眼镜鼻梁上就留俩小坑。哎呀，可惨了，你可不能这样。”
容年不信，笑着摆摆手，“哪会有这么严重啦，陈聊不就好好的，什么印子也没有。”
她说着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下，朝萧时眨眨眼，“我都看了，他这么一点儿也没凸出来，可平实了。”
她那双大眼睛，水灵透彻的，两弯小月牙似的，萧时都不敢想这样好看的眼睛，以后架了副大镜框是怎样的惨象。
萧时越想越气，阴测测的从眼角斜瞥后头那个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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