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容年觉得自己开始学坏了，成了阿婆口中不知羞耻的坏女孩。
她知道有些时候萧时揽着她是不对的，超越了朋友间的亲密，可是她却不想躲，反而将错就错，用那副懵懂的外表骗人，偷偷享受他的拥抱；会在别的女孩儿找他的时候，酸气的像个小人，故意向一个只是单纯爱慕他的女孩展示两人的亲密；会在他打篮球的时候，软软的撒娇，请求他带着自己去玩，理由是想要看球赛。
篮球有什么好看的呢，那么多人抢一个球，还会被撞到，那么危险，她只是不想让萧时喝别的女孩递过去的水罢了。
像个霸道的小小守财奴。
在明知对方心思的情况下，她自欺欺人的享受他的宠爱，暗戳戳的给予他回应，却又不愿全然接受他的心意。
容年的声音慢慢低下来，眼睛久久的停在那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上。
昨晚萧时问她，他们在一起怎么样。
他说的时候给容年夹了一筷子菜，如同以往他们每次在一起吃饭那样。
可是阿婆说过，没有谁家的好女孩会去早恋，那样的女孩是不知廉耻，要被别人耻笑，看不起的。那样是在作贱自己，也是亵渎爱情。
你妈妈当时就是糊涂！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阿婆痛心疾首的指责，她毁了我的心血，也毁了她自己！
她的低落明显到陈聊都看了出来。
萧时仍是每天喂她一瓶奶，换着牌子喂，今天拿的是家里新订的鲜奶，容年突然面对了自己一直藏着的小心思，为自己的卑劣感到羞愧，自觉没脸再喝他的奶了。
陈聊胳膊伸长了，试探着在容年面前晃过，左右瞧了见萧时不在才敢趴在桌上，探着身跟容年讲话，“怎么了你这是，两节课了都心不在焉的恍恍惚惚的。再联系到你的黑眼圈……”
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是有少女心事啊。”
“有什么心事跟我讲，我，少女之友！指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他毛遂自荐，内里八卦之魂泼了汽油似的一窜八丈高。
容年无精打采的摇摇头，“谢谢你，我没事的。”
她欲言又止的，“陈聊，你觉得……”
“觉得什么？”
陈聊好奇的挣大了眼睛。
“就……”
“就什么？”
他都要急死了，“你倒是快说呀。”
“……没事了。”
容年合上课本，“我出去一下。”
陈聊快疯了，“话别说一半啊！就怎么了？！说了我肯定能给你解决，小陈办事你放心啊只要你勇敢的说出来，妹妹！姐！大姨！”
他嚎的声嘶力竭。
张期咬着烟头，又转头看了眼他哥。
萧时含着只烟，也不点上，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张期实在忍不住了，把打火机拿过来，啪嗒一声给他点着了，“你这是咋的了，把我弄这来干啥？”
这片体育楼来的学生少，边儿上荒草又高，弄的特有鬼片气氛，偏偏萧时就喜欢来这边儿说事儿，尤其喜欢找他来。
萧时吐出一口烟，清俊的五官添了些朦胧的美感，“我吓着她了。”
“谁啊？”张期揪着片小草编蚂蚱，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
“年年。”他低哑着嗓子。
“艹！”
张期怒了，把刚编好的蚂蚱掼到地上，起身就要走。
“这次是真的，”萧时说，“她躲着我了。”
张期半信半疑的回过头来，就看见他整天一副老子第一天第二的大哥，现在像只被拔了毛的花公鸡似的，垂头耷脑的蹲在边沿上，有一口没一口往外冒烟。
“哎呀我去！”张期有点儿心疼，更多的还是八卦，“这不应当啊，这……这我时哥值得的啊！”
他像村里爱说三道四的老太太急于要知道那些隐秘的家长里短似的，又重新蹲下了，隐隐有些兴奋，赶紧重新点了只烟给萧时递过去，“哥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个什么妙人儿，居然敢拒绝我时哥，反了天了她还。”
萧时接过烟，在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谁呢你！”
张期委屈极了，“我是替你替你说话啊哥……”
“我俩的事儿要你多什么嘴！”
“那你找我来干啥？！”
张期跟看神经病似的看他，“我这掏心掏肺的替你说话，你一句话我横跨两座楼就来了。你可倒好，我替你说话回过头来还得我挨揍，什么人啊你这？！”
萧时摸摸他的头，“这就是人生。”
觉得手感挺好，又忍不住在上面拍了一下，好奇道，“舅妈换洗发水了吗？”
他问，“这个味儿还挺香的。”
张期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拨下去，声音低沉，“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的吧。”
萧时有些不舍，“回去别忘了让舅妈把链接发我妈啊。”
张期脸上黑的就差个月牙了，咬着牙，一字一句，“我！认！真！的！”
萧时把烟熄了，又从口袋里摸出古龙水喷了两下，“她怕烟味儿呛。”
他临走前说道。
张期再也绷不住了，一个鹞子翻身，抓起一个土疙瘩往他离开的方向砸去，“我信你个鬼！下次再来我就是猪！大肥猪！！”
他狠狠的拍自己的左手，“我让你不长心！平时有点事儿还是就你最勤快，什么精华都给你了，怎么就不知道聪明点儿！”
萧时真的有点儿后悔。
他细细嗅了嗅，确定身上的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踏进教学楼。
昨天晚上气氛太好，以至于他有些忘了形，有些话就脱口而出。
她那么胆小，从小就是乖小孩，什么都不懂，猛一听见要交往这种话，肯定要吓坏了。萧时拍拍口袋里新买的糖，柠檬味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他从后门进去，教室后边那片空地，他们拼了两张桌子，中间夹着本书，做成了一个简易的乒乓球台，现在一群人就在后面打的热闹。
张子昂一拍甩回去一个球，朝他喊，“时哥来一把？”
萧时摆摆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容年小小的肩膀，和那颗圆圆的脑袋。前段时间被剪短的头发已经长回来了，被温顺的束在一起，露出小巧白皙的耳垂。
她正在和一个女孩儿说话，那女孩站着容年坐着，得仰着头看她，“原来你也在这里啊，好巧。”
段起雨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
“爸爸今天要来帮我搬宿舍，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容年看看她，还有她手上的可乐瓶子，还能想起超市里的那一幕。
她抿住嘴角，“不用了。”
“来吧。”
那女孩说，“爸爸也挺久没见你了，没准儿还挺想你的。”
容年张张嘴，刚想要说话，萧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新朋友吗？”
他一只手自然的搭在容年肩上。
那女孩看见萧时，眼睛亮了亮，不待容年开口，便伸出手，很开朗的，“你好，我叫段起雨。”
她带着点羞涩又明朗的笑，“刚刚转到我们班，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请多多指教哦。”
她有些俏皮的歪歪头，笑眯眯的。
萧时没去握那只伸出的手，他略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萧时。”
面对他的冷漠，段起雨也不尴尬，神色如常的收回手，仍是带着笑的，“好好听的名字啊，是蕴含了什么故事吗？我就是因为五行缺水，爸爸妈妈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的，怕我出事儿想要求好运呢。”
萧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听在哪儿，张女士说当时生产完她大出血，家里人都忙着照顾她去了，到了上户口的时候才发现没给小孩子起名儿。
当时她手里刚好被塞了张宣传单，超市大促销的，打头第一个字就是‘时’，于是他的名字就被那样定下了。
“没什么故事，随便取的。”萧时说。
容年看他们聊的那么开心，忍不住抿紧了嘴角，书也看不下去了。
她心里酸酸的，像捏破了一颗山楂，酸涩的汁水随着血液，流经身体每个角落，嗓子眼里都泛起说不清的酸气。
她什么都要跟我抢！
她忍不住像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狭隘的想。抢了之后还要来这里跟她炫耀，炫耀她爸爸对她有多好，他们一家三口有多温馨，他们家的狗多可爱。
爸爸什么的的，才不要在乎，她又不需要爸爸！
可是萧时跟她聊的这么好……
容年难过极了，她又看了眼那两人，萧时正在给她讲一道并不怎么难的数学题，明明老师上课才讲过的。
萧时心里不耐烦，他等着给容年道歉，安抚他的小朋友，可是这个人不知道哪里转来的人总是在没话找话，还缠着他讲这么简单的题，浪费时间。
他列个方程式出来，“带进去解了就行了。”
说完把笔扔在一边，“后面简单的小学生都能做出来。”
段起雨没说完的话被他堵在嗓子眼里，生生把那句“要怎么解啊”咽了回去。
她讪讪的笑了笑，“谢谢你啊……”
萧时冷淡的点点头，“该谢的。”
浪费他那么多时间。
段起雨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干巴巴的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和其他新同学打招呼去了。
周围总算没有闲杂人等了，萧时把糖剥了，隔着糖衣捏着抵到容年嘴边。
“不怕了好不好？”
他柔声道，“昨天是我混蛋，吓着你了，年年不气了好吗？”
他摸摸她软软的头发，“以后我再也不这样唐突了。”
容年仍是抿着嘴，手上不停的在解一道物理大题。
萧时弯着腰看她，把糖往她水红的嘴唇上碰，柔声诱哄，“真的不要吗，很好吃的哦。”
结果他越说好话，容年的嘴巴抿的越紧了，嘴角两边都堆出两小坨软肉。
“这么讨厌我吗？”
萧时坐直了身子，剥好的糖块握在手心里，一股黏腻的触感，面上的笑意也淡了，“我以为你也有些喜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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