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洞房
霜儿退下之后，屋里里便没了声音，却能听到前院的喧嚣。
戚蔚正和霍衍在宾客中间一桌一桌的敬酒，
推杯换盏罢了，桌上一片狼藉。
一边设了戏园子，供妇女幼儿们看戏，一边又设了些将士们玩的游戏，投壶射箭之类的。
小孩子在席间四处乱窜，身后跟着些老麽麽呼喊着，追逐着。
大红灯笼高挂，红绸结彩，喜鹊报着喜。
真是热闹。
老夫人和蔓儿一直没现身，许是不愿见人，又许是怕人多冲撞了孕妇吧。
七七于屋内坐着，偷偷掀起盖头打量了四周。
屋子里洋溢着喜气，窗上贴着红喜字儿，红烛上也贴着，桌上摆着的红枣，桂圆，花生什么的，上面都搁着喜字儿。整个屋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床幔，红色的榻，红色的被子。
与普通的新房没什么不同，没意思，她嘟囔着，放下盖头。
“霍慎！！你给我出来！”
外面有人吼着，她一听就知道是司马稷，她还真是怕司马稷喝醉了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司马稷身份尊贵，也没人敢拦他，他一直骂骂咧咧的，砸着酒瓶。
“霍慎！不是说好了嫁给我吗！我哪点、哪点比不上戚蔚！！霍慎！出来！”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已到了门口，霜儿和银枝还是把他拦下了。
司马稷纠缠不休，七七只好吩咐霜儿去把元帅请来，她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听见戚蔚和司马稷说了些什么，然后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了，周围又归于平静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饿得偷偷剥了两颗花生吃，怕杯上留下唇印，也不敢喝酒，只能干吃。
“喵喵喵～”
又几声猫叫从窗户外面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人发出来的，她也知道是韩放，这是她们老早定下的暗号。
她连忙掀了盖头，扑到窗前偷偷摸摸的开了窗，窗开的那一霎那，她盛妆的模样映入韩放的眼帘，韩放看得分明有些痴了。
“霍、霍大人，是你吗？”
她伸手在韩放脸上揪了一把：“不是我是谁！”
“疼疼疼！”
七七放过他的脸，拍拍手说：“什么事啊，让你鬼鬼祟祟的从窗户外面来找我？”
韩放啧了一声：“您成亲这么大的事！小的不敬你一杯，此生一大憾事啊！”
七七笑了笑，将窗开得更大说：“进来吧。”
韩放连忙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的不敢、不敢，你说我都先元帅一步看到你盖头下面的脸了，我再先元帅一步进了他的洞房……这，不合适吧？”
七七想了想，说：“也是，那你怎么敬我，隔着窗敬啊？”
韩放低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对她招了招手，七七把耳朵伸过去，韩放一只手拢在嘴边低声说：“望月楼那儿，几个兄弟摆了桌酒席，就等您了！”
七七起身啪一声打在他手上：“你疯了？你不知道今天是我洞房花烛夜吗！”
“知道啊！”韩放一激动声音有些大了，又赶紧缩头压低声音说道：“今晚过后，可就没这机会和兄弟们喝酒了！你就放心吧，元帅正在外面招呼宾客呢，那么多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喝两杯酒，去去就回！都是连尢坡的战友，岳立也在，走吧！”
二人窃窃私语一阵，七七简单收拾一番，爬窗翻墙与韩放出去了。
望月楼的楼顶是赏月的好地方，为了不招人耳目，他们将这楼包了下来。
其实只有岳立，顾飞，和韩放三人，但岳立他们见她来了，仍是很高兴。
她人未至声先到：“叫掌柜的好酒好菜只管招呼，饿死老子了。”
她在军中粗旷惯了，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不再拘束了。
岳立忙替她斟满美酒说：“想不到大人做女装打扮，这么俊俏呢！”
七七哈哈大笑，拱了拱手说：“岳兄弟，见笑见笑！”
顾飞欲与她敬酒，才只道了声中朗将，就被七七打断：“慢着！我洞房花烛夜都偷偷溜出来与你们喝酒，你们还称呼得这么见外？这酒，我可喝不下去。”
三个大老爷们犯了难，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称呼。
她虚长三人一点年纪，若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似乎有点娘了，若直呼其名呢，她到底官职在他们其上，又有些不敬了。
最后三人只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岳立顾飞难免拿着床第之事与她打趣，韩放就赶紧拦着，说不得体，七七倒不在意，四人饮酒作乐，学着文人作了些酸诗，毕了四人都互相嘲笑，前俯后仰。
不知喝了多久，七七都有些醉了，
夜也渐渐深了，街道里沉寂得很，夜风吹来，七七打了个寒颤，猛然醒了。
“糟了！什么时候了？”
岳立顾飞已醉成烂泥，韩放要好些，两人一对眼，纷纷面如土色。
“怎么喝得忘了时辰！快！回元帅府！”
韩放说完托着她下楼，她在后边一路抱怨：“都是你！我都说了不来不来！你偏叫我来！现在好了！我回去又得吃板子了！”
韩放一边跑一边说：“你什么时候说不来了？刚才喝得高兴的时候怎么不说！”
二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七七也没空与他争论了。
托着七七踩着他肩膀，将她送入元帅府高墙内，韩放也就回去照顾那两摊烂泥了。
话说这头戚蔚在一干亲朋好友的簇拥之下进了洞房，他掀开门一看，立刻装醉，将闹洞房的人都打发了回去。
他再进屋来，见桌上一片狼藉，凤冠搁在桌上，霞帔也凌乱的甩在榻上，新娘子早已没了踪影。
戚蔚面色一下就沉了，一语不发的坐在桌前，已醉得头疼的他，仍倒了杯喜酒来吃，原以为喜酒当别有风味，不想竟与其他酒没什么差别，他又自顾喝了两杯闷酒，在烛光下细细端详被她遗弃在桌上的凤冠，那翅上，还绞着她的发丝。
七七翻了墙进来，先是绕到前面听了一阵，前院仍在喧闹，师父定还在忙，见霜儿和银枝仍旧笔直地站在外面，想来事情应该还没暴露。
她身手不错，掀开窗一溜烟爬了进去，泥鳅一样。
进屋之后，她又将耳朵贴在窗前听了一阵，见安全了，她才站起身来。
“回来了？”沉寂中突然多出一个人的声音，七七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打碎个花瓶。
银枝听到响动忙问：“小姐，怎么了？”
霜儿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姑爷在里面呢！两人……哎呀，反正没事，你别多嘴。”
银枝悻悻应了一声，外面就没什么声音了。
戚蔚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着，看也没看她。
她尴尬的笑着，摸索着回到榻前，褪下便装，将喜服胡乱套在身上。
“师父……您回来啦。嘿嘿。”
她试探着戚蔚的情绪，偷偷走到桌前，将凤冠托来，戴在头上，然后回榻前，自己给自己把喜帕戴上。
毕竟流程，还是得走嘛。
她静坐半晌，听见戚蔚在倒酒。
“过来。”他说。
听他语气，似乎不是很高兴，七七只好陪着笑：“师父…盖头还没揭呢。”
戚蔚冷笑了一声：“你都出去花天酒地了一番了，盖头揭没揭，你在乎吗？”
她赶紧答到：“当然在乎啦！您不揭盖头……”
话音未落，盖头猛然被揭开，她惊得往回一缩，银钗金翅轻颤。
她从未见过戚蔚穿红色的衣裳，未曾想竟然如此俊俏。她呆了呆，戚蔚已复在桌前坐下了。他的手边摆了两个杯子，他均满上，又对她说：“过来，饮合卺酒酒。”
她愣了一愣，磨磨蹭蹭的坐过去。
见戚蔚执起酒杯，她也有样学样，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倒置酒杯，给戚蔚看：“一滴不剩，师父。别生气了。好不？”
戚蔚端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脸色越发难看。
七七贴近见他仿佛更气了，于是豪爽的抢过酒杯，说道：“那徒儿自罚三杯，给您解气，好不好？以后啊，我一定听师父的话，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说完咕噜咕噜灌下三杯，戚蔚一直看着没拦，见她喝完了，他才悠悠道：“如此喝法，你当在喝断头酒呢？”
七七：“啊？”她正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戚蔚又倒了一杯酒塞到她手里，忽然倾身过来，与她手臂交织，闭眼饮下烈酒。
她从未与师父靠得这么近过，他的睫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动也不敢动，深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他。
戚蔚饮完了酒，仍与她的手臂交织着，以眼神示意她的酒杯还满着，她哦了一声，也仰头喝酒，眼神却不曾离开他片刻。
“师父……合卺酒也喝了，你不生气了吧？”
戚蔚抽出手来，搁下酒杯，转开脸道：“你我师徒恩情已绝，你早已不再是我的徒弟。今后，不可再称呼我为师父。”
“啊？”七七有些急了：“师父，都这么久了！徒儿这么久都没来叨扰，就想着让您歇气呢！您怎么还在生气，爹爹已教训了徒儿，徒儿已经知道错了，徒儿保证今后绝不再……”
“七七。”戚蔚突然叫住她。
“啊？”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七七僵着，只眼珠子转了两圈，心虚答道：“元帅府？”
“具体点。”他又说。
“洞房？”
“那你觉得，这里适合谈这些吗？”
她抓了抓脸说：“好像不太合适哈。”
戚蔚默不作声，七七自讨没趣，两人在这间房里，都很尴尬。
她假咳两声说：“那……师父，我先睡了，明日再向你请罪。”
她说完仍了凤冠，丢了霞帔，脱鞋上榻，刚一上榻又被榻上什么东西膈得直叫唤：“这榻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膈应死了！”她从榻上胡乱抓了一把，见是些花生枣子什么的，骂了一声，全丢下去。
戚蔚见此，走到榻前，七七赶紧让开。
戚蔚侧头看着她，她双颊泛红，如惊慌失措的小鹿。
“你紧张什么？”他问。
七七瞪圆了眼：“我、紧张吗？没有啊！”
戚蔚轻轻摇了摇头，将榻上睡单扯了，把床上的桂圆，花生，枣子全都抖落，一边说：“这是民间习俗，谐音早生贵子，讨个吉利。”
“早、早生贵子？！”
戚蔚笑了笑，重新整理好榻，说：“你不必惊慌，成亲不过权宜之计，我不会碰你，在外，你我夫妻相称，待此事风头过去，尤曲那边作罢，我会与你和离，彼时你仍是完壁之身，不愁再嫁。”他替她抚平了榻，转身去了书案前，叮嘱她道：“不早了，歇着吧。”
她规规矩矩地答应着，又褪了里衣，爬上榻睡着，书案前传来竹简抖动的声音。
她幽幽叹了一声，竟有些失落。
(https://www.23hh.com/book/188/188135/9514872.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