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踏青

　　这次天公作美，休沐正逢晴空万里，庄先生并盛家、顾家、陈家、齐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南边的竹林行去。南郊竹林茂密，林中有山泉自然经过，小径两旁高耸的竹林绿意盎然，林间洒落的阳光映照得竹影摇曳，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山泉汇流处形成小溪流出，溪边有一处空地，正好环溪而落，也不是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有人特地开辟的。

　　溪旁早已有了两拨人马，一边是余阁老家的学堂的弟子们，除了余家的男孩子们还有余家的孙小姐余嫣然和余嫣红，并荣家的嫡子的幼女荣飞燕。明兰在登州时被盛老太太拦着没见过几次客，只与那余家长孙女嫣然熟识，又因二人都年幼失母，不由多了几分同病相连之情，最是要好。那嫣然生的高挑细腰温雅可人，今日身着这明紫色的窄袖塑腰纱衫和藕荷色碧纹湘江长裙，头朝着明兰一笑，明兰便朝她奔了过去，阿娇几人也跟在后面走了过去。旁边的嫣红是嫣然她爹和其继室所出的长女，在府中最为得宠，今日出来穿着大红百蝶穿花襟褙子，显得一派富华气息。旁边的荣家幼女飞燕长相清秀，与阿娇差不多高的个头，身着浅蓝遍地缠枝玉兰花绸长袄和暗银刺绣莲青月华裙，显得清新俏丽。阿娇见着荣飞燕道：“这位姐姐倒是有些眼熟。”如兰道：“荣姐姐有个嫡姐便是宫中的荣妃娘娘，阿娇妹妹许是见过她家姐姐罢。”“原来是荣妃娘娘的亲妹子，两人长得果然是像，都是美人胚子。”阿娇笑道：“在长乐宫见过几次荣妃娘娘，她宫中的藕粉桂花糕最是香甜，连皇帝舅舅也爱吃。”荣飞燕听闻此言，便知道了阿娇的身份，忙行了礼道：“今日我也带了藕粉桂花糕来，原是我们荣府的家常点心，翁主若不嫌弃便一起来尝尝吧。”一群姑娘听了这话有开始聊起了点心的话题。

　　还有一边是永昌侯府的人，永昌侯府是武门世家，祖上为国立有战功。因和盛华兰的婆家忠情伯府袁家交好，说起了和盛家也是旧相识，其幼子梁晗尚未婚配，依着永昌侯夫人的意思，倒有与盛家结亲之意。华兰听闻此次踏青也和丈夫袁文绍随着永昌侯府的人马一起来了，既是为了踏青散散心，也是为了见见自己弟妹。如兰见了自己的姐姐自是开心，远远地就跑了过去，华兰见到如兰止不住的说：“长高了，也愈发的好了。”又问了母亲和盛家的事情。

　　华兰今日上着浅银红遍地散金缂丝襟长绸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头发梳的是已婚夫人的发髻，用点翠嵌宝赤金大发钗定住，虽是华丽，但也遮不住眉眼间的憔悴。华兰嫁与袁文绍本就是高嫁，袁家规矩多，华兰至今也无子女傍身，在袁家的日子也是辛苦。华兰偷偷将如兰拉至一边道：“母亲对我说那永昌侯夫人有意让梁晗与盛家结亲，你今日多多注意些梁公子。”如兰虽不明白何意，但也是应下了。

　　三拨人马先是互相见了礼，男子们曲水而坐，欲学魏晋名士流觞曲水，女孩子们则聚在不远处的庭中，吃着点心话家常。庄先生先起了头，“昔有王羲之兰亭之宴流芳千古，今日我等相聚于此，也学古人饮酒作词，寄情山水。”庄先生先出了一首四言诗：“代谢鳞次，忽然以周。欣此暮春，和气载柔。咏彼舞雩，异世同流。迺携齐契，散怀一丘。”众人连声说好。庄先生自饮了一杯道，“我先写一首自娱，今日大家都尽情展示，咱们众人来评评最妙的诗词。不拘诗体，三炷香时间为限，各自写下，结诗成集。”众人都觉得甚好，各自寻一处写诗了。

　　盛长枫和陈须本是喜诗之人，不过一炷香时间，先后出了两首四言诗。长枫诗道：“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此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迥霄垂雾，凝泉散流。”陈须写到：“肆眺崇阿，寓目高林。青萝翳岫，修竹冠岑。谷流清响，条鼓鸣音。元萼咄润，飞雾成阴。”梁晗说道：“不愧是庄先生高足，才思敏捷，在下佩服。”

　　两炷香后，其余各人都陆陆续续有了作品各自誊写。余家长子是一首五言诗：“相与欣佳节，率尔同褰裳。薄云罗物景，微风翼轻航。醇醪陶元府，兀若游羲唐。万殊混一象，安复觉彭殇。”盛长柏是四言诗：“春咏登台，亦有临流。怀彼伐木，肃此良俦。修竹荫沼，旋濑荣丘。穿池激湍，连滥觞舟。”陈融是首绝句：“清乡拟丝竹，班荆对绮疏。零觞飞曲津，欢然朱颜舒。”梁晗写了一首五言：“四眺华林茂，俯仰晴川涣。激水流芳醪，豁尔累心散。遐想逸民轨，遗音良可玩。古人咏舞雩，今也同斯欢。”袁文绍也是一首五言：“三春陶和气，万物齐一欢。明后欣时康，驾言映清烂。亹亹德音畅，萧萧遗世难。望岩愧脱屣，临川谢揭竿。”其余各家子弟也陆陆续续完成了作品，工工整整誊写在花笺之上。

　　三炷香快燃尽了，只剩顾廷烨和齐衡二人还未誊写。顾廷烨望了一眼齐衡道，“元若贤弟，我占先了。”说罢，在众人的注目下写了五言诗：“悠悠大象运，轮转无停际。陶化非吾因，去来非吾制。宗统竟安在，即顺理自泰。有心未能悟，适足缠利害。未若任所遇，逍遥良辰会。三春启群品，寄畅在所因。仰望碧天际，俯瞰绿水滨。寥朗无涯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功，万殊靡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亲。猗与二三子，莫匪齐所托。造真探玄根，涉世若过客。前识非所期，虚室是我宅。远想千载外，何必谢曩昔。相与无相与，形骸自脱落。鉴明去尘垢，止则鄙吝生。体之固未易，三觞解天刑。方寸无停主，矜伐将自平。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声。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取乐在一朝，寄之齐千龄。合散固其常，脩短定无始。造新不暂停，一往不再起。于今为神奇，信宿同尘滓。谁能无此慨，散之在推理。言立同不朽，河清非所俟。”行文流畅，众人惊叹不已。而另一边齐衡也在香尽前写下了一首四言诗：“俯挥素波，仰掇芳兰。尚想嘉客，希风永叹。”

　　庄先生笑吟吟的看着一众小辈的诗，赞到：“不错不错，都很有意境。只是这最优之作，实在是难选。”又道：“廷烨和元若之作风格迥异，各有千秋，不知众位如何看？”有人道：“顾小世子之作大气磅礴，一气呵成，实属不可多得的佳作，应为最优。”又有人说：“齐小公爷之作灵巧清奇，言有尽而意无穷，应为最优。”两派各有拥簇，争执不下。

　　这时袁文绍心下有了一个主意道：“既然我们选不出，何不请外援呢？”长枫不解道：“姐夫这是何意？”袁文绍指了指庭中嬉戏的少女们，道：“我们已知书写之人自是难选，不若让不知何人书写的人盲选，或更加公平。”余下公子都道此法甚妙，袁文绍叫来了华兰说了此事，华兰便笑着拿着二人之诗朝庭中走去。

　　华兰对女孩们说明了此事，女孩子们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如兰起哄道：“光评诗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点彩头吧。”墨兰道：“方才大家都在夸荣妹妹家的藕粉桂花糕好吃，不如就给夺了诗魁的公子做彩头吧。”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道此举甚妙，便细细地看了两首诗。结果余家两姐妹和明兰投了顾廷烨，墨兰如兰和荣飞燕投给了齐衡，这剩下的关键一票便落入了阿娇手中。阿娇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字体，思索了片刻投出了票。

　　不一会儿，华兰拿着两首诗并一盒点心出来，对众人说道：“结果已出，并给诗魁贺礼一份。”说着把那盒子藕粉桂花糕递给了顾廷烨：“二位公子的诗作都很好，只差了一票，诗魁险胜。”一众人又笑了一回，各自饮酒，直至尽兴方归。

　　齐衡正欲登上自家马车回府，阿娇身边的丫鬟叶蓁道：“小公爷留步，我家小姐有东西给小公爷。”说罢从马车窗外递上了一个锦盒：“小姐说小公爷莫恼，今日一眼便认出了小公爷的字迹，只恐小公爷得了藕粉桂花糕，没空吃她亲手做的点心，方投了顾小世子。区区点心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小公爷失了诗魁的补偿吧。”

　　齐衡接了锦盒，有点啼笑皆非。尝了一口里面点心，却是桃花面裹得相思红豆卷，满口留香。“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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