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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刘季造反


  公元前211年:

  由于工程浩大和伤亡惨重,很快,始皇帝在建的陵墓和长城缺少劳力,要继续各地广征民夫。根据繁重徭役,沛县也要出上百口子人去骊山。押送人,是泗水亭长刘季。

  面对女婿再次远行,一去不知几时回,吕太公就把刘季叫来,吃顿送行饭。

  太公道:“现在秦律严苛,越来越没人性,开铺卖布,一半以上赢利要上缴,快没法做了。听说一般农民三分收成也上缴两成,你们中阳里有抗缴的吗?”

  刘季嘿嘿笑两声:“这年头,凡还愿意种地的,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能让他们有一口吃的,只要饿不死,谁敢反抗?不用县衙兵吏到来,光我一个人他们也招呼不了。世道就这样。”

  太公喝了口闷酒,叹口气:“始皇帝统一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六国虽互有侵犯,三天两头起兵,但还知道民为本,不敢对商农压榨过狠,你太狠,人就走了,留不下来。

  “凡是开明的国家,像齐国,魏国,楚国,赵国,都聚集了大批商贩农夫,有人,买卖才会兴旺,商业才会繁荣,上层社会才可能征到税。上层各色人,国君,公卿,将军士卒,不事生产,又得吃穿上乘,都得从下层广大商农身上拔毛,聚毛成衣衫,成华屋,成美酒佳肴,成奢华的阶层。”

  刘季点头,陪岳父喝:“季,都懂。”

  “那你懂不懂过去七雄并起,楚,韩,齐,赵,魏,燕,秦,为何地处西端,离中原最远,最不开化,全方位都落后的秦国最终统一了六国,称雄现在?”

  刘季道:“秦国兵强马壮,几代国君都历精图治,擅于用人,三次变法,尤其商殃之变,为秦国积累了财富…..”

  吕太公点点头,“说的不错,还有重要一点没说到。”此时太公拿出一枚秦半两放桌上,神情颇为欣赏,“我们老吕家做生意多年,从祖伯吕不韦开始,就在各个国家逐利奔泊,哪里太平,律法公正,我们就沉淀在哪里。于是我们住过的地方,过不了多久,人必越来越旺,城镇也越来越繁荣。

  “在数次搬迁奔泊中,我们吕家累积了各国的钱币,齐国燕国的刀币,三晋的铲币,楚国的蚁鼻和贝壳,秦国的半两,另外还有布匹珠宝等钱财①。我做了多年买卖,发现六国所有钱币不光缺斤短两,还有无法回避的弱点:贝壳,有大有小,且易碎;珠宝,也圆有扁,成色不一;刀币,不方便携带……唯有这秦半两——”

  太公捏着那枚铜钱,显得爱不释手,“这么多年从没在任何交易中,因为这钱本身而发生过争执,因普天之下做生意的,也都和我一样,早就发现了这不是秘密的秘密:所有的秦半两,都是一样的,无论怎么称,都是青铜制,半两!”

  刘季看着那枚半两钱因岳父的兴奋,手指一弹,在桌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刘季,你知道这秦半两意味着什么吗?”

  刘季眨了下眼,感觉到自己学识的不足,谦卑道:“小婿不知。”

  “信用!”太公叹服道,“这秦国不是七国中最强和最富有的,但它却是最讲章法和信用的。在七国所有钱币中,只有秦半两做到童叟无欺。大家在传给子孙后代时,不怕碎,不怕生锈,更不怕磨损,还方便携带,只需有绳中间一串,像串鱼一样。所以,在秦灭六国之前,秦半两在买卖圈中,已先于六国亡之前把六国的钱币淘汰掉了!”

  刘季这才目瞪口呆。

  太公继续道:“秦能灭六国,除了你刚才所说兵强马壮,国君贤明,前仆后继朝强秦的目标奋进外,还有一个势:钱财带来的,就是天下归心!无论做买卖的大小商人,还是小有积蓄的农人,大家手里多少都有些半两,都想将来还能继续使用这个钱,用它积累家业,传承子嗣。大家都相信这个,心就往一个方向走,这就是势!这就是秦国取胜的另一个秘密。”

  刘季伸出大拇指,豁然开朗,“岳父的高见让小婿醍醐灌顶!”

  翁婿举爵一干而尽。

  太公有些醉了,却继续语重心长道:“老三,我们处的这个年代,本是乱世,从大周800年前开国,前400年都安乐平庸,无所事事;后400年,则各诸候国为名为利征讨得不可开交,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五十年。在这乱世中,烽烟四起,群雄争霸,王室贵族同台相擂,小老百姓从来都是在一旁看热闹的,还没一个寒微小人物登上历史舞台。

  “但这始皇帝,重新开天劈地,给了天下平凡人一个良机,他荡平了六国,赶跑了各国王室和贵族,这些人天生在民众心里就是上流社会,坚不可摧!但现在,他们不再是了,他们在民众心中累积的千年余威土崩瓦解,王的时代结束,皇帝的时代开场,但小老百姓并不知道皇帝的大戏如何唱下去。

  “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皇帝该有什么威仪和规制,我们只熟悉国王贵族的规制和法度。王的时代,王的儿子才能继承王国,血统是唯一的资格。但在皇帝时代,没人知道皇帝的规矩和法度为何物,连始皇帝自己也在琢磨着该如何走下去。

  “赢政能做秦国国君,只因他是前国君的儿子,天生贵胄。但现在他成了皇帝,难道他爹也是皇帝吗?如果他爹不是皇帝,他都能做,其他人有何不可?以前不出生在王室,不能当王,现在还不能当皇帝吗?”太公罗里八嗦说了一大圈,最后炯炯有神的老眼定格在姑爷那一张他看到未来富贵之相的脸上,“老三,你知道平凡之人如何当皇帝吗?”

  刘季吓一跳,这想法过于庞大宏伟,从来不敢想呢。

  “那就你想想这个秦半两,和它代表的品性:信用、忠诚、无欺。这些,在人群里,如何捕获得到?”

  刘季慌忙直起上身,纳头便拜:“岳父教导得是,小婿听明白了。”

  吕太公呵呵一笑:“老夫只一家之言,对你有没有用,你自己思量。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一套东西,养兵千日,必要时要知道如何拿出来用。”

  可能岳父下的一剂药太猛了,押着一百多民夫的刘季和几个小卒上路后,就打不起精神,老是想着秦半两的信用、无欺这档子事。岳父说的对,就因为连年混战,国君变来变去,自己早没忠君忠国的想法了,周围的酒友们基本也和自己一样,甚至幻想着,县令郡守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但是,到我家,如何到呢?

  一般六国流亡的王室贵族,先天根基好,在怀旧人群中振臂一呼,还能招募到跟从,如果自己也要振臂一呼,怎么让大家铁了心跟随自己办点事呢?也就是,自己怎么能变成像秦半两那样,让人悄没声地喜欢、敬服和收藏于袋中呢?

  关键是自己都47岁了,经常有时不待我和力不重心的感觉,很是焦虑。

  一百人的小队伍,走走停停,由于押解的亭长没精神,小卒们本是刘季手下听差的小喽罗,自然也都松懈下来,反正路上有酒有肉就行。刘季又是有一个花俩,从不愿委屈自己嘴巴和肚皮的主儿,于是,一队人马慢吞吞刚挪动到丰西泽(丰县西边的湖泽之地),钱就花了一半。

  看着岳父和众兄弟筹给自己的秦半两,放在酒家的桌上,店家欢天喜地拿走的神色,刘季又要走神了,奶奶的,自己要使什么招让这些人认我也像认秦半两一样,信任、忠诚于我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这一辈子花天酒地,用各种野招、蛮招甚至铁和血结交的各路狗友损友,都没啥用处,打不通自己想要的伟业。

  这伟业是什么?当坐在酒家那黑糊糊的席地上,看着院里一百多民夫,和几个对自己臣服的小卒,没敢想大,怎么也得个县令以上,郡守这样的公卿吧?还想大,得在这公卿的地盘上扩张才行。

  结果,这一晚,一边做梦一边谋划未来,有点走火入魔的刘季喝多了,和小卒们说了一通大话后,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时,糟了,店家慌张来报,说院外押运的民夫昨晚跑了一半,这一半还想跑…..

  刘季咣唧就往外跑,小院里,和小卒们一盘点,可不是,昨天老长的队伍,今天就稀稀拉拉剩一半了。

  小卒脸都吓白了,问道:“季哥,你昨晚喝多了,许诺他们愿走的随便走,所以才跑了这么多。现在,先把这些人先捆了,去追吧,追回来多少算多少。”

  另一个也打着哆嗦:“就是少几个人,可以到附近村里,捉几个,填上数,也查不出来。”

  随从们只所以这么担惊受怕,是因按苛刻的秦律,服劳役晚了期限,死罪。何况还逃跑这么多人,更是罪加一等。

  小卒们当然怕死,所以一出事,赶紧给头出主意,补差错。

  此时刘季酒醒了,头脑也清楚了,看看天,头顶上的大太阳暖洋洋的,看看地,大地四通八达,昨夜跑走的民夫,抓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又想起岳父说过的话和秦半两,信用!既然自己昨晚宿醉说了大话,放走了人,就不能因酒误而食言;不讲信用,可能对自己未来事业和现在的人格,都构成重大不利影响。

  刘季叹了口气道:“天意如此。算了,逃走的,就走吧。无需再抓另外无辜的人填数,既不君子也不丈夫,反正根据秦律,我们已耽误太多行程,就是走到骊山也是死罪,大家还是散去逃命吧,随便死哪里也比死在秦朝的监狱里强。都跑远点,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话毕,又回到酒家,吃早饭。

  大家伙,包括民夫和小卒们,一下子都傻了,被拴着时,大家真是卯足劲骂监头,骂秦朝混蛋,一心想逃命过新的生活,哪怕流浪在外也在所不惜。但一旦手脚上绳索松了,可以完成那些愤懑之下极端的想法时,大家反而不敢了,又想回去了:真流浪在外如何生活啊?没钱如何填饱肚子?乞讨吗?乞讨时还要面临被官府通缉的危险呐。一旦被官府捉住,还是免不了按秦律该坐牢的坐牢该处死的处死啊!

  自由之门打开,小民们反而裹足不前了。平时都做老实孩子惯了,有片地种,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有朝廷的任务去骊山做工,这都是别人给安排好的命运,一旦离开了这些熟知的生活套路,人就不知往哪走。

  所以,除个别真离开之外,大家商量了商量,又围在刘季旁边,道:“亭长,我们想了想,还真不知去哪。”

  刘季不紧不慢:“那是你们的事,绳子可给你们解开了,天高任鸟飞,你们就扑腾着翅膀四处找路吧。大家乡里乡亲,我和多数都还认识,不能带大家去送死,我刘季的仁义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多数人嘤嘤道:“想飞,我们也没有翅膀。”

  “就是有翅膀,也不知道往哪飞。”

  “往前飞,到了骊山也是死。”

  “往回飞,回了家,被拿住,更是坐牢等死。爹娘还得干看着。”

  刘季不说话。众目睽睽下,继续吃。

  终于有个小卒眼巴巴道:“亭长吃过饭后,去哪里啊?”

  刘季诚实地回:“我其实和大家的处境一样,也没地方可去。但昨晚我是真不忍心带着众位乡邻去给皇帝修陵墓,你们没去过,我去看过,那都不是人干的活,往大山里拉石头,很多人不是累死就是给没人性的官兵打死了。”

  “那,亭长也不回家么?”

  刘季摇摇头:“我也回不了家了。我要回去,作为这次放跑劳役的主犯,喀嚓!”做了一个抹自己脖子的动作。

  大家都懂了。

  “你见多识广,亭长总有个去处吧?”

  刘季筷子指了指门外:“前面沼泽山里,谁想找我都找不到的地方,我吃完就去那里躲着去。”

  众人的眼光看向绿森森水茫茫的芒砀山,面面相觑了一下,终有有个小卒道:“亭长,你去哪我就跟去哪吧,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也不想死。”

  “我也跟随亭长。”第二个小卒道。

  刘季诚恳道:“走进这芒砀山里,有可能挨饿,没饭吃没酒喝,大家只能带着家伙满树林里追鹿打兔子,嫌苦吗?”

  几个小卒笑起来:“正好,咱们还有弓箭呢。”

  于是刘季饭毕,又给众人买了一堆肉包子,大家提着酒和吃的,就去芒砀山落草了。还没到,那些先前逃掉的民夫也悄悄跟上来,请求道:亭长,也带上我们吧。以后我们就听你的,你让我们追鹿,我们也跑得很快!让我们打兔子,人多肯定逮得多!”

  另一个干脆道:“我家世代以打猎为生,我专门猎鹿,如果我们进山,我保证,大家都有肉吃!”

  刘季一瞧这帮人,好么,亡命之徒,还挺有跟着混的诚意。于是,一挥手,一大帮人就涌向丰西沼泽了。

  刘季带人落草为寇去了,根据秦律的连坐刑法,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你不是有家室吗?特别是刘季,身为泗水亭亭长,知法犯法,罪加三等,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于是一队秦兵直扑刘季老家中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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