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王后与宠妃们对峙4
吕雉很不开心，却轻盈的声音，“太子年幼，不适合饮酒。以后只喝水就是了。”
刘季已看出了意思，有点意兴阑珊。
看到母亲对哥哥亲昵了，刘如意就突然站起来，直接走下台阶，从吕雉面前大方地走过去，径直到了刘盈案前，小手举起来，一巴掌把爵给打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戚姬的怀抱。
大家一下子有点愣，虽说一两岁小孩子的举动不算什么，但这是汉王最宠爱的第三子对太子的举动啊，象征意味最浓。
连刘季都觉得这小子造次了。
吕雉心一下子砰砰跳，却努力镇定住，看儿子，刘盈一脸讪讪，对受到挑衅很习惯般。
戚姬到底聪明，马上拍打刘如意的屁股，骂道：“手贱是吧，想去和哥哥敬酒，你得拿着自己的爵，或借你汉王的爵，哪能空手去，还一不留神打翻哥哥的爵？！去，找你父王，自己领军棍！”
刘如意被一推，没事似的，又依偎在刘季身边该吃，吃，该喝，喝。汉王向来偏心，也觉得稚子无意，于是大事化小地哈哈一笑，一个打仗打惯的糙爷们对小女子们之间的小心眼，没那么在意，“哎呀，宝贝儿子，没大没小，没尊没贵，这小小年纪，你眼里还有谁呀？哈哈，你们兄弟三人中，就你小混头这一点类我！”说完，抱在膝上，大口吃酒。
事情就这么化解了。其他人也就不当回事了。
吕雉多聪明的人，不愿看宠妃反转的故事，放下筷子，对汉王道：“王上，臣妾身体不适，想早点退下歇息。”
刘邦沉侵在与爱子分肉吃之上，若无其事道：“王后请便，身体不适，早点宣御医。”
“是。王上。”吕雉回头看太子，“盈儿，你不困么？”
于是王后带着太子和公主先行退去。
她这一退，吃饱了的刘太公也摆摆手，让下人扶着睡觉去了。
那些不受待见的燕姬、薄氏等人也起身告退。
于是殿里只剩下戚氏母子和魏宫来的姐妹。汉王打着呵欠，明显也倦了，眼风扫过殿内，看到审食其还在正襟危坐吃酒。食其是个美人，也敏感地知道王上在看他，抬起头，不禁一个幽怨的小眼神抛过去……刘季马上讪讪，打着哈哈笑道，“儿子，去你娘亲那里，寡人今晚有事,明天去看你,如何”
原来，审食其在和汉王同桌喝酒时，像个受冷落的小贱人一样撒娇了，“汉王，王后回来好几天了，我不想再陪她了，该你了，你的老婆打算丢给谁呀？你不能这样，没良心的.....”趁机掐了老情人的痒痒肉一把。
于是刘季嘻笑着，在男宠的臀部捏了两把，答应了晚上去王后宫里。
吕雉回到宫里，青着脸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子儿子,“太子，今晚为何对审食其说那种混话？他跟随我们多年，一直替你父王跑上跑下，照顾老小，小时候还救过你的性命，为何要在他面前如此讲究贵贱，盛气凌人？”
刘盈一本正经地振振有词：“审食其以前就是父王的舍人，舍人，家臣也。他是臣子，我是太子，娘亲是王后，父王是汉王，戚姬是夫人，我们一家人说话吃饭，怎么能有一个舍人随意插嘴的地方？”
吕雉心里抽了一口凉气，“这都谁教你的？我刚来时对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盈儿，为娘告诉你，审食其早不再是舍人，他是我的义弟，也是你的舅父。你要记着，他现在，或者将来，没什么能用得着你的地方，他能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太子，而是因为与为娘的交情。而你，还有我，从现在就需要他的忠心，为我们母子的前途做事！你要尊敬他，如同尊敬你的舅父吕泽吕释之一样！知道么？干什么别到临渴了再掘井啊，来得及么？！”
刘盈低着头，不再说话。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汉王到！“
吕雉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王上！”
刘季已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四周，“王后还住的惯吧？缺什么用度，叫永巷令即可。”
吕雉有点激动，“王上….”
刘季抱着胸看着大老婆和一双儿女，“食其说，你有话要告诉寡人？”
这是审食其看到自己和汉王疏远了，才想办法让汉王来的吧。
吕雉沉默了片刻，“听说王上今天训斥了太子？唉，这些年来，您在外出征打仗，我也不能常在他身边，他一个时常缺爹少娘管教的孩子，王上不要老是痛斥他。你瞧，他一看到你就害怕。”
刘季转头看到嫡长子缩着脑袋的小模样，叹口气，“太子确实欠管教，心眼小不说，还他娘的不会说话！唉，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王后以后就好好管教他吧。”
“是，王上。”吕雉笑着，挥手让刘乐领刘盈离开。“这些年不见，王上也会掉书袋了，连《礼记》上的警言都会了。”
刘季哈哈一笑，粗鲁劲上来，“寡人生平最他娘讨厌说话文诌诌半天说不到点上的迂腐文人。不过这话是萧何说过的，他博览群书。”
“王上，我正说改天要拜会萧丞相。”
刘季点点头，“随你。王后回来，总要找点事做。”
吕雉以为夫妻这样聊聊天，他会留下来，没想到他转了一圈，交着手，“天晚了，王后好好歇息吧？”嘻皮笑脸请求放行的架势。
吕雉不禁伸手扯了他衣袖，小声嘤道：“夫君要去哪里？”
汉王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无声讪笑，“我，我去别的宅院歇着...人老了，在…那边歇息习惯了。”
她舍下脸面，“今晚不能和我说说话么？”
他又愣了一下，多年前的发妻，隔了太多时间，竟真的不习惯相对了。连在一起沉默都觉得尴尬。
“好吧。说说话。”他大度地说着，走过去，往榻上随便一倒，看着房顶，毫无由头一句，“说什么？”
吕雉也惴惴不安了，是啊，好几年没在一起好好说话了，再见面，说什么啊？从何说起啊？
“这些年，盈儿成长也不容易。”
呃，又扯到太子身上了。
汉王抚了一下额，呵呵干笑两声，“都不容易，这些年，王后不容易，太公不容易，寡人也不容易，前方将士东奔西跑，跑慢了脑袋落地，不容易；后宫这些人，混沌度日，有事没事说个怪话，也不容易。唉，寡人老了。”
“夫君不老，还精神着呢。”吕雉过去，给汉王捶肩，想把疏离的夫妻之情拉近一些。
不曾想，汉王还本能一躲。
“怎么了？”吕雉伤心呐。
“哦，没事。”又把肩膀靠回去。刘季也觉得，老夫老妻，这样陌生不应该。
“听说，王上把乐儿许配给项伯之子了？”就这样先拉拉家常吧。
这倒让刘季叹了口气，“权宜之计，其实我也没想好。”
“若，汉王与那项羽以后相安无事，联这门姻，倒也不错，能化干戈为玉帛，王上以后就不用出去东奔西跑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转瞬为凝噎，婉转幽怨，如哭似泣。
汉王一听，再也躺不住了，“王后歇息吧，刚回来，别操那么多心。寡人去一下。”
忙着出门时，他只顾走路，都不敢看她。
吕雉怔怔地看着夜中汉王远去的背影，内心悲凉，深感大势已去，自己这个王后，恐怕只剩下名分了。
此时审食其那修长的影子从夜色中由远及近，匆匆走了过来，“路上，我碰到汉王了。”
然后就凝驻在门口，看着王后石雕般面无表情地听着飘来的充满哀怨的笛声，好一会儿，遂转过脸来，声音低沉，“食其，去永巷把所有宫人在册名簿搬过来。”
审食其一笑，“早该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了。等我。”
“还有，把宫律宫规，宫中所有货殖储备和各类开销的名簿也搬过来。晚上没事，我要看看这宫中的家底。”
审食其很是开心，这才像当年沛县刘季的大老婆吕雉嘛。眼光要放长远一点，视野要雄阔一些，作为太子之母，争不来宠，咱可以自寻势嘛。
半个时辰后，审食其就和两个小厮各抱几大捆竹简摇摇晃晃来到甘原宫，堆了一大堆。吕雉也不困了，挑灯夜读这后宫的各式记录，财物进出，各后宫分配等。王后本是巨商之女出身，对账簿自来熟，很快就瞧明白了汉宫各类污乱七八糟的用度。其实家底没那么厚。
然后看人事。
“燕姬，”籍簿上第一个名字，“就是那名微胖的砀郡妇人？”吕雉还记得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似乎对太子和公主不错。
“听说这是汉王败走于彭城后，在砀郡遇到的女子，原是砀郡守内弟之妻，后被汉王看上，没受宠多久,就被冷落了,为人倒也乖巧,一直照顾太子和公主。”
吕雉凉凉笑着，“汉王还真没什么忌口的，别人的小妾挂念着倒也罢了，人家名媒正娶的正妻也能掳来。能想象到他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吗？”
审食其笑，“王后不了解男人，女人对男人来说，从都是多多益善。”
“哼，是么，女人太多，用不了，对男人就是祸害。”
“王后也不解老男人，老男人不怕祸害，老男人怕老，怕自己的人生有亏欠。”
又到下一个名字，“戚姬，”籍薄上第二个名字，王后不由狠盯了两眼,“就是虞姬提起的那名歌伎无疑了？”
审食其显然也早有准备，“戚姬，祖籍定陶，因家境寒微，早年被卖于一大户人家做歌伎。当年汉王与楚王共同攻打定陶时，被那户主人献给汉王，当时戚姬十四岁，当时是否侍寝了不知…….
…….
于是一晚上，王后宫里,吕雉与审食其通灯夜读,几乎掌握了整个宫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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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王宫的树梢上升起时，一夜没睡好的管姬和赵姬在露阳台与戚姬见面了。这三位都是汉宫中最年轻漂亮也正受隆恩的宠妃。也是昨晚审食其的一曲长袖折腰楚舞让她们迅速看到了不妙，快速反应过来。
管姬向来快人快语，“我一直以为王后过气了，回来也不会怎样。现在看来，王后有的是帮手。就怕燕姬也和王后合起手来——”
戚姬根本不屑，“那又怎样？”
赵姬笑道：“你没看到昨晚行礼时，王后看到燕姬时一脸和悦的笑容；看到我们时，都没什么表情。当然了，戚妹妹无论如何都会安然无虞，您有如意，还最受王上宠爱。我和管姐姐弄不好就晚景凄凉。”
管姬笑，“我们本是魏宫来的旧人，晚景不好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燕姬，王后，太子，这三位合成一股力量，戚夫人您的位置，也未必多安全。很多事，要未雨绸缪啊。”
戚姬看看天，想了一下，“她们会联合起来么？”
“先估且这么一想吧：据说王后很爱这一对儿女，而燕姬很会投机，一直对太子很是巴结讨好。这两位过气的妇人，会不会一起在背后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姐妹呐？俗话说，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戚姬不悦，“王后能做什么，我们都还不了解，但那个燕姬——嗤，她凭什么？”
管姬却笑着，“戚妹妹现在看不上她，难道也忘了以前她的兴风作浪么？我倒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幸许我们能用王后之手，把这砀郡来的贱人彻底从眼前除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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