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楚国一分为二
但楚国没了楚王，咋办？
此时吕雉和刘邦想的不一样。这两口子一过平安小日子就容易瞪眼闹别扭，但一到大事，就表现出夫妻的亲密无间，坐在了一起，想对策。刘汉江山就是刘家的事嘛。刘家的事不就是两口子的事嘛。
刘邦不说话，让吕雉说。其实在想听这个见解独特的老妻意见之前，已争取过大臣们的意见了，像丞相萧何，就如皇帝肚里的虫一样，要么不说话，一说就是你想听的：把楚国分给刘姓人吧。反正是皇帝家的人，你也放心。
像那大才张良，意见都不给，一碰到这事，直接归隐山林云游去了。意思很明显：陛下你自己心里早有主意，何必再听臣子们的建议？根本不必，你刘家的江山，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刘邦出身贫贱，虽有时想任性想搞点刚愎自用，但多数情况都有自知之明，唯恐自己做错事太离谱而不自知，损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世英明。所以，即使自己有了打算，也要四下寻问一番，朕当然有自己的安排，但朕也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呀，省得你们背后骂朕。
而且当年老岳父吕太公曾有意无意告诫过自己，有些事，不妨问问吕雉的意见。
一到这种家业大事，吕雉也不藏着掖着，反正咱家的江山迟早也是咱儿子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而且，既然你信任我，我越直言，越有价值，下次，你还会找我。
“皇上，您觉得当初始皇帝打败六国，没再把天下分封给他的儿子们，而是直接让郡县制取代了分封制，是正确还是错误啊？”
刘邦抬头看着殿顶也说心里话了，“要说正确吧，这郡县制的确有独到之处，这郡守就像朕的手，代朕去管理百姓，朕任何时侯都能直接任命和罢免他们，就等于一郡之内所有权力都集中到朕一人之手，能政令直接出于朝廷，不会有哪个郡守敢说个不字，或叽叽歪歪有令不施行。但要说到弊端，真有个坏处，当初始皇帝要不实行郡县制，让他一帮儿子们都分封到地方做诸侯王，秦国的天下就不会败得那么快，也可能不会有我大汉的天下。郡县制和分封制，有利有憋。”
“便于直接管理的郡县，和更为安全的分封制，皇上最心仪哪个啊？”
“不是朕最心仪哪个——当然朕最喜欢郡县啊，派几个得力的臣子去做郡守，每年都能增加朝廷收入，说一不二，这才像皇帝的样子嘛。但分封也得搞啊，朕也怕蹈了始皇帝的辙啊。”
“那陛下想继续在楚地分封了？”
刘邦眼神叭嗒叭嗒地看皇后，“皇后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很明显，郡县好就实行郡县，把楚国分成几个郡，派郡守去管理，直接听命于皇帝。有皇帝英勇神武，也不会有安全问题。将来……”
刘邦帮她说下去，“将来要是太子继了位，也对年幼的皇帝有好处。”点点头，“皇后说的有道理，就是太偏向你儿子了。”
“难道皇上——”
“是，朕就是如此想的。”
“陛下想封谁为楚王啊？”
刘邦又头疼了，看案上地图，“楚地自古富裕，地广人众，又民风彪悍，在这里当王容易尾大不掉——一分为二如何？这样无论谁当王都不会那么容易与朝廷对抗。”
吕雉小声，“陛下，要不，一半封王，一半实行郡县吧。现在宫里节俭，朝廷也是入不敷出，郡县能直接增加国库的收成。要全分封成诸侯国，都是国中之国，将来汉二世时没准就失去控制了。”
但刘邦心里已全然清晰了，不再理会皇后的想法，却心里一边佩服吕雉的眼光，一边不忿，这娘们，心胸真狭隘，一心就想着你自己儿子，虽然你儿子也是朕的儿子，不是外人，但你的心只忠于你儿子也没忠在朕身上啊。朕也不是只有刘盈一个儿子。哼！胳膊没拐向朕，朕就不高兴！
吕雉也气愤，哎，刘盈要将来控制不了，你其他儿子要是得到帝位就能控制得了？只是没办法，面对越老越冒邪气的皇帝，自己只能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维持儿子的利益。
很快，楚国被划分为两块，一块还叫楚国，另一块，叫荆国。为啥叫荆国，因为秦始皇的父亲异人在赵国当质子时，吕不韦为了给他铺路，去咸阳走了当时秦王太子妃华阳夫人的门路，让倍受宠爱又无子的年轻华阳夫人收了异人为嫡子，从而让异人做了王太子的未来储君。异人为了讨华阳夫人所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子楚。华阳夫人是来自楚国的公主。到异人真正当了秦国王太子后，秦国的宫廷史官凡是记录子楚的事情时，为了避讳，就把楚国一律记成荆国。等于一个国，暂时有了两个名字。现在刘邦干脆把这两个名字都用上。
但让谁去当王呢，刘邦又头疼了，这些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摘除异姓王，把刘姓人封上去，去平衡各种诸侯，若天下都是刘姓诸侯，刘姓江山还能像当年秦始皇的天下被轻易推翻吗？当然，三代以后，若刘姓储侯想谋反，那也得是几十年之后了，说个不好听的，就是那时再混乱，刘汉江山已深深扎根于百姓头脑中了，当皇帝的也会是刘姓人，而不会像项羽一样，取了秦国，还能把秦始皇的一家老少给斩了，皇室一把火给烧个精光。想想，就恐惧啊。自家的刘姓王造反和被别姓人造反，两害取轻，还是不能让别姓人造反。所以，就得大封刘姓王。
但封谁当国王，拨拉着找，都找不到合适的。自己的儿子们，刘肥年龄大，虽平庸，好歹齐国那块肥沃之地让大儿子给占着了。二儿子刘盈是太子，是继承帝位的，不能封；三子，如意，才三岁，刘恒，一岁多，刘恢，不到一岁，刘友，刚出生……想想就心痛啊，老子费九年二虎之力打下了江山，都没合适的儿子去继承！
那就想想兄弟们吧。大哥去世早，二哥刘仲也没大用，早年一直跟着父亲和吕雉在后方务农，不得已才在当年称帝分封中硬生生在诸侯王中给他安/插了一个代王，去替自己守北疆。代国离匈奴近，怕异姓王过去与匈奴勾结。掰着指头再数数，还有一个小弟是同父异母的刘交，这孩子倒是受了继母刘媪的宠爱，念过书，喜欢故纸堆里看故事而已，也没啥军功，好歹是自家兄弟，只能启用他，封为楚王吧。
荆王呢，想来想去，想到了刘贾，跟自己不算太亲，就是远房的一个堂兄弟，算同族人。封过之后，又心有不甘，难受，谁打天下不是为自己的子嗣啊，谁还为兄弟同族啊？就是这帮刘家没啥用的二货们，生生就沾了自己的光，还得防着他们的后代将来造自己儿子们的反！
现在就是形势比人强，自己的儿子都小，没办法。
于是刘邦就在戚夫人瑟中，大唱悲歌，还差点哭了起来。
怎么说戚夫人是小可心呢，皇帝难过，她就随之难过，连瑟声都有呜咽之音，一切都随皇帝的心意。但她没为自己的儿子要王当，现下要封皇子的话，第一个就是如意，如意是没封的最大的皇子了。但自己对哪块地都没兴趣，只对太子之位垂涎。
这样眼睁睁看着几个诸侯国被咣咣地封给了刘姓王族，吕雉也内心焦虑，觉得刘邦把事想简单了，这刘喜和刘贾虽是你兄弟，当刘盈当皇帝时他们就是皇叔了，这些长辈们到时能服气你儿子吗？简直就是给你儿子找麻烦。不过这麻烦也是以后的，眼前的麻烦还是昭华台。
戚夫人此时正忙碌起来，趁着皇帝在眼前，天天下棋想赢得天机，让皇帝赶紧加封自己儿子为大汉储君。连刘邦都纳闷了，这爱姬突然对下棋如此痴迷，饭也不吃了，也不给自己唱小曲跳舞了，到底为哪般啊？直接问吧。
戚夫人一本正经道：“妾在为皇上和如意祈求富贵天命、长乐无极！”
“不用祈求天了，你陪着朕，朕就长乐无极。”
戚夫人还是不管。
“既然戚姬如此酷爱围棋，朕就赐每年的八月四日为围棋日，全宫里的人都围着你下棋如何？现在你就来陪朕吧。”
戚夫人也是有苦难言，自己下棋想赢只不过是为儿子如意赢得储君的天机，但又不能明着告诉皇帝，心里郁郁不安。
倒是管媪一看这苗头就知道戚夫人走偏了，私下告诫道：“以围棋求天命，戚夫人还是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老奴要告诉您没啥用处，您肯定不相信。现在皇帝就在眼前，您天天如此求助于天机，真不如直接求助于皇帝啊！”
戚夫人就不明白了，“我要直接向皇帝说，我儿如意要当太子，皇帝会不高兴的。不妨让老天趁个做梦的机会告诉皇上，只有我儿最有资格当储君。”
管媪叹口气，但不能直接说迷信无用，“实话给夫人说了吧，天意这东西只能当个心里安慰，想成事断不可只指望老天啊！老天要想帮您，你自己要不帮自己，不是白白耽误天机了嘛。”
“请管媪告诉我，如何不误天机又能帮到我儿子？”
管媪这才向戚夫人耳语了一番，最后道：“夫人只有这样做，才能借皇帝之手打压太子之势。这皇帝之手就是天机嘛。”
戚夫人所悟地点点头，又有点惧怕道：“这样明目张胆，我担心皇后背后报复我呀。”
“戚夫人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咱家如意殿下想得天下，咱就得能豁得出去啊！做什么都要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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