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刘乐半途遭截杀
愣了片刻，刘邦看着众人这么相激相争，倒露出微笑之色，心情也突然轻松起来了。本来送公主去和亲，目的就是下一代的单于位，虽一直觉得有风险，但总觉得还有可能性，就犹豫不决中想试一把，万一实现了呢？但吕雉的话让他突然醒悟，其实没有可能！使用计谋，最忌高估己方，低视对方。送刘乐过去，有可能肉包子打狗。这也正是吕雉的厉害之处，她比男人细腻，比女人更具雄阔思维。
所以，突然心放开的皇帝，就瞅瞅这方，看看那方，正好看看这些人心里真正的想法。
“皇后，臣想的是，送去真正的公主，单于会看在大汉皇室的诚意上，重视公主，也重视公主的儿子。”
吕雉懒懒的口气，“说的有道理，单于看重公主，也可能会高高封个位置，让公主长年伴守青灯，彻底成一摆舍。也许你也会说，为了大汉的利益，牺牲公主一人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是值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百分百成功，臣求的是万中之险，是不可能中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所带的巨大利益，值得一试。”
“是吗？”皇后冷笑一声，“若我们手中有匈奴的嫡公主，她尊贵，我们就把她放在一个尊贵的位置上，一辈子高看，如此而已。倘若我还想犯匈奴，会看她的面子吗？恰恰相反，她会成为我们的质子，按我们的高兴与否，可能随时与匈奴开战！随时向匈奴要土地和城池！这就看匈奴人还在不在乎他们质子的命运了。同理，成为摆舍的汉室公主，就能阻止匈奴人下次再犯我边境吗？说不定到时也成为质子，为我大汉所顾忌，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
刘邦听到此，哈哈一笑，“皇后，这话说的在理！但你瞒着朕自作主张就把乐儿送出去，这不成体统！汉室刘家的脸面何在？传令，把公主给追回来。”
吕雉脸就惨白了一下，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是要把公主追回来，你就不能将错就错，任乐儿去年赵国么？事已至此，你追加一道诏令，追加嫁妆，让赵国大肆操办一下就是了。这要真追回来，恐怕又会有变故了。
乐儿啊，能不回来，你就千万别回来！跑得越远越好！
此时深夜，在护送公主去往赵国的驰道上，一队人马在淡月下急驰忙慌地向前赶路。远方的大地和树影影影绰绰，连火把都不敢点燃，恨不得插翅赶紧飞到北地。
吕雉当时也是无奈，只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顾不得婚姻嫁娶约定成俗的仪成六礼，直接通知了一下赵王，就把新娘子送过去了。那张敖本来都能等得黄花菜都要凉了，后位一直空着，突然之间又有好消息了，马上准备去迎接。
刘乐的送亲队伍是经过充分精简的，连夜出发，护送侍卫看似宫廷人员打扮，其实是吕家、樊家和辟阳侯府的武人，轻车骏马，没带任何值钱的嫁妆，刀剑盾却隐隐遁匿其中。吕家的两位国舅爷顾忌着皇帝，都没出面，由吕媭亲自带着吕台吕录等人护送外甥女连夜奔袭赵国。这送亲的，就像抢亲，什么都悄没声的。
吕雉送女儿出门前，特意交待妹妹，皇帝在犹豫，但答应嫁女给匈奴的面比较大，我就这一个女儿，死都不能送她到蛮夷之蛮受野蛮人糟蹋，我拼了命把她送到赵国，就等生黍煮成熟黍。现在就只有你这个亲姨母护我公主周全，把她亲自交给张敖。
吕媭向来对姐姐的话言听计从，“姐姐放心，既然把乐儿交给我了，不圆满完成姐的交待我就不回来了。但送到赵国，张敖要是不敢接怎么办？毕竟没有皇帝诏令，只有皇后的诏令。”
“这个没关系，你只管送到。不管赵王敢不敢接，只要乐儿到了赵国就算嫁到了赵国，皇帝再气恼也定不会再把嫁过去的女儿接回来了，天下人看着呢。”
“要是张敖把我们拒之门外，不让踏进赵国呢？”
“那就把这剑架到他脖子上！”吕雉把太子的龙渊剑交于妹妹，“迫不得已时，可以杀了他。”
吕家妹妹吓一跳，“能杀一个王吗？”
“不能。所以你要见机行事。事赶上了，就直接做，以后的事我来顶着。”
于是吕媭带着与吕家关系密切的武艺高强之人，护送着刘乐一路北去。
大家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皇帝恼羞成怒，派人半路追上来把公主捉回去，也做好了不被捉走双方大打出手的准备。没想到，刚出洛阳不久，三更时分，叉道上斜冲来一队截道的，大约三五十人，连皇帝的名号都没打，还蒙头蒙脸，盔甲都没穿，持刀枪直接叫嚣留下公主。
吕媭上前，“你们是啥人啊？怎么知道车上有公主？”
蒙面人还挺横，“你管我们啥人，留下人便是，省得大家动手，刀剑无眼！”
吕媭一听啪啪拍了两把膝盖，那叫高兴，本来最怕皇帝的诏令，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如何不违反帝命，现在可好，连皇帝口谕都没有，还不神挡杀神，鬼挡斩鬼！
于是舞阳侯夫人把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笑骂道：“知道我家男人是谁吗？大汉第一勇猛之人，都被老娘收拾得服服帖帖，今天怕你们这帮小毛贼？”回头一声招呼“想立功想表现的，都给我砍！往死里砍！我和乐儿先走一步了。”
然后送亲队伍自动分化出两队，一小队护送马车继续北上，另一大队于舞阳侯的公子、吕家另两位少年将军带着父亲们旗下在战场厮杀出来的久经沙场的猛人们，嘁哩喀嚓，就把那三五十人杀了片甲不留，人头滚落。
最后只一个在后面断后的人，腿脚快才捡回一条命。
昭华台。皇后对此虽有预估，但并不知情。
“皇上，乐儿已到半路，何必再追？”
“这样嫁女儿不体面。朕只有这一个嫡公主，要嫁就风风光光大嫁！”
于是石奋出去传令了。
刘敬此时心沉在了最低的黑暗里，但脸色却波澜无惊，一心为公站在大汉利益的模样。
“皇后，你选的新公主，交给礼司，好好教一下礼仪。先做备选。”
一直背上隐隐冒汗的吕雉，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吕后离开时，转过脸，凉凉的眼风看了一眼戚夫人。戚夫人立码打了个寒噤，心道自己终于骑在虎背上了，想下都下不来了，下来的下场可能更糟，那就不用任何犹豫了，为了太子位，为了皇权，战斗吧！
这是昭华台第一次把注意力从歌舞上全部转移，向皇后和太子的权位宣战。
吕雉回到宫里，身体不支，差点摔于台阶上，被审食其手快扶住时，才发现自己衣衫湿透，刚才只是险胜，若皇帝从心里认可刘敬嘴中的“不可能中的可能性”，自己再决无计可施，皇后的胳膊怎么拧得过皇上的大腿，刘乐怎么送出去的，还得再怎么给接回来。
“皇后，好在这一局，我们赢了。”
吕雉没那么乐观，“你的人回来了吗？”
审食其摇摇头。
“吕家和舞阳侯府的人呢？”
审食其继续摇头。
吕雉就在宫室不安地走来走去，“我不相信，这一路能平静了？老天爷，请保佑我的女儿，这一路平安到达赵国！”
刘敬内忧，也是先走了一步险棋，料定皇后会有动作，以试探的心理派了家中一队舍人组成的死士前去碰碰运气，真没想到自己会走在皇后前面。说明自己的心智，在皇后之上。
但这么久去的人没有回来，说明情景不好。若失败，倒也罢了，不声不响，倒也不会打草惊草。以现在情势，要是成了，把公主截了回来，可能还难以向皇帝解释。在公主和亲上，自己竟然输给了皇后，说明自己的心智，有时候又在皇后之下。
戚夫人也觉得时局不那么有利，找个陪如意到处玩耍的机会，与关内侯不期而遇，两人一个看东，一个看西，似无瓜葛。
“先生，我们这是败了么？”
刘敬声音冷静，“远没有。”
“我是说，其实败了也没什么，这只是开始。”
刘敬一笑，“没想到戚夫人还这么有韧性。”
戚夫人声音也冷静下来，想起皇后离开时看向自己时那种冷寒的光，“以后我永远都会这么有韧性。”
戚夫人这种态度，刘敬是满意的。
此时一个黑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小声道：“禀侯爷，在下四十五个死士奉命去阻截公主，没想到皇后早有准备，樊哙的夫人和吕家两位侯爷的儿子们都伴在左右。我们失败了，前去的幕僚全军覆灭。”
刘敬一声淡淡的，“知道了。”
那名死士后退几丈开外，在一树丛后面，竟拔剑横刎！咣唧一声，活活一个人，转眼就跌进树丛里。然后有两位侯府的跟丛，不声不响把死尸拖走，处理了。
连戚夫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原来夺嫡第一步就是鲜血和死亡！
刘敬还保持那种令人信任的清矍姿势，淡然一笑，“夫人害怕了吗？”
戚夫人倒立码调整过来，“不怕。早先皇上征战时，我也时常伴随左右，只是还没这么近看到人的鲜血。”
“想要权力，就要随时准备着，杀别人，或被人杀。”
戚夫人还是不禁打一个寒战。
“夫人要是怕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到走到这一步了，再想想皇后瞧自己冷冽的眼光，戚夫人挺了挺脊梁，“反正皇帝老了，也生病了，不知还能活几年。我要再不趁机搏一下，以后就等着皇后拿捏我了吧。”
“夫人在这个问题上看得倒是准确。那还请夫人多多努力，在皇帝驾崩之前，让皇帝替你做主，用皇帝之手，扫平皇后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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