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戚姬用刘敬之策算计吕雉1
一个月后，甘泉公主远嫁，带走的贴身陪嫁奴婢是应采。应采十七岁了，马上面临被出宫嫁人，应采过惯了宫廷生活，不愿再回市井，宁愿陪了公主到匈奴。某种程度上，她也是吕雉在草原放了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这双凝视匈奴的眼睛，刘悦无法承担，她的责任是保护身边汉室人员的安全；应采才是皇后真正的眼线，况且，应采在皇后身边多年，有意无意也被熏陶到用何种眼光看政治，如何认知和利用宫廷权势，也知道皇后需要什么。刘悦虽贵为公主，那不过是一种临时附加的身份，头脑里更多是小女孩浪漫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根本无法与一个人理性智识和观察分辨能力相比。
刘邦对吕雉的做法，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妻之间那点事，往往是你做了，我就无需重复做。何况作为男人，作为一个帝王，他更相信国家实力决定了两邦交往的方式。
作为主导和亲的刘敬，在出行前，特意去找了管媪。他和管媪的关系连戚夫人都蒙在鼓里。当年秦灭魏国后，生活在魏国的管氏一族四处流散，有一支流落到齐国，嫁于一篓氏人家，生子篓敬。要算起来，篓敬与过逝的管夫人还是姨兄妹的亲戚。管媪当然又远了一层。开始管媪并不知道篓敬的身世，但这老妇人在魏宫多年，看惯了世间风云流变，心性比那管夫人还要狂野，时时心心念着管夫人之子刘诙殿下有个好前程，经常出其不意讨好朝中大臣的夫人们，希望给刘诙累积一下人脉。朝中臣子的夫人们自然也乐于了解宫廷的小道消息，纷纷上来结交。于是一来二去就结识了篓敬的夫人，这才知道曾经的中大夫原来与自己的姓氏有莫大渊源。所以，才在篓敬被皇帝打入监牢后，去求戚夫人，当然不敢说犯人与自己是亲戚，只是诱惑她去押宝一个大才子，为将来如意殿下的太子之路做铺垫。没想到，皇帝回来后，篓敬变成了刘敬，一路高升，封为列侯，真是大喜过望啊，感觉刘诙将来也有了靠山。
刘敬是才子，容易被自己的才情所激发，天性中就觉得自己应该不同凡响，起码做个丞相是不输于萧何的。能成全他这个愿望的当然人选是刘如意，毕竟戚夫人能影响皇帝的意志。刘诙嘛，亲戚关系当然能令自己心念一动，但刘诙之母赵子儿什么忙都帮不上，前景远不如刘如意。所以，当然现在先帮刘如意，到时再看情况了。
自管媪一再探监无私地营救自己那天起，刘敬就视她为心腹了。临行前，刘敬就把这一段时间的监视情况一一交待了一遍，全是关于皇后那边忤逆的私密，连管媪都吓一跳，“侯爷，我们这算是抓着皇后的把柄了吗？”
心怀大志的刘敬点点头，“戚夫人能力有限，这些消息足以能把皇后打跨，我走后，你们最好不要私自行动，应该继续监探皇后身边的冬儿，把证据做扎实，等我送亲回来，要做，就一举把吕氏一族一网打尽，永不能翻身！这样，无论是刘如意，还是刘诙，才有继承帝位的可能。”
深谙宫廷之道的管媪点点头，“有了这把柄，皇后这次不死也能在冷宫呆一辈子的了！奴婢要为管夫人报仇！当年她产后血崩，毫无来由的血崩，夫人自己找的接生婆不知去向，永巷丞派来的接生婆却是新人，接生后也不知去向……这里面肯定是皇后做的手脚啊！虽然出事时她在宫外，看似与她无关，但奴婢敢拿性命担保，她就是杀人凶手！”
以刘敬的理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和未来更为重要，所以不爱听女人的唠叨，也不太看得起女性的智识。只是在离开前再度提醒：“这事还在前期，要先酝酿好，断不可轻易打皇后的草，惊皇后的蛇！打蛇七寸的机会，可能仅仅一次！请转告戚夫人，让她施展女人最擅长的手段做她该做的，不擅长不该做的，断不可胡为，一切等我回来再议！”
说完离去。
当时吕雉被囚足在宫里，当和亲队伍离开汉宫时，她不能出门送行，只能私下叫来太子，代自己为公主壮行。当然这种事，刘邦也不愿出面，在昭华台装病，给外族人送女人，也觉得甚没面子，就让戚夫人和太子代替自己，赶紧送走得了。
本来这事，由皇后和太子共同把公主送出城外，才是一种体面。戚夫人一时得到形同皇后的职务，还是蛮开心的。
于是当时洛阳城门外，站着戚夫人、太子和刘如意。本来太子应站在中间，两侧是庶母和弟弟，但如意太小了，一转身，跑到另一边牵母亲的手了。于是代表皇室的成了一代宠妃和她的儿子，太子成了旁观的。戚夫人则像嫁自己的女儿一样，与公主执手相看泪眼，一再嘱托公主到了敌营心也要在汉，断不可忘了大汉的利益......让听过皇后教诲的刘悦就觉得生分，觉得这是送自己去死。
幸亏应采眼疾手快，把太子拉到公主前面，不然在一帮大臣列侯的世妇送行中，公主差点没看着太子。
倒是刘敬知道这戏不能演太过，特意绕到太子身前告退。
刘盈是个心软的人，又被母亲教导过，一再牵着远嫁公主的手，含愧道：“姐姐，您一路保重，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告诉弟弟和母后，我和母后一定会想办法.......”
这才是娘家人的贴心做法。
看着和亲队伍渐渐远去，世妇们也在散去前齐刷刷向自己行屈膝礼，戚夫人很感慨，以前众人看向自己时，只因身旁站着皇帝刘邦，现在众人向自己行礼，才蓦然发现自己的光环，是作为皇帝的代表和如意之母！要是哪天，儿子变成了太子或皇帝，自己成了太后，就有了独立的光环，可以安心尊享天下人的朝拜了。也是突然间，众人向自己低头，这种耀眼权势的刺激，让戚夫人觉得无论做什么努力都是值得的，人为权死，鸟为食亡！
所以，当回去后，管媪悄悄把刘敬的发现告诉戚夫人时，戚夫人吓一跳，更多则是兴奋，觉得离那种君临天下的梦想又进了一步！这些年来，由于深受皇帝宠爱，各种用权势得来的便利和风光已理所当然，尤其是生了儿子刘如意之后，虽窥视皇后之位被遏制住，只要皇帝能永生，不要后位就不要了，也没什么能阻止自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现实是，皇帝一天天老去，太子和皇后的权势则如一座大山般压在心里，一旦皇帝不在，自己和如意恐怕再没什么风光了。戚夫人觉得自己身为宠妃，如此被皇帝捧在手心里高看，自己的儿子时时被皇帝抱在膝上爱抚，这皇帝的天下为什么就不能由皇帝最爱的儿子和宠妃继承？你更爱谁就不能把家业给谁吗？
晚上，一顿爱抚后，她试着探问皇帝：“皇上，送走公主和亲后，妾心里一直不踏实，这次开了头，就怕以后也得常送啊。”
刘邦叹口气，“朕老了，打不动了，汉二世要是有朕当年雄风，以后和亲就不必了。”
“那咱们的太子有皇上当年的雄风吗？要没有，以后大汉就只有靠女人的胸铺了。”
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刘邦激凌一下，受刺激受到心坎里。但也没说话，很清楚知道戚姬的用意。
戚夫人一看皇帝沉默了，知道皇帝依然在犹豫......再犹豫就你老死了，如意再没任何机会了。忽然想起刘敬捉住皇后的把柄不也在自己手里吗？为什么不用一用，让皇帝顿时警醒呢？至于刘敬让自己不可轻举妄动，简直笑话，是你了解皇帝还是我了解皇帝？
“皇上，明天妾要陪咱们的儿子去上林苑行走一番，您也跟我们一块去吧。”
“干什么去？”
“您儿子嫌在宫里闷得慌，要更大的场地逛一逛。皇上不去，我们娘儿俩去。”
刘邦一想，反正也没什么事，陪着爱姬幼子倒是一种乐趣。
第二天，戚夫人与皇帝和如意，轻车简行，没有打猎的意思，就徒步从上林苑东门逛到西门，果然如意快乐得如小鸟出笼，没有边际地乱跑乱转。就在西门口，看到恭守门前的守苑人，远远地就朝皇家人员行礼。刘邦都一点也没在意，要是这种行礼也理会，以后就没法出门了。
戚夫人则有意无意提醒道：“皇上可知道这守苑的是什么人？”
“什么人？”
“是应采的家人。就是随公主出使匈奴的应采。”
刘邦有点上心了，“不就是皇后的侍女吗？”
“是啊皇上，自从应采到了皇后身边，这原本务农的人家就给调到上林苑守苑子了，日子过得不错呢，皇后每年还从自己的食邑专门调拨粮财给这一家子。”
皇帝精明的眼神闪了爱姬一眼，“爱姬是在说皇后任人唯亲吗？”
“皇上，妾可没这么小气，只是看个苑子而已，算得上唯亲吗？就是算，也是小事一件，不足挂齿。”
刘邦心念一动，“皇后每年还从自己的食邑专门调拨粮财给这一家子？这一家子就如此重要？”皇帝停下来，回头看那郁郁葱葱上林苑树林后面掩藏的房舍一角，鸡鸣狗吠，很平常的人家，看不出什么来。回首把石奋招来，“这应采娘家都是什么人？你去查查。”
“皇上，不用查，这应采家本姓霍，有一对年迈父母，还有一个哥哥。这哥哥啊，生有两男两女，两男分别三四岁，和一两岁…….”
“爱姬没事，竟把一个宫女的家底探这么清楚？”
“皇上，妾身边不是有一个兰儿吗？她们宫女之间平时往来密切，什么都谈的，兰儿也是闲着没事就什么都告诉了妾，所以妾当然也都知道了。”
“有什么不同吗？”刘邦也纳闷，说些东家长西家短这等无聊之事，何意啊？
“据说霍家长子不是亲生，是外面捡来的。”
刘邦不再说话，只管往前走。
“这孩子据说来历不简单，天生王者之相，与当年楚汉战争有关......”
刘邦一下子停步，狐疑地看过来，“什么天生王者之相、与楚汉战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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