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嫁女诏、平齐权诏、废挟书令
为帝四年，夏，大旱。刘盈巡视了郑国渠，浚通了河道。关中只要遇罕，田里就会沉淀一层盐碱，无法耕种。郑国渠，由其说用于灌溉，不如说用于冲涮土地上面的一层盐碱。
一年前陇西有地震，今又复连小震。刘盈对震区进行了赋税减免，并亲自察看了震情。
年轻的皇帝没见过地震，要看看这自然的神力造成的破坏究竟是什么样子。
自从有了孙子，吕后再不限制皇帝出行。他东跑西看，不过是成长的一部分，不像自己，大半辈子什么都见识过，一到天灾人祸时，就本能想到减免百姓负担，也知道减到什么程度对民是一大抚慰。而皇帝不知道，有些人生阅历，是需要他亲自累积的。
一日，皇帝难得接到后宫黄美人的奏折。黄美人是商山四皓黄公的孙女，早在商山四皓居住在建成侯府里时，这黄美人也来到长安，见到皇帝宫中有深山采来的鹿韭，便帮着一同驯育，期待能开出像芍药那样艳丽之致的花来。现在，她已为皇帝育有一子。忽然商山的亲戚写来求援信，原来隐藏在深山里的道家各种收藏的典籍，被官府查出，私藏书典，按律令当斩。
那些如山的竹简，刘盈和吕后多年前出巡时都曾见过，也只是冰山一角。这次当地县令不知抄查出有多少。查出来，当然要按律令办事。
皇帝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就拿着“挟书令”的竹简去了长乐宫。这事找曹丞相也没用，那边一句“萧规曹随”就把自己撅回来了。
吕雉也看着这道直接承秦的律令，很为难。
皇帝问：“为什么秦会颁布一道挟书令？”
吕雉道：“秦为富国强兵，商鞅特意把秦政策改为更为简洁的‘耕战’制度，秦王和百姓，生平只做两件事：耕田和东击六国。为了把百姓所有注意力凝聚在耕战上，规定百姓家中不得私藏书籍竹简等文典，百姓不识字，就不会思考，不会思考，就会时时事事听从国家需要的召唤：耕田和打仗。所以，才有‘挟书令’罪。始皇帝建立统一的大秦后，挟书令的作用就相应变成：若大秦治下的百姓都不能思考，则更容易管理。”
“大汉现在也走耕战制度吗？”
“我们不走。我们要百姓休养生息，除了种田，他们还要结婚，生子，还要经商，追求个人和家庭的幸福；必要时，才得打仗吧，保卫国家，也保卫他们自己。”
“挟书令，对大汉还有用处吗？”年轻的皇帝认真看着母亲。
吕雉也认真地回答：“废除挟书令，就意味着被秦废除的诸子百家学说重新在民间盛行。皇帝有没有这个自信，让大汉治下的百姓都能慢慢读简断句，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刘盈认真思考了一夜，第二天回太后：我想好了，大汉若要富国强兵，必先强健百姓。我不怕大汉治下的臣民，变得聪明、思辩和充满智慧。他们可以在家室、在外，自由拥有各类书籍典藏，可以自由思考，自由发表意见和建议，而不必受到惩罚。
于是刘盈治下第四年，发出天子诏：废除挟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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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治下第五年，也是最后一次和吕雉去民间探询黄老之治的成效。
为什么大汉休养生息这么些年，人口才增加这么一点点？这是母子俩都很焦虑的问题。于是特意巡视到旧都栎阳，驻于栎阳王宫。栎阳现在是唐山夫人的居所。唐山夫人自然恭敬招待。
日间，母子俩没事，特意乔装，低调行走在栎阳大街上，进入一客栈。
客栈里，一里外忙活的女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正麻利地给客人端酒饭。进出的旅客，有夫妻，有男子，有女子，刘盈也看不出什么端详来。但吕雉看出了，一路在街上玩耍的孩子少，这客栈里也没见几个半大孩子。
趁客稀疏时，吕雉叫来那店家女，多给了一些钱。 “店家，怎么看到在你客栈里歇脚和用酒食的客人，很多都是单身女子？这里时兴女人出门做活，男人留在田里干活么？”
“哪呀。”那店家女很是豪爽，“客官您是不是常年不出门啊？我们这地儿，多是女子出门做点生意买卖，也有自己种田的。像我，没田，天天就在这小店里操持。”
“就你一个人吗？”刘盈插嘴道。
“难道你看上姐姐了？”那店家朗朗笑言，“当然不是，我还收了几个帮手，两个男子，帮着干干重活，还有两个和我一样，女子，收拾客房，出去购买些酒菜之类。我就留在店里坐镇，侍候各位南来北往的大爷大姊们。”
“妹子没有嫁人么？”吕雉故意轻描淡写。
“嫁什么人？”店家女毫不讳言，“一个人过日子不挺好吗？平时好好经营一份家业，攒些钱财，将来老了，就买座小宅院，好好过个晚年。生不劳人，死也自己安置自己。”
“你不想要孩子么？”刘盈很震惊。在他的短短的人生经验里，长乐和未未宫里的女子，都千方百计想为皇帝生育子嗣。他就想当然地认为，女子一长大，第一要务就是找个男子，赶紧生养孩子。这个酒家女的说法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为何不想要子嗣呢？”吕雉若无其事摇着团扇，吟吟笑着。
“唉，有个吧，想想也挺好，无聊时有个说话有个浪费时间的事儿。但又一想，有孩子可不是养只小狗，给块骨头，一天不管关在家里也没事。有了孩子，就得养育他，伺候他，还得想办法让他认几个字吧？听说现在的皇帝倒想让百姓都认几个字了——”
刘盈插嘴，“皇帝已下了诏令，废除挟书令。所以，你有亲戚的孩子，邻居的孩子，都让他们念简吧，未央宫的皇帝鼓励大家这么做。”
“客官知道这么清楚？”酒家女笑得花枝乱颤。
“姑娘究竟为何到现在还深藏在闺中？”吕雉不能理解。大汉这么缺人口，这些在育龄中的女子都这么放逐了自己。
“未央宫的皇帝想怎么做，我不在意，我没念过简，不识字。我今年26岁，没出嫁，这辈子也不想出嫁了，没有为何，你们没瞧见我这样当个店家不很好吗？”
“你父母也不在意吗？”
说到父母，店家一直欢乐的容颜才稍微暗淡一下，随意坐在被石块架起的木条凳上，叹了口气，“如果我爹活着，他老人家肯定不会让我如此舒服地活着的，一定会把我许配给他当游侠时结交的兄弟的儿子。可惜，他老人家以前当兵，在荧阳战死了。我娘拿到了一些抚恤金，自己认领了几十亩地，自己种菜种菽种甜瓜，我这小店里的各种菜蔬很多都是从我娘的田里买来的。对她老人家来说，我和我妹出不出嫁，有什么关系？不出嫁过得更滋润呢。”
“你妹也没出嫁？”刘盈简直惊呆了，他的大汉还需要更多人口来耕种荒芜的田地，而长乐和未央宫中，很多女子十六七岁时就已生子生女了。而长安外，百姓竟过着如此简洁快意的生活。
“没有，我妹比我小三岁，现在正和一个美男子眉来眼去的，我估计，也就心猿意马一下，是不会嫁的。”
“为何？”
“因为那个男人家里已有一妾，那妾已生了一对儿女。他还等着为自己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享齐人之福呢。连我娘都警告过我妹了，眉来眼去可以，但出嫁，门也没有！”
“当正妻还不好吗？”吕雉也不懂了。
“正妻当然好，但正妻的地位难以保住啊。那男人的小妾原是一穷人的女儿，家里揭不开锅，就把这女儿卖了，换了粮食和酒——”
“怎么还有家里揭不开锅的？”刘盈又不明白了，“不是高帝时，每家都分了一百亩土地耕种吗？是发洪水了还是其他天灾人祸？”
儿子如此认真和专注，连吕雉都欣慰不已。
“没发洪水，也没其他天灾人祸，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走正道啊！他分了一百亩地，不好好耕种呗，估计都拿来换酒喝了。一百亩地没够，拿女儿换，所以这女儿就到这男的家里来，当妾当奴婢了。”
“我还是没听明白，你这妹妹为何不嫁给这男的当正妻啊？你认为哪里不合适啊？”
“说实话两位，这男的确实各方面都很优秀，听说还他还有个远亲要举荐他到郡衙里做个小官，前途不错了。但是，这对于女子恰恰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嫁过去当正妻，人家要高升了官，又该去娶门当户对的了，我这妹妹还不降为妾啊？给一个小官僚当妾，成为人家正妻的奴婢，想来也是不甘。由其去犯这险，不如好好经营自己的一份小差事，我妹就是为我买菜买粮买瓜果，一年下来收入比男子还多，这样一辈子也有吃有喝的，是不是比前途未卜的嫁人都好？”
这一席话，吕雉沉默。刘盈却直接道：“如果天下每个女子都像你、你妹，还有你那些帮手，都不嫁人，都只过自己的小日子，以后这大汉还有人吗？没有了人，不说外敌，匈奴入侵无人去守，单说你这店里的客人，不就越开越没人了吗？”
“这个可不能怪我们女人啊。”那店家女淡淡一笑，又恢复了豪爽了神采，“这天要塌下来，先有男人扛着呢。真没男人了，我们女人再扛。就现在，先让男人扛着吧，匈奴入侵的时候，再说了。”
这时有其他客人来，店家唱了个诺，笑颜如花，也如风般跑了过去。
刘盈有点无措地看看母亲。吕雉轻声：“看来，这世道变了，不嫁的女人还真不少了。”
“母亲，朕要下诏，命令这些未嫁的，只想现在不想将来的女子都要出嫁！都要生孩子！”
吕雉却不如儿子这么容易激动和热血，“咱再出去转转，看看情况是不是如此普遍。”
“还用说吗？各地郡守都已上报，母亲没看那些奏简吗？我大汉的人口，现在并不比十年前多多少，十年前一个农户耕种一百亩田地，现在依然是，若匈奴再犯，娘，儿子就怕到时无兵可征！就是征了，这些田地谁来耕种？靠这些爱开酒肆爱做商业的女子吗？她们连人都不肯嫁，连孩子都不肯生！只顾自己这一辈子快活！”
于是娘俩心情蛮沉重地又到街上转了一圈，到田间转了一圈，回到栎阳王宫。
刘盈愁苦得不行，“现在很多女人不出嫁啊，不出嫁我大汉就没人了啊！”
唐山夫人嫣然一笑，“陛下原来是为这个着急啊。其实我倒很了解那些女子，由于太后是商贾出身，咱大汉自立国，这商贸就发展起来了，女子可是其中的主力呢。商贸原比种田更易积累财富，于是很多富裕的女子便不想嫁给很穷却时时想着纳妾的男子；有些妾吧，还不安分，要不仗着年轻貌美打着把正妻打翻在地继承家业的美梦，要不就凭生了儿子，母凭子贵，公开向正妻叫板——不用说别人，就说咱们家，当年，戚夫人和如意就公开向皇后和陛下争夺帝位，这还不是平常人家的仨瓜俩枣，可是帝位啊！先帝也差一点没想明白呢。”
当年，宠姬戚夫人大战人老色衰的皇后，宫里很多妃嫔要么各扫门前雪，要么纷纷站队，站到了宠姬那一边，只有唐山夫人明确站在皇后这一边。当然，也是皇后选择了她做一颗棋子，与戚夫人争宠。唐山夫人倒好好把一颗棋子的任务完成了，即使只生了一个公主，吕雉感念当年同袍之谊，毅然把整个栎阳旧王宫给了她，明着是看护先帝旧宅，暗里却是在一座城里活得像女王一样，呼风唤雨。
但年轻的皇帝没听出潜台词，只顾为帝国短缺的人口和迟迟不肯结婚嫁人的女子所深深忧虑，一回到长安，就对太后道：“朕要下诏，要让所有不肯出嫁，只热衷于开店做小生意的女人尝尝律法的厉害，朕要让她们回归家庭，当母亲，为我大汉生儿育女！”
吕雉一听就笑了，“皇帝如此为大汉的未来忧心，是好事，但你如此粗暴地把这些不愿出嫁的女子都匆忙赶进家庭，不怕天下女子生出怨言么？”
“娘，我翻过秦国的史书，秦国历代王也是不许到嫁期的女子不出嫁的。而且其他国家，也是鼓励寡妇出嫁。”
“战国时代，几乎年年打仗，人口消耗快，女人不出嫁不生育不行。但咱大汉，自你父亲去世，到现在就没打过大仗，虽天下需要人口耕种，毕竟不同于战乱时，逼人家出嫁，我们也要想想办法嘛。”
“什么办法？”
“你和你的大臣们商量了么？你的曹丞相可知道？这样，皇帝，我们也不要这么着急惩罚这些自食其力的女子，毕竟她们没有懒惰，她们不仅做生意养活了自己，还为大汉纳了税。回去，到宣室殿，听听别人怎么说。”
很快，未央宫的宣室殿就热火朝□□议了此事。
皇帝的态度很明确：“我大汉的人口十年不增，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将来增加精壮人力，开耕更多荒田，招募到更多兵源，朝廷必须现在采取措施，让那些活是自得其乐不肯回归家庭的女子赶紧嫁人，为了大汉开枝散叶！如何做，请众卿畅所欲言！”
先是急脾气的樊哙，“陛下，这事好办，派兵直接到街上，看见没嫁的女子，直接拎回家，逼着她父亲赶紧找人嫁了，不然，军法伺侯！”
不等皇帝说话，有人就开口了，“舞阳侯，你的主意就像你的人一样，简单粗暴！”
“但，最有效啊！我们为将的，出兵打仗，只讲究有效！”樊哙也觉得不妥，开玩笑般解释。
“大汉的女子又不是我大汉的敌人，怎能对她们用兵和军法伺候？”皇帝倒很老成，“朕想听到其他更体面也同时有效的办法。”
“体面和有效，只能取其一啊。”樊哙嘿嘿小声笑着。
此时儒家士子找到了机会，“皇帝陛下，太后陛下，恕臣直言，臣一直认为士农工商中，后两者乃不入流职业，不生产，不劳作，只会投机，实在扰乱社会正常秩序。大家请想，若没有工商两业，这些女子没有额外收入，她们还敢站在大街上，在男人面前摆这么高的姿态不嫁吗？还敢挑战男子尊严和社会秩序吗？”
“你的意思？”
“臣力建陛下取缔清除工商两业，让所有男子和女子只有田耕，女人要么下田同耕，要么在家操持家务，要么生娃…..此策才是兴汉和增加人口的国策！”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光都“刷”地集中在太后身上了。太后商贾出身，大家都知道。果然，吕雉轻言笑道：“先生乃大儒，当年我在吕家未出阁时便读过儒生的著述，儒家热衷扬农抑商，认为商人和做买卖的都是不正经的行业，在这行业里的人，心眼诡诈，不如农人憨厚。在此，我需要以太后的身份再次为工商旅人正名：工商之人并不是心眼诡诈，实在是商人需要打听天下哪里缺什么货品，好费九牛二虎之力运过去谋利——”
“太后陛下，容臣打断您，这谋利，就是不义之财呀！凡是缺货品的地方，不是水祸就是其他天灾，百姓肯定缺钱缺物品，而商人此刻赶过去，就是趁人之危大挣不义之财啊！就如高帝时当年黄河泛滥，一大批商人日夜兼程就赶到官家赈灾前，带着粮食和衣物，简直就是把当地灾民洗劫一空啊！当时最富有的大户连祖上家传之宝都被黑心商人用一斗粮食换走了！”
“呵呵！”太后响亮笑了笑，不以为然，“照先生之言，若那些投机的黑心商人不日夜兼程地带着粮食赶过去，黄河边的灾民一定空着肚子能等到官家的赈灾粮吧？请问官家的赈灾粮用了几日运过去的？”
“禀太后陛下，臣记得这事。当年，黄水溢出坝外，淹没三个郡县，消息传至长安时，已是五日之后。长安传达赈灾到洛阳城，是六日。洛阳郡从开仓赈灾到粮食和衣物送到灾民手里，最快也有五日。”
“大人可记得那是水灾有多少人丧命？”
“共十七人。”
“假若没有这帮见利忘义的商人提前赶到，请问卿家，十六日后，赈灾粮才到，灾民会丧命多少？”
此时整个宣室殿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太后响亮的声音，“我知道各位背后都对本朝商农并举的措施很不安，但碍于我这个商贾出身的太后又不好直言贬损。我就直说了吧，有我在，各位趁早就不要打抑制工商的主意。我是商贾出身，不是特意为工商阶层说好话，本来工商的存在就有他该存在的必要处！先帝在时，每年不是出巡就是在出巡的路上，恨不得年年出征打仗，在治理民生和政事上，一直是萧丞相和我在主持，现在的皇帝在当时一直监国，说实话，要不是那些为利为益拼尽一切并无所不去无往不往的商人，我们大汉恐怕会损失人力更多。图财的就让他们图吧，毕竟有人更惜命，或更爱惜比钱财更值得的东西，有什么必要不让这些人存在？更重要一点，先帝和我，都很节俭，别看长乐未央宫高大巍峨，但平时生活用度，我与皇帝，不比各位卿家花费更多。大汉为什么不能像隔壁的始皇帝家那样奢侈？因为七八年的战争，田地荒芜，人口凋辟，先帝、皇帝和我，还有各位大臣都一致同意要给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其中也包括让商人存活。为了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大汉的朝臣，和治理民生的各地郡守县令，都没有配置太多属衙，就是为了减少吃食邑和粮饷的人口，存财于百姓，让庶民粮仓中有更多余盈。为了让百姓更富裕一些，当今皇帝初登基就颁布诏令，把先帝的八税一，重新修回十五税一。朝廷所做一切，不都是为大汉的国强民富吗？难道工商这一阶层，真妨碍国强民富目标了吗？工商阶层繁华了都市，就没有愉悦到各位卿家和各位卿家的亲眷吗？而且，他们有偷漏商税吗？”
众人沉默。
“可是太后，即使工商保存，也不该让这么多女子抛头露面，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天黑天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女人在外劳作，势必在家操持的时间就少，若天天在外，哪有时间生儿育女？”
太后转身向刘盈，“请皇帝说说，您所看到的，那些不嫁的女子为何不嫁？是因为天天在外操持不愿在家吗？”
刘盈叹了口气，有点不情愿意道：“是女人嫌弃男子随意纳妾，随意更换正妻。她们没有生存的安全感。”
“陛下，这是什么鬼话？！本来，男人纳妾的权力就属天经地义！这世道，难道还要女人来管束男子吗？”
太后回头笑道：，“卿家，女人可以不管束男子，可不可以以后这夫妻有事要商量商量啊？”
“臣认为不可！自古男女有别，就如天地有别——”
曹参连忙提醒道：“儒生，连秦国女人在律法上都很有地位。”
“所以才秦二世而斩啊！”
刘盈想了一下，“朕愿意以律法的形式让渡给女子在家庭拥有和男子平齐的权力，只要她们肯回家嫁人生儿育女。”
“好，我附议皇帝！”吕雉马上道，“汉律法中应该加入正妻与丈夫不仅有平齐的家庭地位，若丈夫敢殴打妻子，丈夫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而且，丈夫没有正当理由不许随意降妻为妾。为了鼓励女子回归家庭，女子可以有财产继承权，可以取得田地户主的身份。”
“呃，太后陛下，是不是给女子的权力太多了，她们会蹬鼻子上脸啊！”
“让女子与男子得到平齐的地位，也有利于有些重男轻女的家庭只爱惜男子，不爱惜女娃，生了女娃觉得养大/麻烦，经常丢弃溺死。若男娃太过重要，这世上存活的男娃肯定多，女娃就会少。没有太多女娃，将来就没有太多女子当母亲，何说有利增加人口？要真为增加人口，一定要特别善待女子，让她们自觉乐意走入家庭，很自豪地生养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女人宁愿单身不嫁，只养活自己也不去生儿育女。这不充分说明女子的地位太低吗？给男子当妻子是多么没有前途的事情！生儿育女更没什么好处，她们为什么去做对自己无益的事呢？我是商贾出身，对事情的看法容易想到以利利导，而不是想着用武力胁迫，用堵的方法让人无路可走，那都不是正经路子。”吕雉环视四周，“大家应该还记得，先帝在时，曾经封过两位女侯爵，鲁侯奚涓死于战事，无子，以其母疵为鲁侯；许负为呜雌亭侯。女子，在建功立业上，和男人取得同样地位，也是鼓励女子更好地热爱自己的家庭的国家，有什么不好？”
“臣反对，民间女人当家，这宫廷又是太后当家，我大汉不是女人为先了吗？太后请谨记，女人太旺而容易导致男子衰啊！”
“呵呵，女人太旺为何容易导致男子衰啊？为何不是导致男人更旺啊？”太后好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类问题，“我只是觉得，女人在律法地位的提高，难道只惠及女子，惠及不到男子吗？”太后把目光扫向各位朝臣，“站在我面前的，都是有为的男子，男人不都是母亲所生所养吗？若母亲不贵重，整天愁眉苦脸，身为这样母亲的儿子就会觉得自己很贵重很快乐吗？还是母亲在生活中扬眉吐气，儿子不更该开朗姿意吗？”
“可是太后，阴和阳会互相转换呀。”
“没让女子压过男子呀，只是让男子别那么事事冒尖，不顾及女子；在家庭事务上，让正妻平齐而已——应该没事吧？”
于是刘盈第四年，天子下诏：
大汉实行平齐权，提高婚姻中女子的地位；女子，作为女儿、妻子、母亲、都有财产继承权，都可为户主。
同时已婚男子若与侍婢私通，视为姘，罚金四两；若有身份者出现婚外性行为，取消贵族身份和受鬼薪的惩罚。同时，严格规定的良贱不婚原则，彻底杜绝小妾出身的低阶女子，与有财有势的老年男人合谋上演宠妾灭妻的行为。
在此保障女子的基础上，再颁布嫁女令：若十五至三十岁的女子不嫁，人头税要比一般人高五倍。
同时颁布奖励耕织，奖励商业发展的诏令。
吕雉刘盈母子，为大汉增添人口，为繁荣帝国，想尽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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