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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半夜,严陵依旧端坐在案前批阅着公文,他皱着眉头盯着手中折子上的一字一句,手边摞起的一堆奏折竟全都是百姓和大臣的集体请愿,请求严陵立即处死严重忆的。

  孤清的灯火照映着案前的一方天地,严陵撑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脸的疲态,只是心中的怒火却更盛,握着折子的手关节微微泛白。钟离持剑而立,时刻注意着严陵的情绪变化,却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他决定还是要堵上一把,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严陵的案前,低着头道:“君上,大殿下还在门外候着,他说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与君上见上一面,说说关于,二殿下的事。”钟离说完之后,鞠伏的身子一动不敢动,整个殿内都静得吓人,钟离不敢多言只得耐心等着严陵的意思。

  突然,严陵心中的积压的怒火爆发了,他一手扫了桌上的折子,大怒道:“所有人都逼我,现在,连你和他都来逼我。好啊,来啊,都来吧,我要护住的人,我看谁能拦得住。”

  钟离自然是心惊的,他连忙退了出去,把严灏宣了进去。钟离与严灏年纪相仿,只是在严陵身边待久了,钟离身上总有一种有与年纪不相时宜的成熟,严灏经过钟离身边时,带着感谢的眼神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钟离看着严灏走进去的背影,心中只能默默祈祷:“但愿我帮你是对的,也但愿你能够平复君上的心病。”

  严灏走了进去,瞧见满地散落的折子,看着严陵一声不吭地直勾勾看着他。他跪下,双手重叠,微微弯下身去,行了行礼。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一本一本地把地上的折子给拾掇起来,那些被翻开了面儿的折子,严灏一眼扫过去,赫然看见好几本折子上都是大臣们的直言死谏,齐齐请愿要严陵处死严重忆的。严灏的心紧了一下,严灏站起来把整理好的折子重新整整齐齐地放回严陵手边,然后问道:“父君打算如何处理重忆的事儿?”

  严陵的眼神凌厉,他反问道:“你觉得应当如何?”那语气里明显是带着敌意的,严灏听出了严陵语气里的质问便只摇摇头,退回到殿中央:“灏儿,不敢妄言。”严陵随手翻开放在最上面的那本折子,竟然就是一个大臣声泪俱下地控诉着严重忆的祸处,望君上能深明大义,舍小家,为天下苍生着想,更是挑明严重忆不死,天下民心尽失,而他今日就要做个直言的死士,哪怕日后留下骂名也认命了。严陵看了一眼严灏:“不敢妄言?我看你表示的够清楚的了。”

  严灏看着严陵眼中的怒火,他连忙辩解道:“不,父君,误会了,灏儿是真心想救重忆的。”

  “王后应当不知道你半夜前来与我说上这些话吧。”

  严灏连忙跪了下去,重重地拜上一拜:“父君不要误解了母妃,她向来是想父君之所想,忧父君之所忧,她知道您心疼重忆,又怎么会。。。。”

  严陵突然笑了起来,怒怒地说道:“原来你是来为她说情的吗?你当真以为我是糊涂了,那谣言我早早便让钟离封锁了,却等不过一夜,谣言竟如风吹柳絮都散开去了,更是一夜间都落到了坊间,若不是有人授意这般诋毁,又有谁能够有这般的权力做出这样的事?”

  严灏一时无语,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确实是云熹姚让她身边的贴身嬷嬷把这样谣言挑起的,当时他就在门外。他知道如何辩解都没有用的,所以他现在才跪在了这里,他也很清楚就凭钟离寻日里做事的周全,严陵若是吩咐了把谣言压下去,便不可能会有一句能够泄露出去,想必严陵也是早早就猜到这幕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了。严灏一直心里忐忑,是因为他猜不透严陵的心是怎么想的,他一直没有戳穿自己的母妃,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见严颢一直不说话,既不辩解也不否认·,他走到严灏跟前问道:”你和她就这么容不下重忆吗?“

  严灏听着这般指控,突然抬头,望着严陵失望的眼神,说道:“不,父君。重忆是我的弟弟,虽同父异母,可我早就把他看做是我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严陵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严灏会和云熹姚一般看严重忆不顺眼,会想着除之而后快,却从没想过严灏竟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严陵眼中还是疑惑:“你应该看到过重忆的样子了,他与你甚至是晴儿,或许,都不是一类人·。你为何要帮他?”

  严灏又想起那日重忆突变的样子,他虽从前听过几句传言,但真正看见时却还是被吓了一跳的。他突然把头抬起来,看着严陵的背影,坦诚地说道:“那日,是我,是我把他带到晴儿宫里的。”

  严陵立即转过身去,表情惊讶极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重大的消息一般,原来他也猜测着是不是云熹姚策划的这一场戏,可转念又想云熹姚总不至于拿自己女儿的命做赌注,现在总算弄清楚了。严陵气得一巴掌打在了严灏脸上:“你可知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可又知道你把他推到了一个怎样的境地?”

  “儿臣,知道。”这一声,严灏说得轻极了,严灏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掌印,那种炙热的感觉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了眼眶附近,他又深深地磕了一下头:“请父君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将功赎罪。”

  严陵气得顿时哪里听得进去严灏说的话,他径直地从严灏身旁走过,宣了钟离起驾回宫,临踏出殿门时,只留下一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严灏听着严陵说的最后那句,心一直揪紧了喘不过气,他不敢再抬头,因为害怕在看到严陵眼神里读他的失望。随着钟离那句摆驾回宫,殿内只听得一下沉闷的声响,是严灏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那一声充满了内疚,只是严陵没有听见,严重忆也听不见。

  第二日,大臣们纷纷接到严陵的宣召,都连忙赶紧宫里。乌压压的一群人都束发正装地往正德大殿方向走去,经过廊门前的空地,他们只看见不远处跪了一个人,他们走近了看,才发现站着的是严陵身边的贴身侍卫钟离,而在他身旁跪着的,居然是大殿下严灏。部分的官员看见此情景都瞠目结舌了,在他们的印象中,严灏一直是一个彬彬有礼,文武双全,性情温和且又识大体的人,且生母又是王后,背后又有云家撑腰。基本上挑不出他的什么毛病来,因此很多官胄都筹谋着要把自己的女儿嫁与他。此番见严灏竟跪在正德大殿前,大臣们惊讶之余,也不敢上前多嘴,只是一旁围观,猜测着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大错,才会被罚跪在此。

  就在大家众说纷纭之际,严灏对着正德大殿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对着殿内大喊道:“罪臣严灏,心生嫉妒,残害手足,施展厌胜蛊术,诬陷二王子严重忆,造谣生事,扰乱人心,惹天怒人怨,现受荆棘戒律一百,以儆效尤。”围着的大臣听后均一片哗然。

  “没想到啊,这大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啊,原本见他斯斯文文,举手投足皆是君子之风,没想到竟这般心狠手辣。”

  “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竟只因为心生嫉妒,就做出如此凶残之事,残害兄弟,若是往后天下交到他手上可怎么得了啊。”

  “此人生性残暴,实在是不堪托付,幸好我没有把女儿交托给他,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听着这些可笑的评论,钟离确实是替严灏不值的,看着严灏把荆棘藤条高举到他面前,笑笑道:“钟离,交给你了。”

  钟离眼神里有些为难,严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仿佛是在安慰他一般。可钟离实在是下不去手,着荆棘藤鞭上的倒刺虽不会取人性命,可一百尺叫人如何受得了啊,寻常人最多也就只能受个二十尺,这一百尺实在是太残忍。钟离多希望严灏此时能够改变心意,只是瞧着他那冷峻而坚毅的眼神,他很清楚严灏是下了死心的。见钟离仍然无动于衷,严颢便说道:“如果你不动手,我还可以去喊来其他人动手的,你应该清楚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钟离咬咬牙,接过那荆棘藤鞭,又问了一遍:“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

  严灏转过头去不看钟离,半晌只说了一句:“我是他的兄长,护着他是我的责任。“

  钟离又握紧了握手中的藤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在严灏背上落下第一鞭。荆棘藤鞭果然狠辣,起落之间,那倒刺便瞬间勾破了严灏的衣衫,雪白的皮肉下是一条显赫的血痕,四周红肿而微微往外翻转的皮肉都渗着血。严灏忍着没有哼出一声,只是那重重的力道和疼痛感,让他不由得往前一倾,他双手只是死死地拽着膝盖上的衣料。在第二鞭落下之前,沁满汗的他大喊了一句:“我错了。”

  这还只是第一鞭,钟离听着那藤条划开严灏皮肉的声音,手都是颤的,再听着他大喊的那一句,心也随着颤起来了。就这样每下去一鞭子,严灏都会大喊一句:“我错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升到了最高处,烈烈红日之下,严灏苍白的脸上全都是细密的水珠,他紧握的衣料上也染上了点点的血迹,是他的指甲嵌进了掌心,他须得时刻清醒,才能在下一鞭落下前,喊出那句:“我错了。”周围的人看着也是心惊肉跳的,那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痕,是真正的皮开肉绽,见了白骨。烈日烘得躲在阴凉处的人都满头大汗,更何况是这个跪在太阳当下的人,咸咸的汗水从背脊间流过,根本避无可避,直接就落入了那些伤口中,严灏皱着眉,死咬着牙关,气息微弱地从牙缝中透出:“我。。。。错。。。。了。。。。”

  “四十九。”又是一鞭下去,钟离挥起时,那藤鞭上还勾起了些血肉。严灏咬着牙又是一声:“我。。。。错了。。。”就在这时候,众人突然朝着正德大殿方向跪下,严灏微微抬头正好瞧见严陵从正德大殿走出来,还是那副君威煌煌的模样。钟离放下手中的藤条跪下行礼,只是严陵却没有多看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一眼,更没有立即前去关心半句,只是一字一句地站在高处定下了严灏的罪,最后又以其知错能改,罢免其死罪只是下令将其关入掖凌一个月,并下令不得任何人去探视。

  钟离连忙去扶严灏,严灏轻轻地抽出手,摇摇头,依旧一声不吭地跪着。钟离又劝了一声:“殿下,君上已经发话了,够了,我扶您回去吧。”严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还没结束,继续。”

  “可是。。。”严灏知道钟离是心善,也是担心他的。他余光扫过去,看着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着,他很清楚,这事无论如何都要做完全了,只有这样,这事儿才能够过去。他缓缓地拾起地上的藤鞭,沾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说道:“拜托你了。”钟离不敢去看严灏的的眼,只得顺从着把藤鞭接了过去。

  “一百。”随着最后一鞭落下,严灏已经模糊的意识被那烈日的光一晃,最终撑不住了,便直冲冲地迎面朝着地上摔了去。此时他只听见最后一声:“灏儿。。。。。”便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云熹姚听到严灏被罚跪在正德大殿前,还被罚了一百的荆棘戒律。云熹姚手中的茶杯瞬间跌落在地上,碎成几瓣,云熹姚怒气冲冲地一路赶去正德大殿,却被侍卫们堵在门外。她大声呵斥道:“还不退下。你们以为只有君上能惩治得了你们吗?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王后。”就在侍卫们面面相觑,左右为难之时,云熹姚一个闪身,推开众人便钻了个空子,拐了进去。

  严陵背对着云熹姚,背脊挺得笔直,听见云熹姚一直靠近的脚步声也无动于衷。“你当真如此狠心?灏儿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听见了吗?灏儿现在正跪在外面呢,都说骨肉血亲,那一鞭鞭打在灏儿身上,难道就不是打在你我身上吗?可你怎么能站在这里无动于衷?哪怕,哪怕是灏儿犯了天大的错,你也是他的父君,你难道就不能够为他藏一点私心吗?何况,何况,现在又是有什么证据证明灏儿毒害重忆,你怎么,则呢么可以就这样草率地下令?”

  云熹姚落着泪,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想到他却只说了一句:“你有灏儿这样的好儿子,真是福气。如此,你我欠下的终有人去还了。”那男人语气里的冷酷真是让人害怕,云熹姚瞬间寒到了骨子里:“严陵,灏儿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若是你觉得是我欠了扶桑母子的,那就冲着我来。为什么?为什么?却就不肯给他一条活路呢?”严陵转过身去看着云熹姚一字一句地说道:“到底是我不给你活路,还是你不给自己活路?你心里难道想不清楚吗?”云熹姚愣住了,她看严陵淡漠的脸,心中跌落半分:你既如此想让他活着,那我就偏不能让他活下来,今日我儿身上的每一道伤,他日我都要严重忆都一一还来。

  云熹姚冲下去小心地抱着伤痕累累的严灏,满脸的惊恐和心疼。她一手环着严灏的脖子,让严灏轻靠在她的肩头,云熹姚满眼看着严灏背上的伤,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却迟迟不敢落到那些伤口上,她感受着怀里的孩子微弱的呼吸,简直是泣不成声。

  夜里,严灏不小心动了动,许是扯到了伤口,他突然痛醒。他浑身疼痛得半分也动弹不得,他瞧了瞧四处漆黑的环境,身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被关到了宫里的某处被荒落的孤苑。他尝试着起身,却每挪动一寸,浑身都抽痛得厉害,就在这时,门突然“枝丫”一声被推开了。

  严灏侧着脸,看不大清楚来的人是谁,待他走近了些,严灏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才认出了严陵。“父。。。。君。。。”

  “不要乱动,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严陵关切地扶了扶严灏。

  严灏愣了愣,半晌才结巴着开口:“我。。。,想。。。。喝水。”说着,严陵便立即起身给严灏斟来了一杯水,严灏因为趴,稍大幅度的动作都做不了,合数更是困难,只见严陵却是耐心的一点一点地给严灏喂了进去,严灏从来没有见过严陵的这一面,他突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严陵放下杯子疑惑地问道。

  “灏儿只是在想,该让重忆见见您刚才的模样的。”严灏笑得虚弱,苍白的脸色在那样的笑容之间不知为何显得尤为诡异。

  “都伤得这么重了,还开玩笑。”严陵显然愣了愣,放下杯子说道。

  严灏从枕边掏出一支药瓶子,塞到严陵手中:“这是母妃从云家带回来的,是极好的疗伤药,涂上这个伤口会愈合得快一些。父君,儿臣能求您一件事儿吗?“

  严陵看着手中的那个精致的琉璃瓶子,又看了看严灏,然后点点头:“你说的,我都应承你。”

  “父君,可否别再把重忆关在那小苑中了?”严灏犹豫着。

  严陵微微侧过头去,避开了严灏的双眼:“灏儿,这件事,我。。。”

  严灏见严陵有些为难,连忙说道:“我我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父君您有您的主意的,儿臣不应该多加评论的。只是,能不能,帮我把这药带去给他?那日,我见侍卫伤了他,也不知道伤得深不深,希望这药能帮上忙。“

  严陵听后,自顾自地把把药瓶子给打开了,细细地把药末倒在严灏背上的伤痕,瞬间一阵凉沁沁的感觉在伤痕上抹开了。严灏瞪大了眼:“这,这这,这是给重忆的。”严陵缠满老茧的手轻轻触碰着那些伤痕:“难为你了,重忆有你护着,真真是幸运。”严陵抹完药之后,从怀里掏出御灵令牌放在严灏手中,“以后,重忆就由你护着了。”严陵语重心长地把御灵交到了严灏手中。严陵走出宫外,钟离在一旁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伞,严陵摆了摆手,一个人沿着长廊,顺着迷蒙的月色走去。

  那日,严陵正站在正德大殿的门侧,一直看着钟离挥下去的每一鞭子,云熹姚说得没错,那每一鞭既打在了严灏身上,也同时,打在了严陵的心上。他身为一国之君,更是统领着人族,却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保护不了,那一刻,他既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更是心疼来年两个儿子因为他而遭受的罪。

  夜很深,露水蒙上月色,升起一层薄雾,迷糊了所有人的梦境,却只让那个伫立在月色下的男人一夜都清醒着。。。

  苏昊从一阵吵闹声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一群侍卫围在小苑四周,迎面走来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苏昊低垂地眼眸,看着一双镶着赤金边鞋尖走到自己的面前来,然后他感觉到一双大手正轻轻抚在苏昊的头上,苏昊茫然地抬起头来,赫然看见一张苍老的脸。

  “君上,他就是最后的一个孩子,叫苏昊。”钟离在一旁看了看这个缩在一团的苏昊,在严陵身边静静地说道。

  严陵看了看苏昊,轻笑道:“苏昊?很好,孩子以后你就跟在他身边吧。”那时候的少还不懂严陵口中的意思,知道后来他逐渐明白那是一份来自父亲的托付啊。

  说着,钟离便让人去把院子里的几具尸首处理掉,又把院子里的血迹都一一清理干净了。严陵一人在严重忆的屋里呆了许久,良久听得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你把我困在这里还不够吗?还要找个人来监督着我才能安心吗?”虽听不清屋子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但是那突然轰的一巴掌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但院子里的人却依旧若无其事地进行着手里的事情,苏昊听到声响倒是瞪大了眼,瞧着严陵气冲冲地带着所有人离开了。

  云熹姚宫里,贴身的嬷嬷引进来一个人。“臣苏凯参见王后。”苏凯单膝跪下紧张地行着礼,他一个芝麻小官何曾有这般运气能够进宫面见王后啊,心中自然是忐忑的。

  “苏大人,听闻你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年纪相仿,约摸十岁左右,小儿子八岁,原本是大公子和二公子被宣召进宫,却怎料一个中途病逝,家中的小公子也一夜间不见了。闻得苏大人家中遭遇不测,本宫是代表君上来慰问慰问苏大人的。”

  “臣臣臣,惶恐。能为君上分忧是是是是,臣的荣幸。”苏凯颤悠悠地说道。

  “是吗。话说,苏大人的小公子应该约摸着八岁左右吧。进宫的二公子我是见过的,长得还真是清秀,只是与苏夫人倒不怎么相像。苏大人,你说呢?”云熹姚似乎有所指,这一番话吧苏凯吓得不轻。

  “臣臣臣,愚昧,不知不知,王后。。。。”

  “苏大人是不知道呢,还是在于本宫装糊涂呢?”云熹姚的语气加重了不少。

  苏凯吓得跪在地上,完全不敢抬起头来。“苏大人,应该知道欺君是怎么样的一个罪名吧。”云熹姚嘴角弯弯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却闪着异常狠辣的光。

  “请王后恕罪,一切都是臣的错,请王后对苏府上下网开一面吧。”

  “网开一面?好啊,我给你一个机会。来人啊。”云熹姚把手一招,贴身的嬷嬷端来一个药瓶子,递到苏凯面前。

  “若是能够以臣一命保住苏府上下,臣愿意。”云熹姚笑笑。

  “苏大人误会了,这不是给你的。我只要你把这药放进酒里,送去小苑即可。”

  “这。。。”

  “苏大人,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你把酒送到二殿下那里,要么,我把酒送到苏夫人还有两位公子那里。你自己看着办吧。”嬷嬷把药瓶子往苏凯面前伸了伸。苏凯犹豫之间,慢慢地接过药瓶子,看着座上那高高在上的女人阴邪的笑容,不觉背脊生起一阵寒意。

  严重忆端坐在堂屋之内,瞧着苏昊一个人在院子里挑水搬花,一阵忙碌,他则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七手八脚地指画着。苏昊自那日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任凭着严重忆指手画脚地使唤着他,也没有什么怨言。日子久了,从一开始严重忆还觉着偌大的院子多了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吵,着对于他那灵敏的听觉来说,是一种折磨。只是后来居然不知不觉地就接受了这声音。

  “参见二殿下。臣是苏凯,是苏昊的父亲。今日来是有事要找昊儿的。”苏昊与苏凯久别重逢,苏昊高兴极了,他一路向苏凯跑去,抱住苏凯的瞬间竟哭了起来:“爹,爹,儿子终于见到您了。您终于来了,儿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苏凯也回抱着苏昊,眼角溢出泪花,哽咽着。

  “乖孩子,是爹不好,没能保护你。”苏昊摇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许久没见后竟苍老了许多,他有些心疼,原本有许多要问的话如今都变得不再重要,他只是紧紧地躲在苏凯的怀里。严重忆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动人的场面,心中有些酸溜溜的不屑,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苏昊抬起头问道:“爹,您是来接儿子回家的吗?”那满眼的期待,苏凯眼神里的忧伤更甚了。他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把随从端着的酒拿了过来,用颤抖着的手斟着酒,他泪眼模糊,一脸的不忍心,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是啊,昊儿,是乖孩子,把这杯酒喝下去之后,爹,爹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苏昊满心的欢喜,虽看着苏凯此时的表情,甚为奇怪,但苏昊却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接过杯子。严重忆却觉得不大对劲,瞬间转移到苏昊身边,正要一把夺过杯子时,苏凯看着严重忆怀疑的眼神,心里顿时慌了起来,他连忙把酒杯抢了过来。

  “二二二殿下喝不惯这样的劣酒的。”苏凯把酒杯递还给苏昊,说道:“来,孩子,乖。把把,把这喝下去,爹爹,爹就能带你回家了。”

  “我什么都听爹的。”苏昊还是笑得灿烂,看着眼前这个最信任的人,苏昊没有丝毫怀疑端起了酒杯,严重忆心里更是怀疑,一把打翻了酒杯,酒散落在土地里,花草竟然就枯萎了。苏凯一看知道瞒不住,看着苏昊惊恐眼神,苏凯突然害怕了起来。

  这个苏昊曾经最信的人,现如今竟是要杀了他吗?那当日他被掉包成为了替死鬼,也确实是他的所为吗?苏昊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凯,眼眶红着问道:“为什么,爹,到底是为什么?”苏凯侧过脸去,不敢去看苏昊的脸。前一刻装作的若无其事,这一刻都化为了心中沉沉的内疚了,苏昊不依不饶地拉着苏凯的手:“爹,爹,爹,昊儿答应您,昊儿会乖的。不会惹得大娘生气,也不和哥哥争吵,您让昊儿做什么,昊儿都会听话的。爹,别不要昊儿,好不好,好不好。”苏昊哭得嘶声裂肺苦苦央求着,可是苏凯却完全都不为所动。

  苏昊又拉着苏凯,哀求道:“爹,爹,爹,您听,您听,您之前让我背的书,我都背下来了。我给您背一遍吧。我我我,我现在就给你背。黑云压城城欲催,甲光向日金麟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声不起?声不起?”一时心急的他挠挠头,急得跺脚。苏凯看着眼前的孩子努力地回忆着,他轻轻地擦了擦苏昊眼角的泪水,安慰地说道:“爹知道,你是好孩子。\"说着,苏凯一把紧紧地把苏昊揽了过来,说道:“孩子你不要怪爹,这一世就当做是爹对不住你吧,希望你下一辈子能够投个好人家。”说着,苏凯把随身的匕首从刀鞘里抽了出来,插到了苏昊身上。

  苏昊感觉腰腹间一阵刺痛,苏昊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一股力量把他和苏凯分离开去了,那一刻他看着父亲的残忍,连挣扎和质问都来不及,就看见苏凯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大量的黑血喷涌而出。苏昊忍着痛,惊呼:“不,不不不。。。”

  与苏凯一同来的侍卫听见异动,就连忙冲进来,重忆瞬间移动,就咬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另一个人看着满嘴鲜血的重忆,布满血丝的双眼,吓得转身就跑,却在没跑出几步后又看见重忆站在他面前,狰狞的獠牙向着他的血管落下,这个侍卫就倒下了。

  苏昊被这一切来得太快的事情惊着了,他喘着气,走到苏凯身边。看着苏凯睁大的双眼,苏昊拉扯着苏凯,看着苏凯嘴角溢出的黑血,一声声地呼喊着:“爹爹,爹。”苏凯拉着苏昊,把他拉下头来,在他耳边轻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玉龙。。。为。。君死。”苏昊摇摇头,哭着一把圈住苏凯的肩膀,然后没想到又是一刀,是苏凯从背后刺去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不能对不住沈家,对不起苏府上下,所以,所以,我只能,只能对。。。对不住你了。”

  冰凉的匕首被苏昊的血染红了,可苏昊的心却彻底凉了下来,他艰难地把匕首从伤口处拔了出来。颤抖着看着怀里的人,他冷冷地问了一句:“是你吗?是你让他们把我带走的吗?”看着苏凯沉默不言的模样,那一刻苏昊笑得癫狂,是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随后,苏昊拿着匕首朝着他心脏的位置,不偏不倚地,一刀致命。许是太过激动,苏昊吐出一口鲜血,痴笑着倒在苏凯身边。严重忆返回来时,看见苏昊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般,他突然心中狠狠地被刺痛了一下。

  看着苏凯口吐黑血,他明白了苏凯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而苏昊,他也是要来把他一同带走的。他瞧着苏昊心中多了一种熟悉的亲切的感觉,严重忆扶起了苏昊,问了一句:“你怕我吗?看到我的样子,害怕吗?”

  苏昊盯着苏凯的尸体,摇摇头:“这有什么可怕的,有时候人心才是最大的怪物。我现在终于解脱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此后我不必再躲躲藏藏,也不必再被别人欺负,被戳着脊梁骨骂我是个野种了。那一刀我与苏家也算是两清了,值了。只是,只是下辈子,我一定要投身到一处好人家,我真的,真的好想堂堂正正地,拥有一个家啊。”看着苏昊宽容的笑意,严重忆心底突然升起的一种奇怪的情绪。

  “会的,你一定会有一个家,很好很好的家。”说着,严重忆毫不犹豫地拿起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下一个伤口,把自己的血喂给了重影,强迫他喝了下去。直到苏昊醒过来前,严重忆一直陪在身边。那时候的严重忆甚至根本想不明白,当初救下的到底是苏昊还是从前无能为力的自己,以至于当苏昊问严重忆:“当时,你为什么救我?”时,严重忆总会轻轻地回应道:”一个人活着太无聊了,有你陪着,或许,会有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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