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潜鱼羡渊 > 1.驱使卫

1.驱使卫


  做一个杀手比做一个奴隶难太多了。

  这是她进入生杀营两个月后最大的感想。

  完成新一轮的试炼后,她浑身是血的躲在一个土坑里,来不及清理掉血迹,就闭上眼赶紧休息。

  这个土坑也许是某个猎人为俘获猎物而挖的洞,在她不远处的地面,隐隐露出被削尖了的竹筏,上面犹有干涸血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四周安静得可怕,夜色静谧,她五分清醒五分睡,伤口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内心疯狂地呐喊,多给我一点时间!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休息会儿,只要这一会儿,我就可以继续杀人,继续活下去!

  ……

  一夜无事。

  天刚蒙蒙亮,低沉的号角声就传遍了树林。

  间伴以刺耳的骨哨声,惊得林中早鸟扑腾远去。

  紧接着,嘈杂的人声纷至沓来,地上枯草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一尖利男声不断地喊骂:“出来!没死的都给我出来!试炼结束了!太子要见你们!”

  回应他的是漫天的寂静,号角声呜呜地响,清晨的露水透着血色,草丛里一条一条都是干涸的血迹,不时还能见到满是钝口的断剑。

  “都监,兴许……人都死光了呢。”身边随从小心翼翼道:“昨夜那般程度……”

  “死光了也给我找到尸体!簿子上少的三个人,不找着就给我见阎王去!”尖利声领头的男子手里长长的火钳烦躁地在草丛里翻着,边翻边骂,“人呢!给我出来!试炼结束了听到没!再不出来就当你死了,让你见不着太子!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太子这回竟亲自来挑选……”

  话音刚落,一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你所说当真?太子要见我们?”

  这男声极为沙哑粗砺,像碎石摩擦着干裂的地面,突然响起,把那领头男子以及一众随从吓得浑身一机灵。

  领头男子把火钳一下插进土中,讥讽道,“难不成还要骗你这卑贱的奴隶?”

  “你们这些都监,平日最喜欢做的不就是戏弄奴隶么?”男声出乎意料的平淡。

  领头男子面色变了变,刚要怒斥回去,忽见一小兵边跑边喊:“都监,太子仪仗随后就到,还不准备接驾!”

  领头男子身子一抖,急忙匍匐在地,扣头不起。身后一干众人也纷纷跪下如山倒,神有惧色。

  就在这时,踩踏声整齐有序地响起,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近处,雪白的流苏仪仗露出全貌,上八角,圆拱成顶,下四方,锦衾铺就,四角坠风水铜铃,铃芯缠纱,拖曳数丈长。

  四周各设六人,共二十四人俯身抬帐,皆衣白衿袖,面如宝玉。

  “参见古思太子!”觐拜声极是响亮,之后却鸦雀无声,就连号角断断续续吹了几声后,也终是息了。

  她伏在土壁上,杂草遮挡下露出她那遍布血丝的眼睛,眼神谨慎却暗淡,把不远处发生的事毫无遗漏地收入眼中。

  方才那沙哑男声再次响起,“贱奴在此见过太子,看来这都监所说确是真了。”

  仪仗正前方一白袍侍卫道:“确实为真,试炼于昨晚正式结束,尔等三人已通过考验,可现身一见,只需再过最后一关,便可成为太子的新一任驱使卫。”

  四下安静了片刻,轻微的簌簌声后,一男子现身。粗布短衫,破烂不堪,却收拾得清净,不见什么赃物,脸色青灰,五官寡淡,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白袍侍卫面露欣赏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四周,提高音量,“剩下二人可现身,否则便视为死亡。”

  她握紧了手中残剑,犹豫不决。会不会又是一场骗局?一场新的试炼?一旦他们现身,就立刻屠杀殆尽?

  “给你们十息时间考虑,若再不出来,将与昨夜那些人一样。你们虽有幸逃过一劫,却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进可及驱使卫,退却不如一般奴隶!”

  众人下意识屏息,默默计算着时间。

  才一息时间,白袍侍卫眼神忽一凝,目光落在一处。

  “啪”的一声,两只干瘦的手臂,扒在了土坑边沿,紧接着,一团乱发顶了上来,发尾参差不平,毛躁不堪,长度刚好到肩。

  看到这,饶是见过世面的白袍侍卫也微微吃了一惊,他莫不是见到了一个野人?

  麻绳穿着干草枯叶,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只可见布衣的片角,骨瘦如柴的四肢露在外面,衣袖裤腿裂成了条状,被凝固的血痕往下扯着,蓬厚的头发帘儿遮了大半面颊,只留出四分之一的眼睛以及一个削尖的灰色下巴。

  手上抓着尺长的断剑,上面满是钝口和锈迹,指甲外翻,骨节毕露,狰狞可怖。

  与先前那名男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怎么弄成这般模样……”白袍侍卫暗自嘀咕。

  她扯着嘴角干笑,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没日没夜的逃杀,恶劣的生存环境,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白袍侍卫望了望男子,又看了看她,道,“那第三个人估摸着已经死了,就当只有你二人通过试炼罢,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还请如实回答。”

  男子微微颔首,眼珠却如死鱼般一动不动。

  她亦望着白袍侍卫,一语不发。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安然度过昨夜的?”

  白袍侍卫微微一笑,问道。

  “我一直待在树上。”男子毫无波动地答道。

  白袍侍卫微一侧头,“没有被发现吗?”

  “被我杀了。”一如既往简洁的话语。

  白袍侍卫点点头,目光转向她,“那你呢?”

  两人的对答落入耳中,她不免有些疑惑,昨天晚上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还有这试炼,不还剩一个月的时间吗?怎么忽然就结束了?

  她陷入沉思。

  见她久不做声,白袍侍卫皱了皱眉,再次问道,“你呢,昨夜是怎么度过的?”莫不真是个野人?不通人语?

  她一愣,看向他,眼珠子透过发帘,隐约可见的黑白分明。

  白袍侍卫平静地与她对视,等着她回答。

  她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摆了摆手,又抖了抖自己身上简陋的枯叶斗篷,最后一指不远处她爬出来的土坑。

  白袍侍卫顿时了然。原来是个哑巴,侥幸凭借着树叶与猎洞融为一体,这才逃过一劫。

  两相对比,显然那男子更胜一筹。

  她手指不堪忍受地抓紧断剑,就这么一会功夫,腿上的伤几乎就让她无法再保持站立。

  却见白袍侍卫转身向仪仗行了个礼,似乎在请示什么。

  她还来不及思索什么,眼前一阵风倏然掠过,将将看清一双略带疑虑的眼,身体就被迫腾空而起,紧接着重重地摔进了一团柔软之中。

  一瞬间,巨大的痛楚侵袭而来,她忍不住蜷缩起来,意识完全溃散的那一刻,只听到一句陌生好听的男声。

  “抱歉,事情紧急,现在便随我一起入梦吧。”

  ——

  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厢房中,肩上的力度在她睁眼的那一瞬便松了开来。

  坐在桌边饮茶的一位老者连忙迎了上来,一边拱手行礼,一边饱含歉意地说道,“殿下,老夫惭愧,本来约好三天后戌时入梦,谁知老夫这边出了问题,不得不提前入梦,迫得殿下只能匆匆赶来,实在对不住!”

  殿下?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旁。

  极浅淡的灰色衣衫,腰间束一紫色看不出材质的长带,墨发低束……因她站得稍后,并不得见男子面容。

  却能感觉到身旁男子的形神气息皆是上乘,带给人隐隐的压迫疏离感,绝非常人能有。

  男子上前一步,伸手托住老者,“柳前辈客气了,提前三日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因何故导致先生如此焦急,可需要汀帮之一二?”

  汀……

  她怔了怔,这个字,在偌大的堪国,唯一人能以之自称,寻常百姓若是妄自挂在嘴上,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世人只能称他……

  古思太子。

  老者微叹,眼底现出一丝痛楚,想说些什么,还是闭了口。

  待目光转向一旁的她时,不免有些诧异,“先前殿下说要挑选新的驱使卫,难道这位就是……”

  她垂下眼,默然不语。

  手中的断剑不知落到了何处,没了阻隔,伤口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才说话的功夫,已经汇成了一小滩,弄脏了干净整洁的地毯。

  身上尽是灰尘污迹,血痕腥臭,狼狈邋遢地甚至不如市斤街头的乞儿,与眼下这间雅致厢房,实在格格不入。

  也难怪老者对她看了又看,话语中尽是迟疑。

  古思太子轻瞟她一眼,颔首道,“正是如此。她方从试炼场里出来,不及稍稍整顿,便被我拉进了梦中,让前辈见笑了。”

  “怎么会,说来还是因老夫之顾,不然殿下也无需匆匆结束试炼,她好歹也能休整将养一二……”

  老者说完,再看她的眼中便带了丝歉意,“孩子,对不住,你也别怪殿下,是我毁约在先,殿下也是无奈之举,你伤势甚重,老夫略通医术,能否让我给你看看?”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和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却退后一步,哑声道,“不用,还能撑住。”

  一开口,又是一愣,她竟然能出声了?

  顿了顿,问道,“这是哪?”

  “这是为中原东主筑的梦中,你作为驱使卫,随我入梦来完成东主的委托。”

  却是古思开口道,“柳前辈医术不错,接下来还要谈说东主的详细事宜,不好说费时多久……你莫要勉强自己,且让他给你稍作医治。”

  她怔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只是时间有点长,“他是谁?”

  “他是造梦者柳兴无柳老前辈,位至乙申级,现在所身处之梦便是他所筑。”

  闻言,柳兴无点点头,“孩子,你不用怕,殿下所言极是,待会还有要事商谈,你的伤可不能一直拖着。”

  他穿着朴素的褐色道服,束着简易的发髻,带着和蔼的笑容,仿佛寻常百姓中慈祥的老爷爷……却是一位尊贵的造梦者,而她就身在他所筑的梦中。

  她感觉有些不能思考,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让他把起脉来。

  片刻后,柳兴无皱了皱眉,松开手,“孩子,你内伤颇是严重,又外伤失血过多,居然能撑到现在,你是怎么扛住的?”

  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她,“这是提气固心的药丸,可保你心脉不受损,若想完全痊愈,事后还需要长时间的修养调理。”

  她迟疑了会,接了过来,却没有马上吃。

  柳兴无看她那蓬厚发帘下隐隐露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便望向一旁的古思太子。

  古思会意,淡淡对她道,“吃吧,先生没有恶意,驱使卫在梦境中的作用不可替代,你若不省人事,实在不好办。”

  即便是劝解的话语,也是如涤过清水般的微冽之意。

  她抬起满是污尘的头,直到这时,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脸如清水映月,若虚无幻像,淡色的眸子幽远苍茫,仿佛蕴含千叶尘世。

  她垂下头,乖乖打开玉瓶,吞下其中药丸。

  柳兴无这才松了口气,不经意间望了望窗外,道,“差不多了。”

  说完走上前打开窗子,示意两人过来看。

  外面是热闹繁华的青石板街道,商铺摊位鳞次栉比,人流涌动,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从窗子看去,能一直望到街头一座府邸的大门。

  柳兴无遥指那座府邸,“那是雎县的郡守府,东主便是郡守汤礼,再过一会儿,其妻会出府前往庙里祈福。”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门缓缓打开,先是两列奴仆迎了出来,抬着轿撵候在门口。接着一女子被侍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翠衣丹履,月白披风,姿容婉约,身形窈窕,然而行走间却带着略微的沉重与不便,再看向她腰腹间,微微隆起,原是已有身孕。

  “她是汤礼的发妻,汤承氏宛。夫妻二人虽不是青梅竹马,却是少年时两相倾情,在这男女姻缘之事自身做不得主的中原,已是难得。如今成亲一年有余,恩爱有加,承宛现已怀五月身孕,眼下是应汤母之言去庙里为腹中儿求个平安。”

  说话间,那女子已在侍女的扶持下上了轿撵,轿帘垂下,不得再见其容,奴仆躬腰发力起身,稳稳当当地在街道上行着。

  柳兴无收回目光,“再过五个月,她会诞下一子。过门一年,初胎便为儿,本是极为幸运,可谁知此儿在七岁时就早早夭亡,承宛极度伤心之下,与汤母爆出争执,之后堕入空门,不过数月便郁结而死……”

  她睁大眼,“怎么会?”

  那么清妍婉容的女子。

  柳兴无似乎也有些不忍,“这要从此儿降生之日说起,是个男孩不错,却是个生来患有心疾的男孩,自幼体弱多病,不能抗不能挑,好生照料下,这才养到七岁,身体也渐渐稳定,若一直下去也能平安度过一生。然汤家世代以武相传,极擅骑射之道,到了汤礼这一代,难得出了一个文臣,且这一年,汤礼因治县有功,圣上大悦,念其祖上传统,便赏了一匹汗血宝马。汤母听闻,自是十分高兴,宝马一牵到家,便要那孩子上马一骑,说是别人家孩子六岁习武学骑射,样样精通,自家世代为武,怎么能弱了别人半分,就这样迫得孩子上了马,可那汗血宝马从未被皇家驯服过,孩子几度险些坠马,本以为无事,当晚却因惊吓过度,心悸而死……”

  她忍不住皱眉,眼底深色渐浓。

  幼子夭折,为人之母哪里接受得了?承宛心神崩溃之下,泪洒三升,严词斥责汤母明知孩子心疾在身,怎能强迫骑马,这不摆明要害死孩子?

  谁知那汤母有错在身,却百般推脱,一会儿说是孩子无能,一会又说是马之过,怎也不肯认错半分,两人遂起争执,直到汤礼归家后苦苦劝解,这才息罢……收殓之事一过,承宛削发堕入空门,日日郁结,以泪洗面,年纪轻轻便含恨而亡。

  此后两年,汤母又为汤礼另续了一门婚事,然汤礼犹陷在失子丧妻之痛中,不能自拔,加上那新妻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性情娇纵不说,还任性妄为,时间一长,汤礼对她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相处得更是不和睦,乃至几年过去,新妻仍一无所出。

  这边汤母又求孙心切,每每把此事盈加于口,一通怪罪,又一通催促,几番下来,新妻气不能自已,便把气撒在汤礼身上,二人常起口角之争,到最后几年,汤礼实在忍受不了,在府外购置了一栋宅院,从此分家而居。

  这才好歹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这一年,边境战事吃紧,圣上命汤礼押送粮草,就在出发前两日,新妻再次被汤母斥责,委屈难言,竟从府中赶到宅院大闹一场,争执间不甚摔碎了丧妻灵牌,汤礼大怒之下,当场休妻。

  可那汤礼,本就已多年心结不解,今朝又是以这种方式触动,愈发思念起丧妻,悔恨欲下,不能自谅,夜间频频惊醒,竟有心悸失魂之像,时时想着若随丧妻而去该多好。

  “可奈何汤礼圣命在身,边关战士粮草无多,关乎前线胜败,左思右想,心知不能两全,这便找到了我,希望能为他筑一梦,改了结局,醒来后稍有慰藉,便能继续完成圣命,解边关危局。事后可以命相抵……”

  柳兴无重重叹了口气,“可我哪里需要他的命,只是他父亲曾有恩于我,且他为人忠孝有加,不缺仁义,这才答允为他筑梦。”

  两人返回桌边坐下,她犹豫了会,仍旧站在一旁。

  几杯茶下去,古思静静问道,“他想要什么?”

  柳兴无略一思索,道,“他想让我们切断造成这场悲剧的源头,让承宛和儿子都活下去。”

  “那便是要从圣上赏的那匹马下手……”

  料想应是如此,柳兴无却摇了摇头,“不止于此,你可觉得承宛孩子死后反应有些过激,听闻她与汤母之争时,甚至险些掌掴汤母,可她素来性情温婉,待人厚道有礼……”

  “可是另有隐情?”

  柳兴无声音变得沉重,“这要从那幼儿的心疾之症说起,据汤礼言,其妻怀有身孕五个月时,雎县来了个道士宣扬道法,汤母素来是个信佛的,便把那道士请到家中,给尚在腹中的幼儿算上一卦。哪料这道士直言该子胎像不稳,有坠腹之兆,把汤母吓得不轻,忙求应对之法,道士便开了个药方,说是道家偏门之法,专治胎像不稳……”

  眼前有些模糊,她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盯着桌上的茶水,不发一语。

  久伤易渴,这场谈话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承宛虽然不信那道士的话,怀子在她身,五个月来再清楚不过情况,奈何汤母百般殷求,最后还是喝了。可便动了胎气,严重之时还见了血,在大夫的轮番救治下,才堪堪保住腹中子。这下汤母也知问题出在了药方上,赶紧差人去抓那道士,道士却早已逃之夭夭,踪迹全无。后来虽然保住了胎,大夫却言,由于情况紧急,使用了大剂量的药,其中一味药便有损心肺,寻常用药时本是斟酌万分,那时却考虑不了太多。孩子生下来,果真有心疾,承宛对汤母自然有了怨言,而七年后,幼子再一次因汤母之故身亡……数年积怨在身,才酿成了那般惨剧……”

  “汤礼又做了什么?”古思淡淡问。

  柳兴无摇摇头,叹道,“妻与母,自古以来便是难题,汤礼此人极重孝道,又深爱丧妻,两方积恨,实在难两全,往往只能去安慰受了委屈的妻子,治标不治本,幼儿一死……”

  事情到这里已经清了,恍恍惚惚间,看到二人似乎在互行别礼,应是谈话结束,心神一松,意识陡然溃散。


  (https://www.23hh.com/book/192/192612/9797075.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