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舒家在州府安家之后，直到快十月，这个家方才算是平静了下来。而要负笈游学的舒晓夜，也终于在十月初彻底定了下来。
贞平年十月初九日，舒晓夜收拾停当，准备正式离家负笈游学。虽然之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但舒家二老和舒聪以及舒慧，还是一番又一番的定住舒晓夜出门在外，完事小心。
拜别家人之后，舒晓夜背起箱笼，踏出家门。才走到离家不到三里的时候，舒飞和舒箫早已拦在前面，姐弟二人眼泪汪汪。
舒晓夜笑道：“你们不该为我高兴吗？为什么这幅表情？”
舒飞一副恨恨的表情道：“记住你之前给我说过的话，等我十三岁，你要为我做什么。”
舒晓夜道：“为兄会记得的，你们回去吧！”
舒箫则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接扑进舒晓夜怀里，兄妹之中，她和舒晓夜年龄相差最小，平时相处的时间最多，所以感情也更深。
舒晓夜轻轻拍着舒箫的背：“四妹别哭，你这样哭，三哥也跟着难受。”
舒箫带着哭腔含混不清的道：“难受了才好呢！我巴不得你难受了舍不得我们，现在就和我们一起回去，我才不想你背着你这个破箱笼去游什么学。”
好不容易把拦路的姐弟二人哄好，舒箫和舒飞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去了，舒晓夜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十日之后，舒晓夜来到一个叫十方聚的小镇，找了个投宿的客栈之后，舒晓夜决定出去镇上转转。
十方聚地如其名，道路四通八达，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在这里歇脚。小小一个镇子，却有数万的人口，非常热闹。
就在舒晓夜在镇上踱步闲逛时，忽然一张熟悉的布旗映入眼帘，上面赫然写着“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八个大字，然后舒晓夜就看到了那个之前曾坐客舒家的道士。
道士正是武当山辈分最高的宋问知，那日和朱烬在紫薇山分别之后，就一路追寻舒晓夜的踪迹，终于让他在这十方聚给追上。
舒晓夜虽然觉得有点蹊跷，但还是先行见礼：“舒晓夜见过道长。”
宋问知故作惊讶：“这不是舒家三公子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晓夜淡然一笑，如实相告：“家兄中举之后，在下深感自己读书的天分有限，和家兄实不能比。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在下遂突发奇想，决定游学天下，今日方才到这十方聚。”
宋问知恍然点头，捋了捋胡须问：“那舒公子接下来将要去往何处？”
舒晓夜道：“在下暂时还没想好，所以打算在这十方聚先住几日，再做打算。”
宋问知道：“也好也好！舒公子小小年纪，虽是这太平世道，但有这出门负笈游学的勇气，想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未必在你大哥之下。”
舒晓夜谦道：“先生过奖了。”
二人聊过几句之后，相互道别，对于道士出现这里，舒晓夜也没多想，因为这道士本就是四处游方。
舒晓夜一直在十方聚逛到天色已晚，方才回到投宿的客栈，此时的客栈已是进出的客人众多。还有许多客人坐在客栈楼下的大厅，几人或者一两人一桌，坐在那里闲聊。
舒晓夜正要上楼时，忽然听到一个很粗犷的嗓门吼道：“别人怕他飞虎帮，但在我崔骏眼里，所谓飞虎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舒晓夜寻声看去，原来声音来自靠近客栈门口一桌，有一个身型彪键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江湖中人。
舒晓夜到底是个读书人，对这类江湖草莽自然是连看热闹的心情都欠奉，遂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屋里。
逛了大半天，舒晓夜略感疲惫，就在他准备合衣上床躺一会儿时，外面忽然大吼大闹，打斗之声大作。惊的舒晓夜赶紧从床上起来，准备开门出去看个究竟。
然而他刚准备打开房门，一把飞刀就夺的一声栽在他的房门之上，吓得他赶紧缩手关门。
舒晓夜心里有点慌张害怕，同时心里也有点愤怒，怎么这太平世道，这些江湖中人竟然敢在这客栈大打出手，还动起了真家伙。
打斗大约持续了小柱香的时间，打斗声停止后，舒晓夜最先听到的是客栈老板哭诉的声音：“我的老天爷啊！出人命啦！你们让我这客栈还怎么做生意啊？”
一听到出了人命，舒晓夜更是心里慌乱如麻，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因为打架打死人的情境。
然后舒晓夜听到客栈外有人在惊呼：“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进入客栈，一个威严的声音大吼道：“客栈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出来，全部到楼下大厅。”
然后舒晓夜听到无数开门下楼的声音，他也轻手轻脚的开门准备下楼，既然官兵来了，他心里也就没之前那么怕了。
十方聚虽然是个有着数万人的镇子，县衙也不在十方聚这个镇上，但是官府对这个道路四通八达的地方，极其看重，所以派了数百人的驻军驻守此地，维护此地治安。
因此客栈刚发生打斗没多久，就有官兵赶了过来，把客栈重重围住，并且让客栈内所有人等全部去到大厅。
舒晓夜在下楼的时候，看到之前自称崔骏的人，已倒在血泊中，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另外还有几个人，东倒西歪也倒在血泊中，却是不知死活。还有十几个受了不知道轻伤的人，分别躺在不同的地方，痛苦的呻吟着，却不敢大声叫唤。
官兵把客栈内的人全部叫到客栈一楼的大厅，然后为首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军官一声令下，客栈内所有人等，全部抓回他们军营驻地，待明日协助官府查清这件人命案。
投栈的客人大概有几十个，一时之间人人叫苦，其中有一人站出来对为首的军官道：“官长大人，刚才这件命案，纯属江湖人的私斗，我们只是路过在此投宿，为何却要把我们全部抓走？”
为首的军官看向站出来问话的人，笑了笑：“你是什么人？”
那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个生意人，听闻军官问话，赶紧回道：“禀官长，草民只是路过十方聚的行脚商人。”
那军官还没说话，早有一名官兵一脚踢在那商人腰上，商人应声倒下，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那军官笑呵呵的问众人：“还有谁有话要说？请站出来。”
这一下谁都知晓了利害，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噤声，不敢言语。本来对官兵到来抱着希望的舒晓夜内心愤怒无比，一股热血直冲头脑，哪儿这样的官兵？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而且还容不得人有一句分辨。
那军官看众人都不敢说话了，又再次笑呵呵的问：“我再问一遍，还有谁有话说？如果没有的话，那就请大家配合一下跟我们去军营驻地，协助县衙老爷查此命案。否则，我这些收下，那可都是些粗人啊！”
舒晓夜心里一声暗叹，遇到这样不讲理的官兵，真是人生之大不幸。这个时候把众人带去他军营，县衙的县老爷也不可能连夜赶过来查案，那他们今夜不就得在军营过夜了么？难不成军营还会像客栈一样给他们准备好热水和舒适的床铺不成？
就在舒晓夜感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忽然一声冷哼从人群中传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可惜除了能用来对付普通百姓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用处么？”
那军官收起笑脸，朝众人怒吼道：“是什么人说话？给本官滚出来！”
人群中一道人影忽然如游鱼般穿出，然后直取那个军官，动作快到那军官还来不及招架，就被那道人影一下掐住了脖子。
舒晓夜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此刻正用右手掐住军官的脖子，冷冷的道：“叫你的手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那军官却丝毫不惧的样子：“就算你会点武功，扭断了我的脖子，你也走不出这客栈。”
那黑衣女子冷笑道：“那你何不命令你的手下们过来呢？”
看到自己的上级被人拿住要害，官兵们虽然剑拔弩张，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有一个应该是军官亲信的官兵壮起胆子对中年男子道：“是真英雄的就别偷袭，有本事放开大人，和我们来一场公平的比斗。”
黑衣女子冷笑道：“就你们这些连青红皂白都不分的狗官兵，也配提公平二字？”
同时手上加重了力道，那军官瞬间脸色变白，但还是很吃力对中年男子的道：“你敢杀我，就是公然与官府作对，你自己想清楚，这可不是乱世，由着你江湖中人以武横行的年代。”
黑衣女子正色道：“若非你这狗官不分青红皂白，我本也不必出手。可你这狗官也未免太不是东西，我出手是想让你这类狗官长长教训，别一天到晚的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如果你执意要死，我不介意拼着和官府作对，也要成全你。”
黑衣女子说话见手上再一紧，那军官呼吸都已困难，刚才对黑衣女子说话的那个官兵眼见自己的上级真有性命之忧，赶紧道：“这位女侠，你先手下留情，放开我们大人，这里的人，我们一律带回军营驻地了，只派几个人保护住这现场，然后连夜禀报县衙，等明日知县大人前来定夺。你看如何？”
那黑衣女子看了眼说话的官兵，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军官问道：“如何？他说的话算不算数？”
那军官很艰难的点了点头，黑衣女子慢慢放开他，同时警告他道：“你若敢说话不算数，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取下你的狗头。”
那军官被黑衣女子放开后，差点就直接瘫软在地，几个官兵赶紧上前扶住，然后退到离那个黑衣女子相当远的距离。
那黑衣女子转身对众人道：“这里的命案，本和大家无关，但刚才大家都已看到了，这些狗官兵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明日县衙来人之后，到底是如何还未可知，不想惹麻烦的，都赶紧走吧！”
众人听了黑衣女子的话之后，都赶紧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准备连夜离开客栈甚至是离开十方聚。
舒晓夜匆忙收拾了行李下楼的时候，看到黑衣女子还在和客栈里的官兵们对峙着，心想这人虽是江湖中人，心思却极细，若是她直接走了，怕是这些官兵免不得恼羞不成怒要反悔抓人。
背着箱笼出门的时候，舒晓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黑衣女子，黑衣女子也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快走。
出了客栈之后，舒晓夜看到围在客栈外那些官兵凶神恶煞的样子，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猜错。同时心里再次忍不住感叹：普通百姓遇到不讲的理官兵，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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