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太平盛世不太平
侧躺着的舒晓夜听到两声闷哼，想必是黑衣女子在拔自己身上的附骨钉，饶是黑衣女子那般逞强，在拔的时候也忍不住发出声响，舒晓夜想一想都觉得肉疼。
黑衣女子在舒晓夜身后自己封穴，拔完两颗附骨钉，已然痛得脸色发白。幸好对方没有在钉子上淬毒，否则自己只怕早就惨遭毒手了。
在很勉强的处理包扎了右腿上拔出附骨钉的伤口之后，对自己左臂上的伤，她试了一下想自己包扎处理，但很明显有点力不从心。
看了眼背对自己侧躺在一旁的舒晓夜，黑衣女子有点不情愿的问：“哎！你会包扎伤口么？”
舒晓夜依旧背对着她，很平静的回道：“平常的皮肉小伤，我自然会，但女侠你受的这种伤，在下却不知该如何包扎处理。”
黑衣女子道：“你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过来帮我包扎左臂的伤口，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舒晓夜欺身依言走到黑衣女子身旁，在黑衣女子的指点下，包扎好了她左臂的伤，然后又回到自己箱笼旁坐下。
黑衣女子拾起拔出来扔在地上的两枚附骨钉，随手一扬，两枚附骨钉直接扎进洞内的石壁，比扎在她肉里还要深，舒晓夜心想：果然是高手，只不知她是哪个门派的。
黑衣女子问舒晓夜：“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
舒晓夜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冰冰的，遂回道：“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来自楚州州府。”
黑衣女子看着她的箱笼和一身打扮，又问：“你是不是去哪里赶考的书生？”
舒晓夜淡然道：“在下读过几年私塾，只能算是个粗通文墨的读书人，没有什么考可赶，只是出门四处游学，今天刚到十方聚而已。”
黑衣女子道：“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年轻的书生出来行走江湖，你多大啦？”
舒晓夜道：“在下今年十三岁，不是走江湖的，只是游学而已。”
黑衣女子没好气道：“一回事，两者有什么分别吗？”
舒晓夜懒得跟她解释，也不想跟她争辩，不再说话。
黑衣女子见舒晓夜完全不像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巴巴的哄着自己，当下觉得甚是新鲜，忍不住又问道：“你这么小年纪就出来走江湖，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舒晓夜的内心在怒吼：我是游学，是游学，不是走江湖。不过他依然一脸淡然的神情道：“太平世道，有什么好担心的？”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太平世道？你没看到刚才那些狗官兵是如何仗势欺人的？”
舒晓夜想到那些官兵骄横跋扈的样子，自己以前确实是从来没有见过，当下语塞。
黑衣女子接着道：“如果今晚我不出手，你知道你们会是什么下场吗?”
舒晓夜想了想回道：“应该会在军营待一个晚上，待到明日配合县衙老爷查清命案之后，应该会放了我们，不过军营肯定不会给我们准备热水和床铺就是了”
黑衣女子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就这样而已？”
舒晓夜反问道：“都把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抓去军营关一个晚上了，不然他们还要怎样？”
黑衣女子道：“如果说就这样关你们一个晚上就算了，那你也真的是太小瞧了他们，把他们想得太好了。”
舒晓夜被黑衣女子的话说得有点懵，黑衣女子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书生虽然遇事够冷静，但终究还是太缺江湖阅历，遂忍不住道：“本姑娘告诉你吧！如果今晚我不出手，我大可以自己之后悄悄溜走，以我的武功，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算是发现了也留不住我更伤不了我。但你们被他们带到军营，关一个晚上事小。在明天县老爷来查案之前，你们会吃尽苦头。”
舒晓夜好奇的问：“吃什么苦头？人不是我们杀的，事也和我们无关。难道他们敢对我们动私刑？来个屈打成招什么的？”
黑衣女子冷笑道：“难道你以为他们不敢？客栈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都敢随意出手伤人，到了他们的地盘，你们不就是砧板上的肉？”
舒晓夜有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衣女子道：“很简单，因为今晚客栈的客人，每个人身上应该都有点钱。”
一个钱字，让舒晓夜好像有点明白了，本来对于今晚的江湖私斗死人事件，按律法客栈的人当然有义务配合官府查案作证什么的。但官府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派人当场取证，问询客栈众人。
退一步说，就算是前来的官兵们不能查案，要等县衙派人或者县老爷亲自前来，他们也没有必要抓众人去军营，最多是派人把守住客栈，不让人进出保护住现场等有权限查案的人来而已。
黑衣女子接着道：“进了他们的地盘，你们想不出点血就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对于出门在外的人，破财免灾是等闲事，而且事后就算你们心怀不满，也没谁有那个能力跟这帮地头蛇算后账。”
舒晓夜道：“所以协助官府查案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要变相的向我们勒索钱财。”
黑衣女子道：“正是如此，而且勒索钱财这还算好的，如果遇到一些牵扯太广，很难办但不办好又交不了差的命案，他们甚至会找人顶案，栽赃嫁祸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舒晓夜愤然道：“竟会如此黑暗？难道从上到下，就没有人出来管吗？”
黑衣女子冷哼道：“你们这些有点学问的人，都在歌颂这世道太平。而且自古官官相护，谁愿意管？又有谁敢管？”
舒晓夜想起很多歌颂如今太平盛世的文人诗词，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薇溪铺的时候，虽然觉得那些诗词歌颂得有点太过，但毕竟薇溪铺却是真的太平。
后来全家到了楚州府，虽觉州府的人比薇溪铺市侩了很多，官兵们也不是太好说话，但毕竟大家都还是讲理守法的。
而今晚在十方聚自己亲历的事和黑衣女子所说的话，却让他对那些歌功颂德的诗词有了新的认知，看来这太平盛世，未必是真的太平啊！舒晓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默然发呆。
黑衣女子道：“此处虽然隐蔽，但等不得天亮，我们就得走，否则天亮后万一让那些狗官兵寻得蛛丝马迹追来，麻烦得很。所以你现在赶快休息吧！到了五更天的时候，我会叫醒你，送你上大路，然后我们各走各路。”
舒晓夜哦了一声，再次侧身躺下，黑衣女子则依旧盘腿打坐。但是舒晓夜哪里睡得着，地上虽然干爽，却也有点硌人，而且时值寒秋，夜晚已然寒冷非常。
黑衣女子见舒晓夜抱成一团仍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想道：“要不你坐起来，我教你打坐，说不定可以帮你御寒。”
舒晓夜虽然冷，但对学什么打坐却没有丝毫兴趣，他起身看了看黑衣女子，然后道：“在下看女侠似乎已然无大碍，要不我们现在就赶路离开此地，我扶着你，咱们连夜再走远些吧！”
黑衣女子摇头道：“虽然我已经拔了附骨钉，也对伤口做了处理，但我在中暗器后，还受了内伤，所以需要几个时辰来调息恢复。如果现在就走，只怕内伤得不到及时调息会加重。”
舒晓夜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容在下想先行告辞，女侠留在此处调息一个人也更清净。”
黑衣女子没想到舒晓夜不但不像很多其它男人一样见到自己就恨不得黏上自己，反而连和自己多呆一会儿都不愿意。虽然这小子才十三岁，但还是让黑衣女子有点刮目相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个三五岁的孩子，都知道何谓好看何谓不好看。而她自认自己长得还不丑，但一路相处过来，她却发现舒晓夜对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但对自己不感兴趣，而且一见自己伤势无大碍，就想马上离开，当下一改之前的冷冰冰模样，温言问道：“这大半夜的，你能去哪里？”
舒晓夜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只要天亮前能找到官道即可。”
黑衣女子道：“你真的决定现在就要走？”
舒晓夜没有回话，但已经在准备背自己的箱笼了，舒晓夜背起箱笼朝黑衣女子拱了拱手：“承蒙女侠今晚相救，在下不胜感激。今日别过，他日有缘再见！”
黑衣女子见舒晓夜执意要走，想了想道：“既如此，那你再等我一个时辰，我抓紧时间调息，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走。”
舒晓夜闻言后站住，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黑衣女子，放下箱笼依旧坐在之前的位置。黑衣女子闭上双眼，好像老僧入定一般，显然是在全神贯注抓紧时间调息。
舒晓夜坐在地上，双手紧抱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也闭上了双眼。他脑子里不断回闪着客栈的事，那些官兵蛮横不讲理的印象，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内心。看来这太平世道并不太平，以后自己再要去别的地方，还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舒晓夜自己约莫估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快到子时了，洞外呼呼刮着风，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黑衣女子的呼吸声却一点也听不见。
一时之间，舒晓夜有种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进入了自己无限遐想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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