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哭了


  ?????

  宁越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傅桢说错了。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可笑,他跟傅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块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有谁比他对她更好的?有谁能比他对她好?她竟不要他?

  他打滚撒泼求翁翁去傅家提亲,求了多少回,翁翁终于应了,她居然让他回去跟翁翁说,不要去了?

  宁越脸色发白,瞪着傅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傅桢咬了咬唇,“三哥……”

  “你住口!我不是你三哥!”宁越使劲绷着脸,胸口起伏,眼眶渐渐红了,眼泪涌上来又逼下去,声音都哽住了,他今天那么高兴,他本来以为……他伸出手指着傅桢,摇着头,“傅桢,你好……好没良心!”

  傅桢低着头。

  “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宁越咽不下,忍不住,终是问出来。

  “不是,是我……三哥,我只把你当三哥,我没想过要嫁你。”

  傅桢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宁越心疼的几欲裂开,眼泪再也逼不住,一仰脸落了下来,“好,好,你没想过,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的错,我不该没有先问你,就去求翁翁,我……这就回去跟翁翁说,你放心……我绝不缠着你。”

  宁越踉跄退后两步,傅桢抬起头来,难过的也几乎要哭出来,宁越同她对视,再也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啸,蹿下山去。

  有花有月不知出了什么事,飞快地往山下追去,小喜小悦提着裙子飞奔过来搀住傅桢,“姑娘?!”

  傅桢眼泪刷地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

  山顶上,英秀跟弟弟长武沉默地彼此看着,谁都不敢出声,心里庆幸还好没叫人跟着上来,这等尴尬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没想到,傅二跟宁三平日看着那么要好,这门婚事竟没能成。

  英秀心里好奇,等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傅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中了探花觉得宁三没出息,配不上了,真是这样的话,还是劝长武早点熄了心思的好,他虽比宁三强些,却没人家那份情分,宁三都不行,长武肯定也不行。

  英秀抬头瞄了眼弟弟,见他正面无表情看着山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傅二,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暗暗嗤笑,还装的一本正经的,心里不定怎么惊涛骇浪呢吧。

  英秀正打算拉拉他袖子,叫他退后些,别被看见了,却见弟弟竟一步迈出花丛,踩着山顶上岩石跃了下去,正落在傅桢面前,惊得主仆三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为什么哭?”英少将军有些清冷的声音在傅桢头上响起。

  傅桢红着眼,看着面前蓦然冒出来的这人,又看见他后面讪讪招手的英秀,一下不知道是该继续哭,还是该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明明是你不要别人,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英长武锲而不舍地问道。

  刚才这里四下无人,她哭成那样,肯定不是哭给人看的,定是她自己心里伤心,才会这么哭。

  他不愿见她伤心。

  他永远都记得,那年他跟母亲和姐姐随父亲进京,刚刚安顿下来,一个人都不认得,新年大宴上,他觉得闷,跑出偏殿去玩,不知被谁反锁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他不敢大声喊叫,来之前母亲一再叮嘱,那是皇宫,官家的地方,不能乱跑乱叫失了仪态,御前失仪是大罪。

  他很害怕,怕母亲找不到自己,怕给父亲惹麻烦,因为武人多受轻视,那些文官都看不上他们,还有人说英大将军战功显赫,此次进京恐怕凶多吉少。

  他又急又慌,只敢对着门缝小声呼救,期望有人能听见,他叫了很久,久到大殿里响起杂乱的人声,宴席要散了。他绝望地以为自己要给全家惹祸了,就是这个时候,她来给自己开了门,他感激的简直要哭出来。

  他记得她那天穿了一身大红襦裙,梳着双丫髻,丫髻上缠着赤金红宝的小花朵小果子的链子,人长得白白软软,笑起来有个小小的梨涡。

  他跟她道谢,问她怎么会来救他,她笑嘻嘻地说,你怎么这么啰嗦,救就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懂不懂?

  好像就是从那以后,他说话渐渐少了,是因为怕下次见的时候,被她说你真啰嗦吗?

  只是他没想到,那年过了年没多久,他就被官家指给秦王做伴读,一块送到了永兴军路。

  这一去就是十年。

  再回来听到她的第一个消息,是她春闱高中点了探花,第二个,就是宁相公要去替他家三郎,上傅家求亲了。

  两个都不是好消息,哪怕父亲如今做了枢密,他仍旧是武将家的孩子,是被瞧不起的,更不要说跟宁三比,人家是青梅竹马,他只有一面之缘。

  刚才在山上,他比姐姐看到的更早,他们一上山他就看到了,看到她跟宁三走在一起,那么般配,看到宁三无微不至地护着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有酸楚也有苦涩。

  可没想到,她竟对宁三说了那样的话,她说她没想过嫁他,他心中一时高兴,又为自己的高兴感到羞愧。

  姐姐一定在取笑他,虽然她没说话,但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全都清楚,他就不该叫她知道。

  但她哭的那么伤心,或许她心里是有宁三的,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吗?

  英少将军心里翻江倒海,终是忍不住跳下山去问了出来。

  如果她有什么不得已,就算叫他难受,叫他痛苦,但只要能帮她,让她顺心如意,他也是愿意的。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答案,可他一心想要成全的姑娘,却跟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迅速擦干眼泪,对他跟姐姐抱歉说,“对不住,失礼了。”

  然后便带着两个丫头逃命似的下了山,她那两个小厮还跟看歹人似的打量他许久。

  英少将军一脸愕然,转头看向英秀,幽幽道,“你不是说,你跟她很熟?”

  英秀眨了眨眼,“我是跟她很熟啊,只是她跟我不熟罢了。”

  任谁被亲弟弟唠叨了十年,时不时的去打听人家姑娘的事儿,那都不可能不熟,英秀答的理直气壮。

  ……

  惊魂未定地上了车,随口跟长安吩咐了句,“先转两圈,别回府。”傅桢脑子里还是乱的,是啊,为什么哭,为什么明明是她不要宁越,害他伤了心,自己却哭的撕心裂肺?

  为什么?

  傅桢有些茫然,她觉得自己没说错,她确实从没想过嫁给宁越,从没想过,他在她心里就跟自家兄弟姐妹一样,是最亲最近的人,最信任的人,但不是……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们从小彼此什么样子都见过,她从不会在他面前感到羞涩,也不需要遮掩,无论他做什么,或是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想做就做了,不会觉得拘束,也不会客气,这不应该是恋人的样子,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想要娶她,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宁相公给翁翁递话了,她原本以为宁越跟她一样,也是将自己当做自家姐妹,可是从他今天的样子看,他不是。

  她没想到他会那么伤心,如果知道的话,她可能……就不会说了,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大大咧咧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可他那么伤心。

  想着宁越下山时候的样子,傅桢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宁越伤心,就忍不住也伤心的不能自已,她觉得她可能错了,她对宁越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是她只是不愿见他伤心,如果宁越喜欢上别的女子,跟别人成亲,快快活活高高兴兴,她也会觉得高兴,会打从心里替他高兴,这似乎,也并不是心悦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傅桢满脑子乱麻的一时落泪,一时蹙眉,这是她两世加起来都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她原本以为成婚生子都是自然而然很简单的事,就像家里哥哥跟嫂子们一样,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人心真是太难测了。

  看着姑娘这样,小悦担忧地同小喜对望一眼,小喜轻轻摇了摇头,用热水浸了个茶包递给她,小悦小心地给傅桢敷着眼睛,小喜从车里找出一身备用的衣裳,换下傅桢身上揉皱了的官服。

  傅桢像个木头人一样随两人摆弄,直到车被人拦下了,长安苦着脸在帘子外面通报,“姑娘,宁家二姑娘拦了咱们的车。”

  车外面宁珂气势汹汹带着一众丫环婆子下人挡在车前,街边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整天蹦跶的跟个猢狲似的哥哥红着眼回了家,谁问也不说话,再问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连祖母都惊动了,结果宁越见到祖母,竟一头扎到祖母膝下哭了。

  宁三哭了,这可是打从宁珂记事起就从没有过的事儿,全家都被他这一哭搅得心惊肉跳,这祖宗这是怎么了。还是宁太太叫了有花有月来问,才知道方才他是跟傅家二姑娘去太平兴国寺上香,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这样了。

  宁越听到傅桢名字,心痛如绞,愈加哭的伤心不已。

  宁太太同老夫人顿时了然,是了,除了傅家姑娘,谁还有本事把他们家三哥儿拿捏成这样?心疼自然是心疼,但自家哥儿心悦人家姑娘,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若是在人家姑娘那里受了委屈,那也是……他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人家姑娘什么。

  知道他是为什么事儿难受,老夫人同宁太太也就淡定了,不是大事,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碰到个沟沟坎坎的,人哪有事事如意,叫他哭着吧,哭完了也就好了。

  宁二姑娘却没这种修炼,她淡定不了,她替三哥委屈,他从小那么对傅桢百依百顺,连她这个妹妹都眼红得很,她怎么能……不是,她到底把三哥怎么了,她要去问个明白。

  傅桢还没回过神,宁珂已经叫人拖开长安,按住长康长泰,踩着下人安放的脚凳掀帘子上了车。

  宁二娘子怒气冲冲刚要质问傅桢你这个寡情薄意的负心汉,你把我三哥怎么了,结果就看见傅桢两个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眼看着哭的比宁越还可怜的样子,张着嘴竟忘了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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