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执念
看着青姬和灰鳞两人并肩作战的样子，许瑶目光沉沉。
那些逢山李氏的族人虽然勇猛，但是毕竟面对的是青姬，许瑶若不出手，他们没有胜算。
相信他们自己也明白，但就算是这样，那些人还是不怕死地前赴后继，他们对于许瑶的忠心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青姬本不想对这些人下杀手，但奈何那些人不要命地往上冲，死在她的金鞭锋芒下。
“许瑶，你到底想干什么？！”青姬质问，“且不说你抢夺了我兄长的家主之位，你三番五次对我下手到底是为什么？复仇？”
“复仇……”许瑶笑了一下，然后揭下来左眼的眼罩，原本秀丽绝美的眼睛变成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上面丛生着可怖的肉芽，异常丑陋。
青姬倒抽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胸膛，那里也有一道同样狰狞的伤疤。
数百年前的那一战，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是你的杰作，轻繁。”许瑶拂过那道伤疤，轻笑着道，“但是这并不是我找你原因，也谈不上复仇。”
“那为什么？！”青姬不解，她知道自己以前对许瑶很是咄咄逼人，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也有些过火，许瑶若是因此记恨她，那太正常了。
许瑶依旧是笑意盈盈，但是配上那样一张脸，顿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为了复活轻盛，我的夫君，你的哥哥。”
“不可能！”青姬激动地驳斥道，“人死不会复生，更何况逢山李氏的族人死的时候都是形神俱灭，没有一丝一毫复生的可能。”
许瑶缓缓地抽出剑来，“我翻遍典籍，终于得到一个古方秘术，以活人炼魂可以召回逝去的亡灵，于是我在双阳陆续抓人来进行试验，但是效果都不理想。”
青姬瞪大眼睛，“你竟然找活人试验？难怪双阳的人越来越少，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
“后来我发现用逢山李氏的族人来试验比普通人有效果得多，所以我就开始用他们来做试验，血统纯度越高越接近于成功，而要说血统最纯的，不就是你吗……”许瑶的眼神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飘忽游离。
“你疯了！”青姬不可置信地摇头，“你彻底疯了，你居然用自己的族人做试验，那种邪门歪道的禁术你也信？！”
“我没有选择了！”许瑶突然激动地咆哮，“我从没想当这个家主，我宁可死的那个人是我！我所希望的，只是想跟你哥哥在一起，我是真的爱他！和他成亲的那一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然而一夜夫妻之后，他就消失了。你能体会到那种心爱之人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化成灰的心情吗？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能让他回来，我都会尝试，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一瞬间，青姬突然觉得她能够理解许瑶了，爱到最深处，便不顾一切了。
“别怨我，轻繁，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曾经……我也是真的想过善待你……”
话音刚落，许瑶便执剑刺来，招招凶狠，完全不复几百年前那个拿着剑但却慌乱不堪的身影，甚至连李轻繁都险些招架不住。
“青姬！”
灰鳞紧张地大叫，想要冲过去帮她，但是却被剩下的人给拖住脚，不能赶过去。
以鞭子对抗剑，青姬觉得有些不称手，更何况现在许瑶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
突然许瑶的招式中漏了一个破绽，青姬未多加思考，本能地朝那处破绽下手。谁知许瑶瞬间剑锋一转，原来先前的那处破绽竟是她故意留下来的陷阱。
青姬知道自己中了计，但是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定身术！”
许瑶趁机施法，青姬立刻觉得周身动弹不得了，自己会输给许瑶这一点，她从没想过，但是她更想不到，许瑶甚至连定身术那样的法术都学会了。
“这些年你还真的没白活。”青姬知道自己的性命现在已然操纵在了别人的手上，纵使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嘲讽地道。
“当一个人有了压倒一切的执念，任何事情，都能做到。”许瑶收起佩剑，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困住灰鳞的人立刻发力，将灰鳞擒住。
灰鳞本身并不弱，但是面对不死的逢山李氏族人，他不是对手。
“你想干什么？！”青姬试着活动了一下，然而依旧动弹不得，只有双手能稍微挣脱。
“干什么？” 许瑶轻笑着反问道，“当然是完成我多年的夙愿了，我就快要见到我的夫君了……”
青姬发现脚下的地面上开始浮现出奇怪的纹路，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配合着许瑶口中的咒语，那些发着光的纹路不断蔓延，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图形。
是阵法！
一阵剧烈的撕扯感在头脑中腾升起来，青姬压住额头，紧皱着眉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身体里飘离出去。
有袅袅的烟雾从阵法中心飘然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慢慢地形成一个人影的形状。
“夫君……是你吗……”
许瑶恍惚地望着那团烟雾，眼中泛起泪光。
烟雾汇聚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依稀辨认得出是个男人的身影，许瑶失神地走过去，颤抖着伸出双臂，想要拥抱那团烟雾。
青姬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两只手紧紧抱着头，仍然减轻不了那种痛苦，余光里，她看着那团烟雾，眉头紧皱。
许瑶拥抱着那团烟雾，脸上的表情迷幻而陶醉。
“荒谬……”
青姬咬着牙，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冷冷看着已经陷入幻想的许瑶。
“荒谬！”
随着青姬的一声大喝，那团烟雾瞬间消散开，许瑶骤然从幻境中醒来，袅袅的烟雾在她的怀中消逝。
她恍惚了一会儿，然后渐渐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怒视着青姬，咆哮道：“你都做了什么？！”
“我才想问你都做了什么？！”青姬终于挣脱了定身术的束缚，抚着额头站直身体，比她更强硬地怼了回去，“那团烟雾根本就不是我兄长！他早就已经死了！死了！！不是你亲眼看着他死去的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你到底什么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这种荒谬的阵法从头到尾只是你自己的心理安慰而已！我兄长他不会回来了！”
“我不听！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许瑶捂着耳朵尖叫道，“你骗我！你们所有人都骗我！你们都不让我见他！”说着，愤怒地握着剑，朝青姬刺过去。
“青姬！”灰鳞心急如焚，但是四周的敌人将他束缚得死死的。
“那个女人已经疯了！再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的！”灰鳞急切地对身旁的人道，然而那些人竟是怜悯地看着发着疯的许瑶，不发一言。
灰鳞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他们也许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只是他们不忍心戳破那个美好的幻想，让那个女子伤心，为了她，他们愿意去做任何事。
青姬的痛感还很强烈，被迫迎击着许瑶的疯狂攻击，显得还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是几百年的李轻繁，恐怕恨不得趁这个机会手刃许瑶，但是现在的青姬却感到下不了手，过往的恩怨已经随着记忆消逝，她现在看到许瑶只是觉得可怜又可悲。
“夫君……你还我夫君！”许瑶丧失了理智一般，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到青姬的身上。
“你清醒一点啊！”青姬费力地抵挡。
历史仿佛重演一般，只不过这次的强弱对比却交换了一下，许瑶的攻击势如破竹，而青姬则节节败退，体力不支，武器不顺，更重要的，是因为现在的她难以对许瑶下杀手了。
其实就算是她拿出全部的实力，也已经奈何不了许瑶了，她的金鞭攻势固然也凶猛，但也只能堪堪地自保。
许瑶卯足了力，似乎是不手刃青姬誓不罢休，步步逼近，终于她抓住了一个机会，逼上前，青姬本能地防御，但是她心里知道，她的动作比许瑶慢了一步，多半是防不住了，在她伤到许瑶之前，许瑶的剑会先触碰到她。
一瞬间，青姬觉得自己的生命可能在今天就走到了头，下意识地想去看灰鳞，如果是死的话，她希望她能死在他的身边，她希望她在世的最后一眼里，看到的是他。
然而在那一瞬，许瑶突然凝滞住了，神情怪异地看着她的脸，恍惚地唤了一声“夫君？”
青姬懵住了，然后，她的鞭子的锋芒就刺穿了许瑶的心脏。
原本许瑶比青姬快了一步，在金鞭的锋芒触及她之前，她会先解决了青姬，然而她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反而最终被鞭子的锋芒刺穿。
这个结果出乎青姬的预料，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喂！”
青姬扶住身体已经瘫软的许瑶，压住她的心脏，想要止住流出的鲜血。
“夫君啊……”许瑶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眼神迷幻，抬手摸了摸青姬的脸，“终于见到你了……”
“许瑶，你清醒一点，看清楚，是我啊！”青姬拍了拍她的脸颊，想要唤回她的神智。
“夫君……”然而许瑶依旧沉浸在她的幻想里，朝她伸出手，“夫君啊……我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
青姬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被人拉住，一转头，发现是灰鳞。
那些忠于许瑶的族人们看到家主将逝，面色悲痛，却没有上前，从跟随了这个女子开始，他们就知道也许将来有一天会有这么一个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个结局竟是在这个时间，这样的方式呈现的。
许瑶的身躯迅速地干枯下去，就像是丧失了生命力的枯枝，绝美的面庞变得可怖，只是表情依旧沉醉，然后就这么化作了沙尘，消逝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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