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尘缘楼
月明星稀的晚上，一个三层小楼的阁楼的里间，一位宽衣大袖的公子正面对着一整套煮茶的上等玉质器皿，右手执起茶壶左手挡着右手的衣袖，洗茶，沏茶，一圈下来，娴熟流畅，简单的一个倒茶的动作经他手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为对面无人的杯子和自己面前的杯子都添上茶水，房间里立刻茶香四溢。
离茶桌隔着三尺不到的距离处，一位纤柔娇媚的女子十指扶着古琴，手法快得只能看到手指跳动的影子，这样快的指法只怕当世难找出第二个人与其媲美。
“纤尘的琴技越来越精湛”那位公子缓缓说着，话语里尽是赞赏。
“王爷可愿让这琴音常伴”这位叫纤尘的女子眼睛看着对面的公子，双手依旧在琴弦上挥舞。
“本王无法想象不能听到纤尘的琴音的日子，纤尘的琴音有能让人安静的魔力”公子正是轩王君凌轩，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浅尝一口。
“心里话？”纤尘看着眼前男子那张九天下凡来魅惑众生的脸，眉间的忧伤又更多一层。
王爷总说纤尘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忧伤，哪怕是笑的时候。世事常不能如愿，何况纤尘的心思王爷一直知道，可从来都视若无睹。天下如纤尘这般的女子不止一个，至少相府大小姐也如纤尘一样是个失意人儿，谁也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一个二小姐。
“她是怎样的女子？”纤尘犹豫的开口问道，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手指跳动的更快，带动琴音加速。
“谁？”君凌轩再为自己斟上茶水，这一壶茶快喝完，而等的人还没来。
“二小姐”心一横还是问出口，不该纤尘问的。纤尘她什么身份，王爷何等尊，该知足的，有这尘缘楼做安身之地，还在奢望什么呢？可心里就是好奇，抓心挠肺的想知道他的未来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除了尊贵的身份实在是不曾听过，当然还有体弱多病这一点听到过，纤尘在心里叹着。
“知分寸”君凌轩放下端起来的小巧而精致的白玉杯，看着纤尘言简意赅的说道。
“是我越矩了”纤尘被王爷看的浑身难受，心里冒着寒气，真的怕再多说几句，从此王爷再也不来这尘缘阁，哪怕纤尘还算能帮到王爷，再找一个人代替自己于王爷易如反掌。
“下不为例”君凌轩温柔一笑，再次端起杯子，唇边轻柔的跳出四个字。
“纤尘记住了，嘶”心一乱，失了力道，白玉似的手指被锋利的琴弦划破，琴音戛然而止，鲜血滴在琴弦上，纤尘用力捏着被划破的食指。
那人却像没事人似的，依旧全神贯注的沏茶，连头都不曾抬一下，都说轩王君凌轩为人最是和气，可谁又知道王爷才是那个内心最冷漠的人。
“进来吧”君凌轩没有看纤尘而是对着门口说道。
终于来了，君凌轩亲自让高仪铭来见面，仪铭却姗姗来迟。
“仪铭见过王爷”高仪铭在纤尘的琴音停下时正好上来小楼，看着里面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就听到轩王让他进去。
“纤尘的茶都凉了，坐”君凌轩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茶都凉了才来。
“纤尘去重新沏一壶”端走桌上的茶壶，规矩的退出来，将空间留给他们。
一出来纤尘美的夺目的眼睛里就流下一行泪水，很快擦干，一直都明白，就是忍不住自寻烦恼，对自己摇摇头。
“你我好久不曾在此对饮”想当初他们常常在小楼里过招切磋武艺，一起聊着那些年少的心动，抒发壮志。后来仪铭去了前线，而君凌轩也在外游历好几年。
仪铭才回来半年不到，原以为他们又可以像幼时一样，能忙里偷闲在此小聚，在这里他们不是王爷与将军，没有主仆之分，而今天仪铭的话生分而又疏远。
“真想回到那时候”仪铭怅然若失的看着眼前人，最好的兄弟最想跟随的主子。收到他的信时本想不来，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一切。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仍然是我最好的兄弟”轩王让纤尘将茶换成酒，端起一杯酒对仪铭说着，说完一饮而尽。
仪铭看着他喝完，才端起酒杯一仰头，跟着对他亮亮酒杯底。
“你我兄弟有话敞开说，我试过，但是不行”君凌轩看着仪铭，这个有勇有谋的少将军。
他们从小就志趣相投，爱好武学，喜读兵法，还常常两个人在朝堂之外争论朝堂之事，有时睁得面红耳赤，各执己见，互不相让，最后都以大笑收尾，那时他们不过才十一二岁。
“我明白，只是我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一切”仪铭也没有隐藏，说很快就没有心结还做不到，但是也如他一样不愿失去这个最好的兄弟，更是除了轩王他不愿追随其他人，哪怕因此被父亲骂过很多次。
“好，不谈这些，今晚你我痛饮”君凌轩点点头，不单单是仪铭需要时间，他也需要，需要时间去接受自己的王妃是仪铭喜欢的人，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不醉不归”仪铭示意一旁伺候着的纤尘换碗来，这小酒杯实在是喝得不痛快，在边疆与士兵们一起，他们从来都是用碗喝。
“愿陪君醉饮三千场”君凌轩哈哈一笑，豪气顿起，他们岂能为这儿女私情困住。
他是谁，是君子国最得人心，虚怀若谷的轩王。
他是谁，是君子国最有传奇色彩，让敌胆寒的少将军。
他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又怎么能为儿女私情固步自封，踏步不前。
灯火摇曳，月隐星淡，杯碗碰撞声中，一碗一碗的酒下肚，两人时而站着击掌，时而借酒劲耍拳，时而对坐大笑不止。全没了白日王爷的威严，将军的肃穆。
凌晨时分，纤尘对着两个醉倒在一起的人摇摇头。都是圣旨惹的祸，又特别羡慕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如若自己不是一个男子她也想做王爷一样胸有沟壑的大气男子，交一个将军一样拿得起放得下过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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