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戏不如美人计

　　出了木门，叶澜英径直拐弯走向了边上的小矮棚，小正太在后面看了眼，不由地惊叹，还真是神了，那辆小黑车就摆在那儿呢。

　　澜英一把掀开小推车上的黑布，里面的蚕茧和碎银子均已不见，只剩了一个空空荡荡的车厢。她闻了一下味道，里边车角的酒香味最浓，想来方才胡子脸是把酒罐子放那儿了。

　　她单手托腮，环视了整个院子一周，目光还是停在了方才跳下来的那堆干稻草上。

　　这时，巷子里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听上去是有不少人正往这边集结而来。

　　“封锁这片巷子，给我搜！”有人大喝了一声，紧接着那些脚步声便分散了。

　　“有人来了。”小正太两手背在后面，走到澜英身边，对这套路似乎熟悉得很，“应该是县衙的人。”

　　“县衙的人？”澜英转瞥了眼院门口，勾唇，“那正好，省得咱们自己费工夫了。”

　　正疑惑她要做什么，便见这姑娘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唰唰唰往脸上一抹，几道泪痕便挂在了脸上。完了，她又张大嘴强迫自己打了一个哈欠，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

　　小正太正错愕呢，肩膀上被她重重推了一把：“快去开门，把那些官差叫进来。”

　　叫官差？

　　他望着她那张本该梨花带雨实际却如飓风过境的脸，莫名背脊抖了抖，匆匆转身跑过去开门，居然有那么点期待。

　　这女人今日带给他的惊喜还真不少。

　　门一打开，边上跑过的兵丁便停下了脚步，小正太招呼了他一声：“你们是在抓行骗的人么？”

　　“什么？”

　　那兵丁顿了一顿，就看见小正太身后有个乞丐模样的人踉跄地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人一身破烂，身材瘦削，好像迎风就会倒，全身装束不男不女，哭声倒是嘹亮凄厉：“官爷，你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听到那扭曲的声音，小正太整张脸都抽搐起来，他慌忙忍住背过身去，以防被人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兵丁果然走进门来，问：“出什么事了？”

　　“民女、民女被人给骗了，呜呜呜，被一个一脸胡子爱喝果酒的假商贩子，把全身的家当全都被骗走了。”叶澜英跪在地上，双手掩面盖住了整张脸和表情，“哭”得愈发伤心，“我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到乐安来投奔亲戚，一路上省吃俭用才省下那么些银子，结果，结果……呜呜呜，现在亲戚找不到了，银子也没有了，这以后的日子，我可要怎么活啊。”

　　她跪在地上，发丝凌乱，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小正太在旁冷眼看着，若不是方才亲眼见她啃了一个供台上的苹果，他都不觉要心软一番。

　　那兵丁果然面露难色，关心地问了一句：“假商贩子？我们现在也正在找一个卖假金丝茧的骗子，你……”

　　“对对对对！就是假的金丝茧！”听到这正中下怀的话，叶澜英当即抬起头来。

　　敢情儿这群人本就是为了抓走私而来，她方才那么多戏都白演了。既如此，后面的词儿也不用编了，都是现成的：“那人推了辆小黑车，上面拐了个‘妖宝私售’的小牌子，骗我说那是妖蚕吐的茧，说那金丝茧如何如何的好，还威胁我说看到了不买会惹祸上身，要遭天谴的。我只好买了，可买了才发现，那金丝茧，是假的……”

　　那兵丁听到她说金丝茧，本来心神一亮，正欲进一步问清楚，就见她放下了掩面的手，望见一张精致甜美的脸朝着他的目光迎上来，顿时整个人都滞住了。

　　那含泪的眸子闪着粼粼波光，如天水交融之境飘过的彩云，朦胧中分不清哪个真实，哪个又是倒影。他一时傻在那儿，怎么都没想到，这随随便便一个小院子里遇到的，一身破烂不男不女的人，竟会是个绝色。

　　见他突然当机了，叶澜英暗自撇了撇嘴角，演了那么久苦情戏，怎么感觉还是美人计比较管用？

　　“官差大人。”她无奈又提醒了一遍，“你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哦，哦。”那兵丁总算回过神来，转身叫住身旁跑过的一个兄弟，“快，快去通知大人，这里有线索。”

　　＊

　　一场戏作罢，叶澜英依旧跪坐在地上，那兵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小正太无语地在旁站着，直到好一会儿，那兵丁才想到了他。

　　“对了，你又是什么人？”

　　他看这少年穿着金贵，举止不凡，想必与这女子不是同路的。

　　小正太哽了哽，瞥了眼不打算帮忙的叶澜英，翻白眼。

　　这家伙就不怕自己拆穿她么？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挺了挺胸膛，大言不惭，“方才在巷子里遇到她，听说她被骗了，就帮着来抓骗子。如今那骗子的黑车就在这院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把这儿封锁住了，等那骗子回来便可一网打尽。”

　　不带换气地说完，小正太挑眉瞟了瞟叶澜英，你演惨，我装逼，配合地不错吧？

　　叶澜英回他一笑，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若那胡子脸是这院子的主人，为何院子里没有酒香味，仅在那小推车里有？很明显，那胡子脸把车扔在这儿，自己来了个金蝉脱壳。

　　好一会儿，温明殊才匆匆赶来，后面跟着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赵元良。他本想邀请温明殊一同坐车，结果被一句“还是走走吧，赵主使这身材若是再胖下去怕是不好灵活降妖了，届时若耽误了事儿，你们家盟主恐怕不太好轻易‘原谅’你吧？”给堵了回去，当真靠腿走了一路。

　　叶澜英又哭唧唧地把情况重复了一遍，顺便暗骂了一通胡子脸信仰不专还亵渎神灵：“信仰不专就罢了，那么多的神像说弃就弃，还被仍在草堆里。大人，你可要去看看呐，您不知道那些神像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了，还装模作样用堆干草盖一盖，以为盖一盖别人就发现不了了么？这是对神祗的大不敬啊！”

　　谁知，这段话出口，在场的一些兵丁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有的低下头去似是羞愧，有的则欲言又止似有不甘。只有温明殊，凝神盯着一手半遮面的叶澜英看了一会儿，转向了她话里特别强调的那个稻草堆。

　　“来人，把那堆草移开。”

　　一句话下去，几个兵丁推推搡搡地没人上前，温明殊奇怪地看了几人一眼，重复了一遍：“我说什么你们没听见吗？还是说要我亲自去移开？”

　　兵丁们这才动了，不明所以的赵元良莫名欣喜了一下，看来这抠门县令麾下无方啊，指挥个小吏都指挥不动。

　　兵丁们带着古怪的神情手脚麻利地移开了那堆稻草，原本不打算细看下面的东西，直到有人“咦”了一声。

　　“大人，这儿有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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