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回头路

　　她松开了一直抱着芦煜城的手臂，垂着头站在一旁：“我真的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一切！也许从刚开始，我就应该跟着我爸爸的那场车祸死去！我不应该到我大伯大伯母家。我在他家呆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没有一年是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早就把我卖了。他从来没有想过领养我！我爸爸死的那一年，他就把我卖给山里的一个傻子，想让我给他做童养媳。他要把我给卖了，为了区区一万块钱就把我卖了！他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要上学了，回家给那个傻子做媳妇！他要来抓我回去！”

　　她紧紧抓着芦煜城的手臂，用哀求的眼神看他：“我不要回去！我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学校，我会被他抓走的！”

　　芦煜城看着她：“你不想回学校，我就不送你回去。”

　　林蓉蓉眼睛里带着泪水，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她慢慢笑了起来：“要是，他们能有你一点点好就行了。”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林蓉蓉笑，她眼神飘忽，眼神垂下，又沉默了一段时间。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芦煜城，我不想活了。过去十六年我已经活得够累了。我想自杀，可是我怕疼，我不敢动手。”

　　芦煜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望进她的心里面，他眼神直白而锐利：“你真的想要自杀吗？”

　　林蓉蓉看着他，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他们相望了很久，最终她点了点头，声音细微而清晰：“我真的想要去死。你能帮我吗？”

　　芦煜城看着她：“我会杀了你的。”

　　林蓉蓉说：“我活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不想要钱，不想要恋爱，不想要别人来拯救我。”

　　“我这次来兰市，就想着见你最后一面，然后去死的。”她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长长的匕首，她冲着他摇摇：“你看，我都准备好了。只要在手腕上滑了，找个没人的海边，什么就都可以结束了。”

　　芦煜城把她手上的匕首拿过来，看了一眼说：“用这个死不了的，我试过了。”

　　他摸了摸她的脸：“你想要没有痛苦地死去吗？”

　　林蓉蓉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旋转着的璀璨宇宙，她朝着他点点头，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把自己交给他。

　　芦煜城带着她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里，他给她打了一针药剂，看着她在床上缓缓闭上眼睛，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在她耳边说话。

　　过一会，你会感到窒息。不过，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你会没有痛苦的，我答应你，你以后都会没有痛苦的。

　　芦煜城在手腕绕着那条自尽失败的绳子绕在她脖颈处，抱着她的脖颈轻轻抚摸她，然后猛地勒紧双臂，他看见林蓉蓉眼神狰狞，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一直直视着他。然后，她就没有了动作。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她在自己的怀抱中死去。这是属于死亡的温度。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杀死了一个人。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想要的终于在此刻拥有。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但在那一瞬间，芦煜城在内心感到满足的同时，也徒生了一种悲凉感。

　　芦煜城的泪滴落在林蓉蓉冰凉的脸庞上。

　　他终于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变态杀人犯了。没有回头路了。

　　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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