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书房一叙
眼见钱夫人又要哀嚎出声，施衣捏了捏眉心，先声夺人。
“臣妾请王爷来此，不过是想求个公道。”施衣这话说得轻声细语，但手中的木棍却再次戳在钱夫人的脸上。
且不忘用口型警告她，“若敢出声，打死你！”
钱夫人许是被施衣打怕了，果真不敢出声，只低头哭泣。
“何公道？”贤王的声音犹如这夏日里的清泉，温柔又低沉，听之沁人心脾。
施衣斟酌再三，尽量让自己的问题简单些，她笑道，“臣妾只想知晓，这王府到底由谁人打理？”
众人听在耳里，皆知这刚进门还未成婚的将军府小姐是要夺实权了。
只是这破落王府，家仆都没有普通员外府的人多，要这权利实属吃力不讨好。
“既是圣上钦定，自然是由王妃打理。”
贤王动了动身子，补充解释，“此前是由钱夫人帮忙打理。”
施衣了然点头，“钱夫人今日带人，带斧子来欺辱臣妾，险些叫臣妾命丧黄泉，此事可能由臣妾亲自处理？”
春华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这施衣不过才进王府，哪能比得上十几年的主仆情？
但撞见施衣眸光坚决，她心下便坦然了些许，左右她两已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自然。”贤王微微勾唇，起身拉了拉手中长绳，小鹿脖间的项圈动了动，“本王觉着王妃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告辞。”
钱夫人心下如同猫爪挠抓一般难受，心中悲戚，不知贤王走后这小贱人会如何折磨她。
“王爷，您要为臣妇做主。”
贤王稳健的脚步一滞，头也不回道，“贤王府后院之事，还是寻王妃做主吧。”
施衣心中窃喜，神情更是嚣张，没想到这贤王这般好糊弄，果然是在还她的救命之恩。
钱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像吞了秽物一样难受，但此刻她不得不低声下气，“请王妃饶老奴一命。”
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到此时的苦苦哀求，施衣觉着这钱夫人真真是能屈能伸的可塑之才。
“好！”
钱夫人从来没想过面前这看似难缠的小贱蹄子竟然这般爽快地答应了。
在她还沉浸在怀疑中时，施衣迅速命令下人为钱夫人松绑，搀扶她起来，离开院子。
等众人离开后，施衣才彻底松了口气，歪歪地靠在春华身上，“真麻烦。”
春华嗤笑出声，“我瞧着小姐挺是嚣张，怎的人走后便觉得麻烦了？”
“在敌人面前不得嚣张一些吗？好在老天开眼叫咱救下那弱不经风的贤王，若不然今日之事，那钱夫人非得拔我浑身毛不可。”施衣撇撇嘴，“咱们去河边歇息吧，这天气着实燥热。”
春华对施衣满满宠溺。
挽着她的手就朝后院走去，行之路上还不忘提醒道，“小姐可别掉以轻心了，这王府里还有一个怀孕的侧妃呢。”
“也是，看这贤王文不能，武不就，眼睛也不好使，传宗接代的事儿倒是挺积极。”施衣话语里的嘲讽之意浓烈。
“这贤王能在娶正妃之前便有了侧妃，自不是什么和善之辈。”春华朝着周围看了眼，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施衣点头，烈日晒得她小脸通红，额间薄汗肆意。
“小姐，咱可得学点防身之技，下次再被那钱夫人寻上门来，怕是没那么好应付了。”春华杞人忧天道。
“我年轻时不学无术，会的也只是和动物交流，这舞刀弄枪防身之技，我倒是真真不会。”施衣觉得春华言之有理。
春华叹息一声，“那该如何是好？”
“小姐的祖母不是会下毒吗？小姐就没有学到一星半点？”春华不死心地问道。
奈何施衣不给面子，苦涩道，“穴位稍微知晓一点，那是为了用毒，但制毒，我还真是一丁点都未曾学到。”
春华叹息一声，“那我们现在也只能求着王爷庇佑了，你当时就不该这般爽快放过钱夫人。”
“我打也打了，欺也欺了，再闹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不如爽快答应，也省得她在我院里鬼哭狼嚎，等夜晚我叫大虎子去她屋内放一些毒粉，保证她十日寻不了麻烦。”
两人在河边待到傍晚才回院子。
春华头脑清明，许多施衣想不到的事儿与细节，她都能想到。
当然，施衣的果断与决策，亦是让春华望尘莫及的，她甚至怀疑这小丫头并不是真正的乞丐。
夜晚，屋外蛙虫啼鸣，屋内春华捏着菜包生无可恋。
“本以为没了钱夫人从中作梗，咱伙食能改善的，却没想到不过是从馒头改成了菜包，连个肉丁都没有。”说完，春华狠狠地咬了口菜包，仿佛有深仇大恨。
施衣被她的小动作逗乐，起身捏了捏春华肉嘟嘟的脸，“现在想大虎子了吧。”
春华一撇头，别扭地冷哼一声，“兽，非人也，它能回林子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儿。”
春华傲娇之后见施衣笑而不语，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话又说回来，它真的去林子里开会了？”
施衣见春华一脸期待的模样，便郑重地点点头，“妖兽界也有规章制度，大虎子混得比较好，所以开会这种事时长会轮到它。”
两个姑娘边吃，边聊。
倒也将清粥与菜包吃个一干二净。
施衣看着菜包出神，这贤王府到底是穷得有些过了，真不知其他几位侧妃是如何度过的。
春华正收瓷盘之时，叩门声音响起，两人对视一眼，施衣凛声询问，“何事？”
门外小厮听到清脆的声音微微一怔，转而便斟酌好词句流利回答，“王爷请王妃去书房一叙。”
春华拉了拉施衣的袖子，脸上露出两分担忧。
施衣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拉着春华打开了房门。
小厮拿着纸糊的白灯笼，躬身行礼后道，“请王妃移步。”
路上，小厮闷不吭声，施衣忍不住询问道，“王爷有眼疾，他可能看书？”
小厮步伐慌乱一下，但转而便恢复了镇定，声音轻快道，“王爷虽有眼疾，但他欢喜在书房静坐。”
施衣了然，本还想着这王爷的眼疾许是没她想的那般严重，如今听小厮的回答，这有人欢喜在墨香浓郁的屋内静坐，也属正常。
三人行至书房之前，小厮挡住了春华的去路，“还请姑娘留步。”
春华本也没打算进王爷书房，便安静地站在长廊之下，目送施衣进屋。
屋内高瘦的男人站在窗前，月光莹润，散落在他身上，倒是添了些唯美景致，施衣失笑，她竟不知月色与男人可以这般美好。
“王爷寻臣妾来，所谓何事？”她才不相信这男人是寻她来赏月的。
男人听到施衣的声音，转身，眸光与她对视，“本王想与王妃谈谈贤王府。”
施衣寻了个椅子坐下，见贤王江令站在原地不动，心下明白这男人估计无法准确地寻到座位，便走到江令身边，“王爷，臣妾搀您去桌旁坐一坐？”
这男人以后可是她的靠山，虽然穷，但至少能接近宫里那女人。
江令感受到施衣的触碰，他只觉得触碰之位酥麻，唇角上扬，“王妃待本王真好。”
施衣哪料想这贤王毫不吝啬地夸赞，顿时觉得面红耳赤，手更是僵在贤王的臂弯里。
缓了好一阵子才结结巴巴道，“臣妾素来有善心，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施衣明显感觉到江令步伐一顿，然后摸索着坐到了她看上的位置。
施衣赶紧讨好地为这不方便的英气男人倒上一杯冷茶，再朝四周看了眼，这屋子好像比她那破院子要凉快一些。
她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到江令的手上，“王爷，可以开始您的话题了。”
江令骨骼分明却又看似柔软清爽的指尖轻轻触摸在瓷杯之上，施衣就这么看着他的指尖出神，她向来是手控，只要是好看的手，她都喜欢。
“王妃既已是本王正妻，便要担负起管理贤王府的职责。”江令轻描淡写道。
施衣错愕，无奈摇头，“臣妾不过是皇上赐婚，与贤王并没有夫妻感情，出于贤王府的门面，臣妾可与王爷相敬如宾，却断然管不得您的王府。”
施衣有自知之明，白日里她不过是为了自保。
毕竟钱夫人三番两次欺人太甚，她若不给这妇人一些教训，保不齐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
然，真正管理贤王府就没那般简单了，不说府内的开支，下人的管束，就是那北苑的侧妃，西苑待产的孕妇，都可以折腾掉她半条小命。
她还想留着小命为祖母，外祖母报仇呢。
江令仿佛知道施衣会拒绝，他身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伸手将杯子端在虚空中，“再来一杯。”
施衣本是一本正经地与这王爷讨论事儿，没想到他吩咐人倒是吩咐得顺畅，不过就这一个简单的插曲，施衣心中的压迫感反而减少了许多。
她将水递给贤王，等待他的回答。
等茶水见底，江令才不疾不徐道，“你乃本王正妃，理应当家。”
“王爷要臣妾当家也可以，只是臣妾初来乍到，倒是有些事儿要问一问王爷。”既然推脱不了，那便勇敢面对。
将麻烦降至最小，若能将麻烦化为左膀右臂，让她如鱼得水，那便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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