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自来伤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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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利娘拉着张芸娘的手坐在灶台边的炉火前低低啜泣。
张芸娘也抹着泪，低声叹息。
两人正说着话，武小六与紫苏掀帘子进来了。
“阿姆，你炖肉了？好香。”
武小六深深的嗅了一下，空气中炖肉的香气浓的化不开。
边利娘赶紧揩了揩眼角，掩饰的站起来去掀锅盖，道：“是呀，还差一个菜，这就好了。”
“阿姆，俺爹说让你与二姆去里屋一起吃呢！”武小六道。
“俺去干啥，俺与你二姆一道吃，你与小七去吧！”边利娘回道。她说着盛了一瓦盆肉，自掀了了帘子端出去，又回头道：“你俩愣啥？赶紧净手好吃饭。”
“阿姆这几日好奇怪，老是偷偷摸泪！”武小六凑到紫苏耳边咬耳朵。
张芸娘已利索的刷了锅，把预留下来的饭食摆到旁边的一角，挪了两个木墩子摆好。
紫苏凑过去，看了看菜色，四菜一汤，当真丰盛了。
她跑到水缸旁粗粗洗一下手，道：“阿姆，我跟你和婶子一道吃。”说着挪了一个木墩坐上去，笑嘻嘻道：“这里暖和。”
这时候女子不让上桌，这武、班俩家还好，虽不在一个桌上吃，但吃食都是一样的。
“那俺也在这吃。”武小六也坐过来。
班烫的屋子里，两个男人正围坐着喝酒。
“你可知他们找你何事？”班烫问。
武长山低头吃菜，没有答话。
班烫道：“咱们这样过几辈了，还从没活着脱离主家的先例，你可要当心，心里放明白些。”
武长山道：“俺会的。”
“小六…同意吗？”班烫又道。
“小六不知道，他舍不下小七，俺们先不告诉他。”武长山道。
两人双双叹息一声，颇多无奈，颇多惆怅。
“俺看那人很有些功夫本事，”班烫说着往外头指了指，“这几日都来无影去无踪的，听小七说，前天小六的冬衣不小心弄湿了，也是那人使钱置了新的，这样看来那边对你们多有眷顾之心。”
武长山沉默一刻，终于道：“二哥，其实俺也不知道他们要俺干啥，像他那样的人能亲自来见我，俺就想着，不拘要俺干啥，总归不会太差。”
还有什么能比他们现在的境遇更差吗？
班烫也有些恻然。
被离愁支配，武长山心里无限悲凉。
“既然你们今儿就走，想来行踪也会隐蔽，”班烫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荷包递给武长山，道：“长山，别的也无甚给你，这些你别嫌少，路上到底花用大。”
武长山赶忙推辞，坚不肯收。
这些年他们俩家朝夕相处，班烫有多少积攒他能不知？
再说小七这次突然的落水，开销很大。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拉扯，边利娘掀帘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个大大的包袱，眼睛已哭的红彤彤的。她把包袱放到紫苏的小床上。张芸娘也跟着进来了，眼睛也是红的。
边利娘道：“这是俺收拾出来的一些物件，留了给你们用！你们用处更大。”
想来他们这一去定能脱离这无边无际的贫穷与困顿，她没说出来，但几个人都明白。
这意味着分离，从此天各一方。
边利娘拿过武、班两人推来推去的荷包，加上自己手里的一个石青色的荷包，这个荷包看着更大些。
她把两个荷包一起递给张芸娘。
“二嫂，你拿着，你们比俺们更需要，小七就拜托给你与二哥了。”她终于哭出声。
张芸娘嘴张了张，没能说出推拒的话。
他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情。
“不要哭，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张芸娘道。
她暗黄的脸上染上一抹酡红，这是酒精的作用。今天就要离别，她与边利娘聚在一起悄悄说了很多贴心话，当然也喝了不少酒。
“小六这孩子淘的很，看见有酒喝就馋的厉害，这会儿喝醉了，在里间睡觉呢！”张芸娘笑着向两个男人解释，“小七贴心，正在里屋照料他。”
武长山与利娘对看一眼，这是他们商量好的，为了怕武小六知道真实情况闹起来，引来祸事，干脆就灌醉了上路。
几人又凑在一起叙话，净说些以前的旧事及以后对未来的期盼，气氛悲伤又和乐。过了一时半刻，班烫稍稍散了些酒气，就又背起墙上挂着的长弓，带上箭矢，依旧坚持去虎头山狩猎。
“二哥，今日晚了，你若这时候去，定然要宿在山上了。”武长山试图阻止他。
“无妨，俺带着干粮呢！那个熊瞎子洞也暖和，冻不住人。”班烫道，“小七念叨几天了，说想出城逛逛，趁着这两日闲暇，俺带她出去转转。”
利娘惊道：“小七也去吗？她刚生了大病…”她话没说完，看到另几个人的眼神，她顿时住声。
这是要引开小七。
她禁不住又哭起来，人生为什么要这么艰难呢！
能跟着班烫出城，紫苏很是高兴。
来这里将一个多月，她走的最远的路是一里地开外的城隍庙。且还是在外围，虽在那里小小发了笔财，但经历并不美好。
她本就是个跳脱性子，又遇到武小六，心理上把他当做紫葳来相处，也磨合的很快。
有了武小六的陪伴，紫苏的心境也开朗许多。
想开后开始对这个新环境无限向往。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社会构成怎样？皇帝是世袭吗？他家为啥这么穷？有无赚钱的好办法？这个国家不会没有辣椒吧？….
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层出不穷，唯一能问的人也只有武小六。偏偏武小六是个无脑的，一问三不知，她实在是闷得都快发霉了。
考虑到城里城外现在的状况，山上艰苦的环境，紫苏全副武装。
她穿了蓑衣斗笠，着意套上了武小六的那件翻毛皮的灰鼠袍子，这件袍子是前天庙会上她刚给他在成衣店重金选购的，花了三两银！想起来她就一阵肉疼。
不过，既然合小六心意，值！
今日听说她要跟着班烫上山长见识，这袍子就被边利娘给送了过来，说小六吃多了酒不能去，干脆借了给她御寒。
“小七呀，到了山上可要听话，莫乱跑，这时节雪大，怕不要掉雪坑里，到时可不好寻你！”边利娘满眼情谊，拉着她的衣领子谆谆嘱托。
“是嘞婶子，你放心。”紫苏乖巧笑道。
武长山道：“你婶子说的对，你阿爹狩猎是好手，却最不擅寻人，有一次俺们哥儿俩在山里窝了十多天，他硬是转出了山，还是没找到俺。”
看着面前这个黝黑瘦弱的小人儿，武长山心里一阵针扎似的难受，他们将要抛下她，去往别处。
他一把抱住紫苏。
他宽阔的怀抱是一股淡淡的酒气，紫苏一时被抱的有点儿懵。
这武大叔这几日与她相处下来，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亲切的邻家大叔，见到自己多数都是笑呵呵的言语关怀，最多就是像武小六似的摸摸自己的头发，让注意好身体。
今儿怎么格外多情？
被裹成胖熊似的紫苏，刚被武长山松开，又被边利娘抱住。
“小七也要听阿姆的话，有甚想吃的不要憋着，要告诉你阿姆，你阿姆为了你现在手艺越发精妙了呢！”边利娘给自家男人做补充发言。
“婶子放心吧！”紫苏笑着都一一应了。
这个怀抱又暖又软，比武叔的舒服多了。
不过，这两口子今天咋回事？
恁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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