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点素心烛,为君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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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停滞约有一息,再沿着衣袖一路往上而去,有点懒散地把住了她的肩,他微微躬身,问:
“阿谣,你今年多少岁了?”
木谣眨眨眼睛。眼前一缕一缕黑发泻落,半遮半掩着敞开的衣领,他颈窝很深,锁骨线条分明,再往下,则是若有若无的雪白。
“嗯?”像是不经意地,从鼻子里逸出轻轻的一声,提醒她回答他的问题。
少女的心忽然变成一把琴,被谁轻轻一拨,就乱成一首无章序曲。慌乱低头,看完左脚看右脚,可恼人的是眼前全是一片雪白,又一片雪白……
这可如何是好?她呼吸了又呼吸,努力忽略几乎逼近嗓子眼的心跳:
“过了,过了下个月,弟子就,就十六岁了。”
不知怎么结巴起来。
风荷轻轻“唔”了一声,直起身子,手指伸出,落在她的发顶上,缓缓地揉了揉。木谣略微缩了缩脖子,像只猫。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觉得那心跳声都要破出胸膛,回荡在整座大殿中啦。可是风荷像故意逗弄她一般,猝不及防的,闷笑一声,悠悠开口。
“原来阿谣十六岁了呀。”尾音拖着,带着低沉慵懒的笑意。
木谣愣了愣,什么叫原来?犹豫一下,抬眸去看他。某君眼尾勾着,俯瞰她的神色,带些戏谑,还隐隐夹杂着,呃,怜惜——
苏木谣猛然就明白过来那笑的含义。
看看俩人有着明显差距的身高,再动动脖子,略有一丝疲劳的酸痛感。
苏木谣无语凝噎。原来荷君他,在嘲笑她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之奈何?她只好摊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荷君你看不出来,弟子也没办法啊。”
他见她故作深沉的模样,竟然笑得更加开怀。半晌,才在她委屈控诉的眼神中咳了咳,收了手道:
“方才本君探过你的元神,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其实你,并非先天这样,而是力魄残缺的缘故。”
木谣六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力魄……残缺?”
“嗯。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青色的类似蝴蝶形状的胎记?”
“啊……”木谣呆了。她后背脊柱上确实有一道胎记,荷君如何得知?
风荷道:“书字阁有古籍记载,伴随此种青蝶胎记降生的人,会在大约十二岁时停止生长。”
联想他的话,木谣疑惑道:
“那我的魂魄,是与这胎记有什么关系么?”
风荷点头:“二者源于一种诅咒。”
“诅咒?”
他垂下眼帘:
“前世轮回,皆有果报。天道清算时,将作为惩罚的诅咒应验在了你的魂魄之上,表现于凡人之躯,便是那道胎记。”
木谣立刻便想到观生镜中的一切,闷闷地说:
“都怪那个……前世的我。为什么那样坏。”
她一脸郁闷,风荷指尖微动,想告诉她,其实……也没有很坏。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凝起一道微光,抚上她的眉心,木谣顿时只觉四肢百骸流过一股暖流,双目一阵清明,终年苍白的唇也有了一丝血色。
但是很快,他就把手收回,温声道:
“我已在你体内种下渡灵引。之后用药物调理,便可慢慢补全你缺失的魂魄。浮云殿后一泓药泉,恰好有涤魂结魄之效。”
他掐指算了时辰,道:“今日有些晚了,待你明日得空,来泉中泡上两个时辰。在此以后,泡足七七四十九日,待胎记消散,就能恢复与常人无异。”
苏木谣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那既然天色已晚,弟子便告退了。”
“你等等,”他唤住她,“本君带你下去。”
浮云殿前三千多级云阶,陡峭高耸一路延伸,直通幻花结界。
来时有那童子御风相助,木谣几乎没费力气,此时从那高陡的云阶下去倒确实成了难题一件。但她想了想,或许能借此机会练练耐力与胆魄,遂认真道:
“多谢荷君好意,荷君放心,弟子一个人也可以下去的。”
风荷轻轻地点头:“嗯。”
苏木谣便朝他深深一揖,继而转过身,迈步往殿门走去。那衣袍实在是不合身,遂捏着小手提了提宽大的灯笼裤,踩住松软的云毯,露出的脚踝上,一圈细细的银铃湛亮无声,却分外精致可爱。
她跨过门槛以后,朝那远远静立的身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轻轻掩上殿门。
一阵清风袭来,吹散薄薄一层云雾,很有些桃源仙境的韵味。
天边晚霞仿佛触手可及,如谁放了一把炽烈的火,连绵一片,从她身畔直烧到云海尽头。
再往前走,到宫殿的边缘,有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往下俯视,则是如同悬崖深渊一般,但见云霭重叠,山林漫漫,油然而生一股高处不胜寒之感。
在浮云殿上是看不见幻花结界的,只能看见等灵峰一点青翠的山顶。由此可以想象那登往浮云殿的云阶是延伸得多么长、多么远了。
苏木谣蹲在边界,伸手往下面一捞,那些拢在云阶旁的雾气在指间消散,又慢慢聚拢。
她坐在地上,慢慢探脚去试。
直到触到犹如实地一般,才放心地站了上去,顿时,脚底仿佛也如铺了一层毯子般绵软。她努力只看着脚下的云阶,不去想现在的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究竟有多少尺、多少丈。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还会默默记下这是踏过的第几级云阶,边记边无意识在口里背诵口诀:
“闭息内守,五谷永绝。”
“顺时养元,而收真炁。旺时收,损时补,散时聚,合时取,元炁也。”
“存思集神,念道至真。”
“……”
这么念着念着,底气忽然就足得不行,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眼睛也能睁得更开,腿不抖了,心也不慌了。
原本神色紧绷的小脸,也渐渐放松下来,风撩起她的黑发,衣袍猎猎作响,感受此时自己翩然的姿态,苏木谣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心旷神怡的微笑。
好像她已经修成了踏云临风,手摘星辰的仙人似的。
雾气飘渺如烟,跨过最后一级云阶,衣袍飘摆,她落入一片花海灿烂。茂盛的花草漫过小腿,又往两侧蜷缩而去,眨眼间,一条泥土色的路径从远处蜿蜒而来,瞬间将花海贯穿。
她沿着这条路走去,挠挠头,自言自语:
“三千多少来着……”
身后的云雾逐渐浓郁,依稀可见一道俊挺修长的身影,雾气时轻时重,亲吻着他雪白的轮廓,那一双古雅的眼睛,仿佛浸染了黄昏的色彩,温柔地凝望她离去的方向。
原来他一直跟在她身后,随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了三千三百三十三层云阶。
……
揣着一肚子的心法口诀,苏木谣在回飞剑峰的路上,撞见了医字阁的大师兄。
他看见她,直直地向她走来,脸上隐忧不曾褪去,温和一笑,眉头仍轻皱着:
“姑娘可是苏木谣,苏姑娘?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观生镜前见过一面。”
木谣点点头,穆明舒了一口气:“也是凑巧了。我方才从山门处回来,遇到个青年,千叮万嘱要我将这个东西给你。”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匣子,交给木谣。身后有人焦急的喊声:
“大师兄,你快点,这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穆明应了一声,匆匆折返。
木谣摩挲着手里的匣子,很普通的柏木质地,也就掌心大小,半指来高,她神情有点怔怔的,拨弄着铜漆的小锁扣,轻轻一勾,打开来,一块碧色的圆形玉佩静卧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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